第18章
第十七章
慕子邺從始至終對母後逝世的事只字未提,後來,她曾無數次想,如若那天她示弱了,結果或許就不是這樣。
但是,永遠不會有這樣的如果。因為,慕子邺的人生沒有示弱。
雲洺曾說她愛哭,可那些眼淚卻不是示弱,只是,利用罷了,懂得利用才是慕子邺。
只是,慕子邺不允許自己的愛情也出現利用,她要的愛情是純粹的,沒有瑕疵,沒有欺騙與傷害。她寧願讓愛情徹底毀滅也不願讓這樣一段感情茍延殘喘,因為她不允許。
望着夢境中自己失神的模樣,慕子邺不禁輕嘆,“雲洺,我和你是真的回不去了。不論是我那時就愛上了君無役,還是你與紫玥的欺騙,都讓我提不起再愛你的心。”
走出韶華殿,慕子邺望着夢境中蔚藍的天,思緒複雜。
“看着自己最痛苦的一段時間又一點一點鋪展在自己面前,那樣感覺就像把已經愈合的傷疤再一次割開。呵,那感覺可真有點不好受。”慕子邺苦笑一聲。
“雲洺,你辦好了嗎?”紫玥仍是挽着雲洺,笑容甜美。
“紫玥,夠了。”雲洺抽出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紫玥,你承認吧,看到慕子邺你嫉妒得想殺人!”紫玥望着雲洺的背影,目光扭曲。
“子邺,對不起,你我終是只能如此。”雲洺望着遠處的韶華殿,白色的殿宇在缭繞的雲霧間若隐若現,輕輕的問:“真的是,只能如此了嗎?”
“雲洺,我們的确只能如此了。”慕子邺望着雲洺的身影,捕捉到他嘆息般的聲音,輕輕的回了一句,“雲洺,我可以和你一笑泯恩仇,卻再也回不到愛你的時候。”
深夜練武場
銀白的長劍劃破夜的靜谧,慕子邺的劍難得舞得不成章法,劍氣亂竄,劍勢淩亂。
“雲洺,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要這般待我。”慕子邺的話消散在劍唳裏,可她卻如不甘心一般,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個問題,即便明知不會有答案。
“嗖——”鋒利的劍刃直直劃破慕子邺的皮膚,鮮血流出,染紅了一襲明裳,妖冶非常。
“慕子邺,你醒醒吧!雲洺他不愛你了。”慕子邺以劍撐地,嘴角扯出苦笑。
“這幾百年的感情,他真的就這樣,一句話全都否定了,雲洺,你可真狠啊!”慕子邺跌坐在地上,靠着樹幹,眼淚輕輕地滑下,落在土壤裏,消失不見。
“子邺,你又何必為他傷心。”那時的流蘇仍是一襲紫裳,他站在慕子邺面前,伸出手。
“流蘇?你怎麽在這。”慕子邺愣了愣,問道。
“今天雲洺可是帶着他的美嬌娘把天界都逛遍了,誰不知道公主殿下跟雲洺分了。”流蘇的話聽不出起伏,似乎雲洺只是個無關的人。
“呵,也罷。”慕子邺把手放在流蘇的手心,流蘇微微一拉,慕子邺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子邺,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你不必如此。”流蘇見慕子邺掙開的手,輕輕地道。
“流蘇,掙開了手,才方便擁抱。”慕子邺伸手摟住了他。
“子邺,你——”流蘇愣了愣,道:“這是做什麽?”
“流蘇,抱歉,借你的懷抱用用。”慕子邺的聲音很低,帶着濃重的感傷。
“子邺,我——”流蘇的話陡然停了,從肩上傳來的濕意讓她的心不禁微顫。
他知道,子邺也落淚,可那都不是情緒的宣洩,只是冰冷的淚水。
“流蘇,你說我哪裏做錯了,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慕子邺埋在他的肩頭,聲音低悶。
“子邺,你沒有做錯,你從沒有做錯。”流蘇的手僵了僵,終是摟住了慕子邺的肩,輕拍。
“不,流蘇,我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愛上了雲洺,愛上他就是我慕子邺人生最大的敗筆。”慕子邺把頭擡起來,聲音堅定。
“子邺,我寧願你大哭一場。也不願看你一人舞劍,獨自落寞。”流蘇心疼的望着她的眸。
“流蘇,謝謝你。”慕子邺頓了頓,突然笑道:“流蘇,你對我這麽好,要是我當初愛上的是你就好了。”
“可是,愛情要是能自己選擇就好了。”慕子邺的話滿是苦澀。
“好了,子邺,我送你回宮。”流蘇目光晦暗,輕笑道。
“流蘇,別對我這麽好,我怕我回應不起。”慕子邺輕輕的掙脫他的懷抱,低低地回道。
流蘇沒有開口,只是望着她。
孤身于夢境外的慕子邺卻把他心底的嘆息聽的清清楚楚。
他說:“子邺,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對你這麽好,只是,我控制不了。”
他說:“子邺,其實我一點都不願意,不願意看你為別的男人落淚,可是,我更看不得你一人月下舞劍。”
他說:“子邺,要是真的能想不愛時就不愛那該多好,感情這種東西,我根本控制不了。子邺,我是真的愛你。”
“好了,流蘇,送我回去吧!仙魔大戰将近,我可不想分神。”慕子邺輕笑着往回走。
“子邺,你受傷了。”夜色濃重,起初并未發現,如今慕子邺一走動,一抹暗紅便映入了流蘇的眼簾。
