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更合一

莊良珍目光在良骁腰間轉了轉,收起視線,專心讓春露服侍着淨手,又自己挑了點香脂細細的塗在手背,打着圈兒,直到皮膚完全被浸潤。

“我的玉佩……哪天你要是膩味了,不妨派人送回武靈,埋在阿爹墳上,也算全了你們翁婿一場的情分,表一表你的孝心。”

既然她想要回玉佩的心思已經藏不住,那就再露的多一些,一個女孩子失去世上最後一個親人,竭力記挂着什麽,那也是人之常情。

因她滿目坦然,倒真消了良骁五分疑心。

但莊良珍不喜被人一直盯視,說完便擡起眼看向他。

他眼神微恍,怔怔凝視她塗抹香脂的蔥白玉手,又很快察覺自己的失态,輕咳一聲,若無其事笑道:“我覺得有必要澄清,那是我的玉佩。而且也被你偷怕了,便不敢再帶出來。”

語氣含了幾分戲谑與輕佻。

從前,他若這樣逗她,她會跺跺腳,皺着鼻子與他磕牙,非磕出一個勝負不可,這張伶牙俐齒的小嘴,或許就是那時煉就的。

但現在,她一臉不痛不癢,絲毫不覺得偷東西那件事有多丢臉。

事實上莊良珍不是不知良骁在調侃她,但她沒興致回應,只要不涉及她的底線或者影響她的目的,她通常懶得回應一切說辭。

退一萬步講,見識過餘塵行那張賤兮兮的嘴,其他人說話在莊良珍聽來都算和藹可親。

與此同時,正在皇覺寺泡溫泉的餘塵行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這段時間,他開始拼命健身,每日天不亮便上山紮馬步,練拳,太陽一露頭便赤膊上陣,非要曬出古銅色的肌膚不可。

從前,他學的那些玩意都是中看不中用,在京又不曾碰過敵手,其實是能打過他的人不敢打他,打不過他才主動送上去被他打,直到良骁在萬春山圍場,當着莊良珍的面揍他,他才驚覺自己有多沒用。

無論是力量還是反應速度全都跟不上。

他不甘心。特不甘心敗給良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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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之前,這家夥還矮他兩寸呢,又瘦又白,哪裏像男人。

直到去年,在上谷遇見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依然漂亮,因為長得像大舅母,但卻一點兒也不女氣,憑借這一點,成功騙取無知少女莊良珍。

餘塵行洩憤的反複舉起石錘,仿佛那是莊良珍。

那之後,他又沐浴吃齋,聽圓武大師授課,前面聽着還成,當圓武開始念經,他就不行了,竟趴在桌上睡去。

迷迷糊糊的,仿佛看見莊良珍坐在身畔,神情專注,他緊張的瞪大眼,陽光從窗子打進來,照着她白皙的臉龐,一半露在柔光中,一半隐在陰影裏,周圍的空氣忽然之間都變得又甜又熱,他吞咽了下,問:“你,怎麽冒出來的?”

她看着他笑了笑,夾起一塊五花肉,塞入口中,一下一下嚼着。

餘塵行吓一跳:“你有病啊,跑這裏吃肉,罪過罪過,佛門重地……”這可是皇覺寺,她瘋了嗎,就不怕掉腦袋!他撲過去,将肉扔到窗外,室內檀香袅袅,圓武大師睡的不省人事。

他後怕的拍拍心口,扯住她腕子問:“真不怪我說你啊,在我面前,你就不能秀氣一點麽?”

她搖了搖頭,淺紅色的唇似乎還有點油膩,傾身親了他一口。

餘塵行腦子轟地一聲被血液充滿,他又扯了扯她,讓她盡量的貼近自己,然後貼上她的唇。

但是圓武大師忽然将手邊的仙人掌砸了過來,像是一顆石墜入鏡湖,打碎了所有的幻影,只剩轉瞬即逝的畫面碎片。餘塵行痛的大呼一聲,猛然驚醒。

而雙槐巷那邊,莊良珍并不知自己被餘塵行意淫過,但還是捂住嘴嘔了一下,吐出口中被蟲蛀的果子:“太惡心了。”

慕桃氣憤道:“買的時候那老婆婆還保證個頂個的新鮮,以後我再不去她的攤位買了。”

莊良珍漱了漱口,實話實說:“果子挺甜的,但蟲子藏在裏面誰也看不見,這倒也不能全怪她。”

