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黑色)
還沒有等林舒雅回過神來,洗手間再一次變成空空如也。
在過去的一分鐘裏,有幾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打開洗手間門,最先推開門進來的給年輕女人戴上假發,假發之後土裏土氣的眼鏡。
自始至終那個女人都一副乖乖配合的樣子,等到一切妥當之後,她乖乖跟在身材高挑的女人身後離開。
洗手間的門關上。
林舒雅相信她進入這個洗手間絕對沒有超過十來分鐘。
洗手間牆上是《愛麗絲夢游仙境》的彩繪,到處綠油油霧蒙蒙的一片,整片森林被籠罩煙霧缭繞中,彩繪師精彩的技藝使得讓人誤以為撥開白色的迷霧,就會出現大片的食人花。
如果不是從指尖傳來的冰冷,林舒雅都要懷疑在那十分鐘之內的時間裏,她是無意間從兔子洞跌落到查理斯筆下的那個仙境。
那忽然出現、有着和自己相似一張臉的女人是站在食人花上巧笑嫣然的仙子,仙子有點喜歡惡作劇。
洗手間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衣着時髦的幾個女人有說有笑的走進來。
如夢方醒,林舒雅拿着包匆匆離開。
一出洗手間,剛剛在洗手間發生的事情留在林舒雅腦子唯一的訊息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做厲列侬。
讓林舒雅略為郁悶的是,她是從一個奇怪的女人口中得知他的名字。
厲列侬,這個名字第二次爬上她腦子時,林舒雅覺得似曾相識,隐隐約約中似乎有誰在她面前說過。
回餐廳的走道,林舒雅從玻璃牆那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抹身影在來來回回移動着,看着就像是在打電話。
周遭一個人也沒有,想了想,林舒雅往着那個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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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那個男人快速移動的腳步和那位惡作劇的仙子有沒有關系?
嗯,那個男人現在已經有了名字。
厲列侬,以後她大約可以指名道姓的罵他了。
借着走道一處凹凸設計,林舒雅背部緊緊貼在凹進去的牆上,眼睛緊緊盯着倒印在玻璃上的身影,耳朵集中注意力。
隐隐約約中,林舒雅聽到類似于“把現在的那批人撤掉,換另外一批。”“讓新換的人牢牢記住,哪些場合是她可以去的,哪些場合是她不可以去。”
從語法判斷,歷列侬口中的他應該是女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洗手間裏的那個“她”?
即使歷列侬的聲音有點遠,可還是可以聽出一些聲線的波動,聲線和他腳步一樣,焦躁、不平靜。
再豎起耳朵——
“如果……”
到底是如果什麽啊?林舒雅再把耳朵往着厲列侬的方向靠,一雙黑色皮鞋出現在她眼前。
深深呼出一口氣,今天的人怎麽都是一副走路沒有聲音的樣子,剛剛洗手間的那位也是。
擡頭,黑框眼鏡下的那雙眼睛已經寫滿了警告,是歷列侬的助手。
最好不要對合作對象抱有任何好奇之心,這項條約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的。
蹑手蹑腳跟在黑框眼鏡男人身後,乖乖坐回到之前座位上。
小會時間過去,厲列侬也回到他的座位上。
十點半左右時間,一行人離開餐廳,林舒雅的第五次任務宣告完成。
三輛車按照來時順序駛在回程路上,從進入車裏之後,厲列侬就收起所有的表情進入冰雕模式狀态。
林舒雅緊緊挨着左邊車門位置,乖乖閉上嘴,從車廂裏釋放出來的氣氛提醒着她這個時候什麽話也不要說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和之前四次一樣,厲列侬回到寓所半個小時之後就乘坐另一輛從後門離開,那開進來的三輛車停在較為顯眼的位置,寓所大部分房間的燈光燈火通明。
林舒雅猜那些人之所以這樣做是想制造出房子主人在這裏過夜的假象,只是也不知道目的何為?
站在窗前,林舒雅目送那輛載着厲列侬的灰色房産消失在拉斯維加斯的燈紅酒綠中。
那一刻她有很強烈的預感,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站在這裏目送他的離開。
臨近午夜之際,林舒雅做了一件事情,撥通了那串四年裏沒有觸及的阿拉伯數字組合。
等到電話撥通時林舒雅想她一定是瘋了,着魔了。
不然,怎麽會主動聯系漢克,用一種“我很享受我現在的假期”告訴他最近一段時間不要找她。
等她忙完手頭上的事情會再聯系他。
不然,她怎麽可能去撥打那串被她憎恨的手機號,讓林舒雅憎恨的手機號主人叫做林秀玲的女人。
叫林秀玲的女人是林舒雅的媽媽。
冠在林秀玲身上的有“旅美華人”“著名歷史學家”“堅強的未婚媽媽”“xx愛心組織的創建者”“xx關懷兒童成長協會會長”等等等一系列頭銜。
可實際上這個女人卻是挂着羊頭賣起了狗肉,年輕時是那些政治家們的床伴,而現在她更是不得了,借着她那些老相好的勢力成為西方十大洗錢集團之一的幕後操盤手。
電波那端的人接手機的速度快得讓林舒雅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短暫沉默之後,林舒雅硬着頭皮:我,舒雅。
頓了頓,說:“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我想厲列侬你應該知道,我想知道那些他不能搬到網絡上的訊息,所有!”
