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姐快坐下，都餓壞了吧，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豆腐羹，還有八寶魚。”張媽把盤子挪了挪，終于在擺滿了菜的桌子上擠出一個空地，把西洋參木瓜排骨湯擠了進去。

“周小姐您也坐，快坐下，菜都上齊了，趁熱吃。”張媽朝周韻說道，眼看着自己小姐坐下了去，又趕緊去幫着拿筷子遞勺子。

周韻坐在王振國的左手邊，與小蕊面對面。此時的小蕊安靜地吃着碗裏的飯，筷子只夾自己面前的幾道菜。張媽把最貴最有營養的菜都擺在了她面前。

周韻挑眉，低頭吃了口菜，掩飾自己的想法。王家的女兒看起來有點不正常，不過這樣更好。

“張媽你也坐下吃吧，別忙了。”周韻朝進進出出的張媽說道，同時看了眼王振國。王振國看着小蕊，手握着筷子沒動。

“哎哎，周小姐您別客氣，先吃吧，不用管我這老婆子，我把東西收拾收拾。”張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了出來，聽起來很高興。

周韻用餘光掃了眼小蕊，然後開始安靜地吃菜。

“小蕊，你還恨我嗎？”王振國看着小蕊，仿佛透着她看另外一個人，聲音有些顫抖。

小蕊的筷子頓了一下，沒動。

“小蕊，是爸爸不好，爸爸對不起你，你別恨我了，好嗎？”王振國聲音裏帶着一絲慌張與迫切，“小蕊，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保證，再也不那樣對你了，你別恨爸爸……”

周韻有些驚訝的挑挑眉，她從沒聽王振國說過家裏的事，可以說對他家裏的情況一無所知，前面見小蕊說的話只是慣用的手段，她并不知道王家還有這麽一出，但她不在意也不關心這個，她想得到的自己會去争取，她向來知道一個女人應該有的生存法則。

所以她當做沒聽見，依然安靜地吃着自己的飯。

小蕊終于擡起了頭，好看的眼睛裏帶着一絲恐懼和委屈，她搖了搖頭，在看到王振國的眼睛時，眼淚終于啪啪地流了出來。

她不恨王振國。

可她怕。

越來越害怕。

她的爸爸不是這樣的。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問題，她想不明白，她有些無助，她有時候有些害怕爸爸看她的眼神。

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她又很愛王振國，這是她爸爸，是她唯一的親人。

王振國看到小蕊哭，幾乎一瞬間就挪了下位置，極度心疼與不安地把小蕊緊緊地抱在了懷裏，“別哭，蕊蕊別哭，對不起，是爸爸不好，對不起……我求你原諒我好嗎？”

王振國雙目微紅，嘴角不經意地擦過小蕊的額頭，擁着她，慌張地說道，“蕊蕊，爸爸保證以後都不會這樣對你，你別怕，好嗎？”

小蕊窩在王振國懷裏，臉埋在他胸前，最終咬了咬唇，點了點頭。

王振國的身體明顯一松，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閃過一抹熾熱的光芒。

周韻看着兩人的互動，不知覺的蹙起了眉頭，不過很快就松開了。“王哥，你看心蕊都點頭，就趕緊吃飯吧，張媽做了這麽多菜，再不吃就要涼了。”

王振國松開小蕊，臉上恢複了和藹的笑容，看着小蕊，開始給她夾菜，“蕊蕊快吃，你看你又瘦了。”

如果張媽聽見一定腹诽，小姐相比較以前明明有點肉了好嗎！

三個人各懷心事的吃完飯。

王振國自始至終都沒有介紹過自己旁邊的女人，周韻也不在意，依然對所有人都很熱情，這就是聰明女人的做法。

吃過飯後，小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拿出歷史課本看了兩個小時，在9點左右的時候給顧宸發了個短信。

只有兩個字。

“想你。”

手機很快震動了一下，新短消息裏面有四個字，“我也想你。”

小蕊嘴角翹了翹，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打，“想見你。”

那邊等了一會兒才回過來，“好。我最近會比較忙，明天晚點過去，等我。”

“嗯。”小蕊握着手機，熒光通過鍵盤和屏幕灑到臉上，照出一張愉悅的臉。

“早點休息，乖。不要熬夜，要乖乖聽張媽的話。牛奶要全部喝掉。”

小蕊算不上讨厭喝純牛奶，但也不是多喜歡。每次顧宸給她準備的牛奶，她都是只喝半杯，剩下半杯通常都是顧宸摟着她半哄半抱着喝完。

小蕊轉頭看了看桌邊的半杯牛奶，想了想還是拿過來全部喝掉了。

第二天，小蕊一大早就坐在花園裏的吊椅上，手裏拿着書本，卻沒怎麽看，一直在發呆。

張媽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小姐在等人，等的誰更不用想。才分開一晚上就這樣了？以前小姐還小，張媽只道是小孩子不懂事長大了就好了，現在眼看着小蕊十六周歲的生日就要到了，也算半個成年人了，對顧宸依然這麽依賴。張媽總覺的心裏怪怪的，最近怪怪的事情可真多，張媽忍不住嘆息。