“啊,你不說還好一說還真有點疼。”或許是剛才心情太過沉重,并未察覺,如今提起。慕子邺頓時疼得倒抽涼氣。
“來,我看看。”流蘇捉過她的手,劍長長的在她手臂上劃了一道,傷口倒不是很深,只是血淋淋的有些可怖。
“哎呀,別看了。過幾天就愈合了。我是仙,哪裏那麽脆弱。”慕子邺不由分說的抽回手。
“子邺,我去幫你包紮。”流蘇直接拽過她沒受傷的右手,往着流蘇殿前去。
“流雲半入蒼龍闕,蘇翳亭上草漫漫。”慕子邺望着殿前的聯,笑着望向流蘇,“你還真挂起來了,是想幹嘛?昭示我慕子邺送過你東西?”慕子邺一臉戲谑。“沒什麽,只是喜歡罷了。”流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有些無措地開口。
“呵,不逗你了。不是說要包紮嗎?我的流蘇公子,醫術超群,幫我看個傷,真是大材小用啊。”慕子邺笑着。
流蘇被她的一句“我的流蘇公子”搞得面色緋紅,輕嘆道:“子邺,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或許那時流蘇自己都不曾察覺,那話自己飽含了多少寵溺與愛意。
“好了,快點吧!本公主的血都要流幹了。”慕子邺笑着提醒他。
燭火照的流蘇殿內忽明忽暗,慕子邺望着眼前這個認真包紮的男子,心裏湧起莫名的感動。
“流蘇,有沒有人說過,你認真的時候很好看啊!”慕子邺的一句話讓流蘇的指尖一顫,擡頭笑道:“沒有。”說完,又低頭包紮。
流蘇的手很小心,目光珍重的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好了!”流蘇一擡頭,正好撞上慕子邺的目光。
他愣了愣,局促地移開目光,輕道:“我送你回去。”
“好。”慕子邺的話很輕,卻聽得他心尖微顫。
韶華殿內,女子撫着受傷的手臂,唇角輕揚,似乎難過有減輕不少。
韶華殿外,兩個男子齊齊凝望着,目光複雜,似乎對她變得更眷戀。
而慕子邺回憶這一天夢境中所發生的,仍然難以置信,這麽多事怎麽會恰好在同一天發生。
“怎麽辦?我突然不想呆在這了。”良久,慕子邺輕嘆一聲,“慕子邺,逃避有什麽用。算了,不如去魔界看看君無役,反正近幾日天界也不會有事了。”
慕子邺說着,身影一閃,便到了魔界邊境。
或許是因為在夢中,沒人看得到她,慕子邺一路順暢的走到了未央宮門口。
正準備踏入殿門時,突然聽到了輕微的議論聲,慕子邺一時好奇,走了過去。
“哎,你們聽說了嗎?那個雲洺公子啊,是老魔尊第一任夫人的兒子,現在是天界天帝的弟子。真是奇怪,咱們魔尊的兒子怎麽會到天界去。”一個婢女正講着。
“巧月,這麽說來,雲洺和咱們殿下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了?”又一個婢女插嘴。
“不一定啊,我怎麽聽說,那個雲洺公子不是老魔尊的親生兒子呢?你想,要真是親生的,怎麽會跑到天界去?”那個婢女又回道。
“巧月,搞不好是去天界當探子去的呢!仙魔大戰将近,這雲洺公子不還三天兩頭來魔界嗎?”那個婢女又猜測道。
“素心,你說的有道理啊。只是那個雲洺公子肯定不受喜愛,不然怎麽會一出生就到了天界呢?誰樂意自己的孩子到敵人手裏啊!”叫巧月的婢女道。
“巧月,我曾聽媚音護法說,雲洺公子一出生,他娘就死了,老魔尊為此消沉了許多年,這種克死娘的人,當然不受寵。何況我聽說老魔尊的第一任夫人還是天界的人,是老魔尊的真愛呢!”兩個人正叽叽喳喳聊着八卦時,頭頂突然一個黑影覆上。
“殿——”殿下兩個字還未念出,便被捏斷了脖子。
“無役。”慕子邺望着那個一臉不屑的男人,不禁低呼。
轉而又突然想到,他根本聽不到,不禁苦笑。
“子邺?”君無役微微蹙眉,環望四周,根本沒有人影,“呵,君無役,你在亂想什麽,這兒怎麽會有子邺。”
“殿下,你怎麽在這?咦,這是你殺的?”子契的一襲紅袍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顯。
“殺了兩個多嘴的婢女而已,你又是怎麽在這?”君無役擡眸問道。
“殿下,其實派紫玥完全沒必要,你這麽做無非是為了子邺公主更徹底的死心罷了,你為她。可真是什麽罵名都背上了。殿下,值嗎?”子契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又抛出了一個新問題。
“子契,感情沒有值不值,只有願不願意,我願意等她,願意為她做這些,倒不是我有多好,只是,習慣了,習慣了等她,習慣萬事以她為先。子契,我當初回來的時候,就不應該任由習慣自由生長的,等我意識到,我已經沒有能力去拔除它了。等了許多年,等真的快要見到她了,我卻沒有把握肯定子邺還能記得我,畢竟,已經幾百年過去了。時間真是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君無役的話很長,藏着太多情緒。
“殿下,子契相信事在人為。”子契望着天,良久緩緩道:“子契乏了,就先告退了。”
“子邺,仙魔之戰上,我與你的再見會是怎樣?”君無役淺淺地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