慕桃上前研究了下,還真看不出哪裏有洞。

春露坐在對面的小凳子上做針線,聞言擡眸看看那對主仆,又落寞的垂眸。

她的賣身契在少爺手裏,早晚都要離開莊姑娘,如今見她心心念念的慕桃回來了,她是打心眼裏為莊姑娘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又有點說不出的難過。

殊不知她臉上的神情全然被莊姑娘看見了。

莊良珍唇角微翹,心中自有主意。

自惠風堂茶樓那件事落幕,從客觀方面來說,江陵良氏也算是沉得住氣了,良二夫人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聲息,莊良珍由此确信良骁确實與老太君達成了某種共識,這個共識極有可能在年後以定親的形勢表現出來。

但在這一日降臨之前,他們随時可能變卦,那取決于莊良珍的表現。

《馬經》雖然造就了江陵良氏史無前例的輝煌,但在《馬經》出現以前,他們本就是大齊底蘊最深厚的門閥,更是馴養戰馬的幾大世家之一,只不過那時大齊的戰馬明顯遜于胡人,但即便如此,大齊對江陵良氏也有着不小的依賴性,這樣的依賴性随着《馬經》的問世而達到無可替代的地位。

雖說千裏之堤終将潰于蟻穴,但螞蟻也并非一日就能毀掉千裏之堤。莊良珍緩緩向後靠,兩只小手安靜的交叉在身前,垂眸陷入沉思。

清晨的日光令她覺得安逸,腦中的脈絡也格外清晰。

一匹馬從選種、馴服至使役至少需要四年的光陰,這是一個慢功夫。

那麽她要在魯公府消耗掉三年、四年也或者八年,但光陰于她而言,不過是淬煉心智的爐鼎。她終将在這樣的時光裏浴火重生,也許是該考慮給他們一些甜頭了。

嘗到了甜頭,就會發現她的好。明明痛恨卻無法割舍,可是他們又不是傻子,等過了這一茬,又有什麽理由非要排斥一個能帶來巨大利益卻終生無子又貪慕虛榮的女人?

她應該比謝三好拿捏呀!

說到貪慕虛榮……莊良珍垂眸看着自己一身半新不舊的小襖,是時候改變一下了。

雖不能為阿爹戴孝,但阿爹會原諒她的,也會原諒她曾愛過那樣一個人。

風漸起,撩起一陣臘梅的清香,院子裏那株老梅樹不知何時悄然鼓出了稀稀疏疏的花骨朵,鵝黃色的,宛如晶玉。

良骁走進來,珠簾在他身後發出悅耳的脆響,入目是一臉閑适的莊良珍,半躺羅榻,天氣已經轉寒,素來怕冷的她早已點了炭盆,卻還開着窗。

良骁擰眉看向慕桃。

慕桃吓出一聲冷汗,垂首解釋道:“二爺,這是姑娘吩咐的……”

“是我讓她這麽做的,屋裏太悶。”莊良珍不知何時醒了,睜開眼。

這幾日,良骁來的越發頻繁,昨夜幹脆歇在了雙槐巷,他打的什麽主意莊良珍一清二楚,所以既不會嚴詞拒絕也不會允許他得寸進尺,如此吊着他,他那罕見的自控力多少有些失控,卻又不敢用強。

他看上去與在上谷的時候并無分別,俯身看着她,笑道:“起來陪我用早膳吧,”頓了頓又坦然問道,“今晚我還可以過來嗎?”

“我說不,你便不來?”她慢條斯理的起身,輕理雲鬓。

良骁眼睛黑了黑,從容道:“也許吧,但你并未拒絕。”

莊良珍側首看他:“那麽小女子便懇請良世孫在定親之前不要過來了,雖然您行事低調,又氣勢迫人,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難保哪日不被人察覺壞了我的清名。”

他跟她之間哪裏還有清名,不過他理解她的擔憂,所以并未伸張,也做了些安排,不會被外人察覺什麽,但這些安排有點不光彩,無法對她言明。

良骁看了她一會兒,淡笑:“不會壞你清名。”

“壞不壞都這樣了。”她似有感慨,又翻着袖端打量,嘟囔道,“聽說桑溪出來一種月華絹,輕薄如煙,做成衣裳行走之時裙裾仿佛有月華之色流轉,仙氣十足,”說到這裏,她擡眸看向他,閃着孩子氣的狡黠,“如果我能得到這樣一匹做衣裳,一定很開心,那定然對許多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良骁垂眸一瞬不瞬看着她。