誰知道要等的人沒等到，卻迎來了另外一撥人。

下午的時候，王振國帶回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大概二十三四歲，年齡不大，紮着長長的馬尾，皮膚有點蠟黃，戴着厚厚的眼鏡，一雙不大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圍。她上身穿着普通的花格子衫，下身穿着直筒牛仔褲，渾身散發着一股濃郁的書卷氣，看起來倒也文靜。男的大概三十來歲，一身休閑運動裝，個子高高大大，十分精壯，皮膚很黑，頭上戴着棒球帽，遮住了半邊臉，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是腰身挺拔，看起來很有氣勢。

“以後讓小馮接送你去嚴教授那裏上課，老張跟着我。”王振國看了眼精壯的男子，“他是退伍特種兵，有他跟着你我比較放心。”

“這位是楊豔荷，”王振國指了指身後的那個女生，“碩士在讀生，當過家教，脾氣性格也很好。”

楊豔荷聽到被點名，立馬上前兩步，朝小蕊腼腆地笑了笑。這小女孩讓她有一種很驚豔的感覺，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小蕊站住吊椅前，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父親。六月的陽光已經開始毒辣刺眼，小蕊擡着頭，直面照射的陽光讓她的左眼有些不适，泛出一點生理淚水。

王振國看着她的臉，有些心疼地說道，“先進屋吧，外面熱，我們進屋說。”

小蕊沒動。

王振國頓了一下，接着道，“以後由楊老師帶你家教，每周三周五下午過來，你……”

小蕊猛地一震，惶恐地看着他。

“不。”

在場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連聽到響聲從屋裏跑出來的張媽都愣住了。

雇主家的女兒目前不能說話，新來的兩人在應聘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聽到空靈悅耳的聲音的時候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說什麽？”王振國激動地有些發抖，他扶住小蕊的肩膀，不可置信地再次問道，“蕊蕊，你剛剛說什麽？”

小蕊看着他，往後退了一步，“不。要顧大哥。”

王振國激動的臉色通紅，可明白小蕊要表達的意思後，眼神閃了閃，接着輕柔地說道，“你顧大哥最近比較忙，他公司的事剛剛起色，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處理。而且，他還有自己的事自己的家庭要管，不可能每天都陪着你。蕊蕊乖，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一樣，什麽事情都依賴別人。何況，你也不希望顧大哥因為你每天跑來跑去，這麽辛苦是嗎？”

小蕊微微垂下眼睑，本來紅潤的臉色泛出一絲蒼白，她咬咬唇，沒有說話。

“他已經不小了，以後要成家立業，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不可能……”王振國看到小蕊開始微微發抖，連忙改口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蕊蕊不能這麽自私地讓他圍着你一個人轉，是不是？”

小蕊點點頭，然後又很快地搖了搖頭，“不可以，自私。”她吸吸鼻子，忍了忍，可還是沒忍住，眼淚嘩嘩地滴了下來。

不可以自私，顧大哥很忙。

顧大哥要結婚，可藍姐姐不愛他。顧大哥不可以娶藍姐姐。

顧大哥不可以結婚。

“不可以結婚。”小蕊擦了下眼淚，眼睛亮亮的卻十分幽深，她聲音很輕，如果不是離得很近根本聽不到。

為什麽要結婚？永遠和自己在一起不好嗎？

王振國的臉色瞬間黑了起來，“胡鬧！”他看着小蕊，強忍住爆發的怒氣，朝不遠處的楊豔荷擺了擺手，“你先回去，正式上班的時候，我會請人通知。小馮先去外面等着吧。”

來了之後就一直被晾在一邊的兩人，都悄悄的呼出一口氣，趕緊出去了。楊豔荷本以為這次自己帶的孩子，是一個漂亮聽話的女孩，可這次親眼見了才發現，女孩漂亮是漂亮，看起來也挺乖巧，不過固執起來倒也真夠吓人的。還好王家開的工資夠高，這學期的生活費有着落了，楊豔荷想想怎麽算也不虧，倒也心情愉快起來。

王振國轉臉看着自家女兒，眼睛有一瞬間的失神，随即側過身，吸了口氣道，“就這麽決定了。你現在好好讀書，等九月份開學後就正常去上課。”他似乎想伸手摸摸女兒的臉，不過還是忍住了，“手機還是不要用了，以後我給你買一個新的。想要什麽跟張媽說，她會給你準備好。”說完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小蕊看着越走越遠的身影，抑制住的雙手的再次微微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