這是要用一匹絹換取留在這裏一晚的意思,但也只是留下,有沒有其他可能一切都是待定。月華絹一匹百金,十分奢靡,廣受京都貴女追捧,但每年産量有限,多在秋季供貨,如今已到了臘月,有錢也沒地方買了。

真是個貪婪的小丫頭,可這個年紀的小丫頭貪婪一點也沒什麽,怕只怕是圖謀不軌。

良骁想到晚間可能留下來陪她,眼眸确實亮了亮,但又很快變成深不見底的黑。

他轉眸看了下低着頭擺箸的慕桃,示意她退下。

慕桃略有為難,但還是依照吩咐告退。

此時室內只剩四目相對的男女,一個是有錢且相貌俊美的世孫,一個是有些小算計小貪婪的狡猾姑娘。

窗外的風吹,樹枝的梭梭,就連兩個人的呼吸好像也在一瞬間變淺,然後消失。

良骁垂眸道:“我不喜歡你跟我要東西的樣子。”

這句話也許表達的不夠準确,他并非舍不得這點花銷,但就是不喜歡這樣讨要的她。即便從前在上谷那時,她也不是沒作天作地要過衣裳和首飾,但那時的她和這一刻不一樣,完全不一樣,盡管看上去很像。

莊良珍收起視線,淺紅色的唇微微嘟了嘟:“不給便不給呗,我又沒說要你送。”說完,像沒事人一樣來到桌前坐下,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良骁站在原地,目光應該一直盯在她身上,她轉首笑問:“怎麽不過來吃呀?”

他看着她,應是在極力的控制情緒,忽然轉身大步離去。

至于發這麽大的火?許是看不慣她提條件,也許是自尊受傷,自身魅力竟輸給一匹絹。

但不管怎樣,一張口便要月華絹似乎是有點誇張,他又不傻,幾番未能得逞,憑什麽白白送她一匹百金的月華絹?莊良珍緩緩嚼着米粒,那下回便要一對翡翠镯子吧。

如此,她暫且将此事抛諸腦後,帶着兩個小丫頭在院中與玉青玩耍,自身體康複後,玉青一天比一天健壯,皮毛也是愈發的柔亮,跑起來的鬃毛好像一道飛瀑崩洩,但它還不滿周歲,駝不了人。

前幾日她翻了翻史料,其中對青骢馬的描述各不相同,難以統一。不過她更傾向于良骁的說辭。聽聞江陵良氏有一本古籍,詳細記載了幾十種珍稀寶馬,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是以,他認出這是青骢馬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掌燈時分良骁又來了。

當時夜幕陰沉的沒有一絲星光,風停了,竟飄起了雪,不一會兒窗外的枝頭便堆了薄薄的一層銀白,他仿佛是從雪裏冒出的,踏着亂瓊碎玉而來,值夜的慕桃披着皮襖,一手舉燈一手打簾子,春露則極有眼色的下去熬姜湯。

莊良珍原本換了就寝的衣衫,頭發也打散了一半,此刻握着梳子,一臉不解看着他。

他解下濕冷的披風,走進內卧,立在她對面,似乎也帶進了一股涼氣。

“給你。”他說。

他手裏是一匹用上好錦緞包裹的月華絹。

她這才想起此前自己讨要過這東西,不由僵了下,急忙露出欣然之色,從容的穿上外衣,系好衣襟,款步上前去接:“良世孫有心了,快去外面的暖炕歇一下吧,我去看看春露姜湯熬得如何,待會子喝一碗去去寒氣。”

他沒松手,伸臂一攬,連人帶絹一起擁入懷中,力氣有點大,勒疼了她。

慕桃提着銅壺掀簾一怔,愣在門口猶豫不決,良骁明知身後有人欲進來,依然固執的擁緊莊良珍。

如此這般,慕桃哪裏還敢邁入,遲疑的放下簾子,立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攥緊手心。

莊良珍并未表現出懼意,也未掙紮,閉目調整了一下,微微仰起臉,不讓他肩膀阻了自己呼吸,方才慢悠悠道:“這恐怕于理不合。反正人是你的,又跑不掉,你還在乎這一年?你要是憋的慌,找幾次通房我也是理解的。”她和聲細語,“但可不準貪多。”

又拍拍他肩膀,溫和亦溫柔,卻如鼓點一般重重的敲在他心上。

良骁頓了頓,緩緩松開她。

良久才道:“你睡吧,我在外面坐一會便走。”他半垂着臉,鮮有的消沉,似乎也不打算解釋清晨負氣離開的原因,但也不會藉此央求留在雙槐巷。

莊良珍笑了笑,請他在外間坐下,又親自從春露手中端過姜湯遞給他:“趁熱喝吧。”

這樣的暖炕與滾燙的姜湯,很快祛除了他一身寒意,但他的眼睛還是那麽黑那麽沉,也許是天生的。

當最初的憤怒、反抗、逃亡以及哀怨結束之後,這個女孩似乎漸漸平息,戾氣也随之變淡,良骁放下湯匙,重新打量陌生又熟悉的她。

春露和慕桃,一個撥香爐裏的灰,一個收拾湯碗,慢吞吞退下。

良骁問:“雖然我還有點不太适應突然變得懂事的你,但你現在這樣,我可以理解為想通了是嗎?”

莊良珍沉默片刻,點點頭,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兩片濃密如扇的睫毛。

她嘆息道:“我恨過,怨過,折騰過,又在餘塵行身邊吃了一些苦,那之後忽然發現,離開上谷,離開你,我竟什麽也不是。”這話多少有些傷感,竟讓他微微動容,一時分不清真假。

良骁眉尖微蹙,默了默,将她擱在案桌的雙手握入掌心,揉捏了好長時間才道:“我們重新開始吧。”

像是要确定什麽,他看着她的目光無比深邃。

莊良珍笑起來,抽回雙手一把抱起珍貴無比的月華絹:“你可是送我月華絹的男人,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你覺得我會輕易放棄嗎?”

他神情微僵,還想拉着她說話,莊良珍拍拍他手背,柔聲道:“天色不早了,那邊也給你鋪好了床,快去歇息吧。”

她起身喚慕桃回內卧,邊走邊道:“離臘八還有六日,不如明早提前熬一鍋臘八粥嘗嘗。”

慕桃小聲道:“是。”

又過了五日,良骁休沐,親自來雙槐巷接她去買翡翠玉镯。

莊良珍從內卧走出,穿着嶄新的月華絹留仙裙,繡了葡萄暗紋的藕紫色小襖,這樣的顏色很襯那張瓷白的小臉,還有淺紅色的唇,原就清清豔豔的一個妙人,稍微點綴了一抹顏色,一時竟讓人移不開眼。

良骁別開視線:“我看你的首飾,還是從前在上谷買的,不如趁這個機會重新添置一些吧,順便把餘塵行送的還回去。茜素紅的寶石并不适合你,太成熟了。”

這是含蓄的提醒她餘塵行平時都是跟哪些女人鬼混,但他說的很婉轉,亦不點明,卻讓人一聽便往那處想。莊良珍淡笑颔首。

單從個人喜好來說,她确實不太喜歡餘塵行送的首飾,那是他的喜好,原本也是讓她打扮了取悅他的,雖未得逞,但他也不會再要了。莊良珍亦沒功夫去勸他收回,說不定又因一言不合而節外生枝,便一直放在雙槐巷,将來離開之時也不會帶走,等同還是他的。

……

這對未婚男女逛玉品金樓買首飾暫且不提,且說魯公府的二房,消失許久的邬清月捏着帕子一面飲泣一面對良二夫人訴苦。

“二舅母,骁表哥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哥哥統共才攢了兩匹月華絹,原是要做聘禮送給未來嫂嫂的,我求了好幾個月都未舍得分我一匹,前幾日卻冷不丁賣給骁表哥。氣得我與哥哥吵了一架,但是哥哥有哥哥的難處,畢竟還要以未來嫂嫂為重,那我便好聲好氣與骁表哥要,甚至用銀子買,他不給我也就罷了,可是您知道我今天看到什麽了嘛?”

說到這裏,她伏在良二夫人膝上大哭。

良二夫人今日穿的妝花褙子是嶄新的天水碧,鑲着精致的湘南十錦繡的,卻被眼淚橫流的邬清月捂在臉上,她面色微黑,忍了忍,捏着帕子,和藹可親道:“你光是哭,說到現在我都不知發生了何事,又如何為你做主。好孩子,讓梧桐伺候你洗把臉,把話說清楚了。”

梧桐打水,卷起袖子親自伺候邬清月梳洗,片刻之後,她總算緩過來,委委屈屈的将事情經過描述一番。

原來她今日也去逛了玉品金樓,想要為姐妹們挑選幾樣元旦的禮物,誰知又遇到莊良珍那賤婢。

可她到底記下了良骁的警告,沒敢上前尋釁,卻覺得莊良珍的裙子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那不是她期盼了好幾個月的鵝黃色的月華絹嗎!

是他哥哥的月華絹!

被良骁買走的那匹月華絹!

當時,她真就差點背過氣。

邬清月的逆鱗便是莊良珍,被莊良珍奪走表哥全部的關注已經讓她恨的咬爛後槽牙,可是如今她不僅搶走她的表哥,還搶走她的月華絹。

憑什麽?

為何什麽都要跟我搶?

究竟是你不放過我,還是我跟你八字不合?

那一刻,邬清月恨不能将二樓柱子前一人高的青瓷大花瓶推下去,砸死她才好。

但她尚有理智,沒有那麽做,而且就算做了也很難成功,因為表哥在莊良珍身邊。

邬清月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直奔魯公府,尋良二夫人告狀。在她看來大舅母英年早逝,住持魯公府中饋的二舅母便等同良骁半個母親,完全有資格教訓親疏不分的良骁。

邬清月狠狠扯着手中帕子:“之前我就說過莊良珍貪圖榮華富貴,骁表哥卻不信,再這樣下去,不知要被她騙多少錢。從前在上谷,物價便宜,那也便算了,如今她的胃口快頂上天了,身上穿的是月華絹,頭上要戴玉品金樓,如此貪婪,如此無恥,二舅母,為了表哥,您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良二夫人擰眉聽着,一瞬不瞬盯着案幾上碗口大的雙色牡丹。

愛財很正常,要不然費盡心機跑到京都是為了什麽?

所以,她也很讨厭莊良珍,可也正因為莊良珍貪婪,接下來的事情才容易處理的多。

邬清月睜大眼看向良二夫人,好像在發呆,難道沒有聽清我剛才說的話?

這個時候不是該與她一起鄙視莊良珍麽?

殊不知此時還真有個人同她一樣,恨不能吊打莊良珍。此人便是餘塵行。

他花了好大一筆銀子才将五個體型偏胖的将軍聚在一起,又趁機溜了出來,親自去雙槐巷接莊良珍,事不宜遲,錯過今日誰知道哪日還能把人再聚一起,總不好牽着匹馬挨個認人吧,萬一打草驚蛇可就不好。

卻沒想到她已經跟良骁跑了!

莊良珍,做人不能像你這樣不負責!

大蘇見少爺神情不對,立刻安撫道:“少爺息怒,莊姑娘肯定不是有意的,畢竟咱們也沒告訴她具體是哪天行動啊。”

就算沒說,她也不該跟別的男人出去浪!餘塵行怒不可遏。

人一生氣,什麽陰暗念頭都敢起,比如五個月前,他就不該聽她胡扯,直接熄燈爽一把,現在也沒這些事了。或者等良骁不要她了,他再把她接回去,溫言軟語安撫着,等她把心和身子都交出來再狠狠甩了她。

但不管他想的如何陰暗,心中如何氣悶,卻在看見她那一瞬,又空白了。

眼裏只有那一抹鮮豔的嬌影,藕紫色的衣裳鵝黃的留仙裙,他從未見她穿的這麽好看過。

大蘇吞咽了一下,扯扯餘塵行衣袖:“二爺,現在這裏是良世孫的宅子啦,咱們還是回去吧,站在這裏像什麽樣。”

餘塵行攥着馬鞭,一動不動。

直到那對狗男女越走越近,就站在他對面停駐。

餘塵行看上去黑了一點,神情格外詭異,莊良珍微微蹙眉,看看他,又看看朝她擠眉弄眼的大蘇。

“你是來找珍珍的嗎?”良骁問他。

他不答,眼睛直勾勾瞪着莊良珍,忽然指着她鼻子吼道:“別以為你是女人說話不算話就沒人跟你計較,老子最讨厭言而無信之人!”

我怎麽言而無信了?莊良珍擰眉看向大蘇,大蘇咧了咧嘴,撓頭将原委說了一遍。

“誰讓你沒派人提前通知我,既是你自己安排不合理,怎能怪罪于我?”莊良珍轉眸看向餘塵行。

他氣的不輕,箭步走上前就要抓她,卻被良骁反手一擰,拽到了旁邊。

良骁沉聲道:“你又發什麽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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