在這之前,林舒雅還打過一通電話,那通電話是打給自己同事的,在回程路上林舒雅就弄清楚“厲列侬”這個名字讓她覺得似曾相識的來源。
她的一位同事最近這階段沒少把這個名字挂在嘴上。
林舒雅和同事通完電話時候後浏覽了互聯網上每一條和厲列侬相關的新聞。
這下,林舒雅明白了厲列侬身上的狂妄來自于哪裏了,怪不得連林秀玲都敢動。
1942無政府組織領導人,他和他所帶領的幾十萬人游離于這個世界的體系之外,不受任何公約文明所約束。
“舒雅……”
“我最想知道的是關于厲列侬的情感問題。”深深呼出一口氣,快速打斷電話那邊的人的話。
“林舒雅……”
“媽媽。”手緊緊握住手機,垂下眼簾:“就當我求你了。”
之後,電話彼端沉默了下來,小會時間過去,林舒雅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嘆氣聲,再之後那邊挂斷電話。
一夜未眠。
次日黃昏,林舒雅在郵箱裏看到她所想知道的資料。
看完那份資料之後林舒雅發呆了小會時間,小會時間之後她摸索着來到床前,跌坐在了床前,心裏想着還不如不知道得好。
厲列侬結婚了,厲列侬居然結婚了!
一名無政府組織領導人居然也像那些有國籍、行為受到各種各樣法律約束的人一樣、像模像樣的排隊登記結婚了?!
歷列侬不是應該和拉登同學一樣,蓋個大房子,把自己的妻子們編成阿拉伯數字方便辨認,然後和他的妻子們生活在大房子生一堆小拉登嗎?
即使不這樣,也得和那些獨。裁者們一樣在世界各地購置房産,養上不下一個排的情人嗎?今天的私人飛機坐着的是他的委內瑞拉情人,明天私人飛機坐的是他的哥倫比亞情人。
歷列侬最不像話的是他履行的婚姻是正經八百的一夫一妻制度。
一零一三年,厲列侬和一位叫做許戈的女人手持冰島護照在拉斯維加斯注冊結婚。
不久之後厲列侬前往索馬裏,從索馬裏回來後兩個人在捷克補辦了婚禮。
電郵給出的資料少得可憐,厲列侬和他的妻子從小一起長大,他們的情路可以說是乏善可陳。
從青梅竹馬發展成為戀人,若幹年愛情長跑後順理成章步入教堂。
這時,林舒雅大約猜到昨天出現在洗手間的女人是誰了,所以那個女人才有那個底氣讓她走。
如果這個時候林舒雅還猜不到現在她所扮演的人是誰的話,那麽她那二十四年就白活了。
只是為什麽放着真正的正主不用,把她一個無辜的人拉來淌這趟渾水?關于這一點林舒雅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看來她只能問一下當事人,遺但憾的是她沒有當事人的手機號。
黑框眼眶男人,郵件也有給出那個黑框眼鏡男人的少許訊息。
那是厲列侬的得力助手之一,名字叫做金沅,金沅的身份在朝鮮應該被稱之為“脫北者”,從朝鮮到韓國,再從韓國到美國,之後變成1942成員。
電話那端金沅依然一派溫和:過幾天你就可以離開了。
過幾天你就可以離開了?!
“你把他電話號給我!”林舒雅對着電話大聲吼叫。
這話林舒雅聽了自己都覺得可恥,話裏頭帶着的氣急敗壞俨然就像是陷入熱戀的女人在忽然遭遇戀人的背叛一樣。
電話那邊的聲音淡淡的“林小姐是聰明人,我想一些事情不需要我來提醒。”
重新躺回床上,剛剛的行為與其說是想不明白所導致,倒不如說是她現在急需要發洩。
那個男人屬于別的女人,那樣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擁有着!
那麽,又為什麽還要來招惹她呢?
拿起電話,想也沒想撥打那串號碼,當電話接通時林舒雅已經泣不成聲了。
她和厲列侬加起來相處的時間還沒有到二十四小時,可這會兒,她為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和自己憎恨的女人哭訴。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從電話那邊緩緩的傳來:“舒雅,不要去愛他,愛上那個的男人會很累。”
“知道嗎?那些喜歡厲列侬的女人管許戈叫做‘女魔頭’”
林舒雅停止了哭泣。
喜歡厲列侬的女人很多:
女人甲妖嬈美麗,擁有一頭讓人垂涎三尺的長發和修長的手指,這兩個條件讓她成為洗發水和珠寶商們的青睐對象,也讓她變得不可一世,對于歷列侬妖嬈的女人勢在必得。
可有一天她在酒店房間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一夜之間被剃了個大光頭,她的大光頭形象在她還沒有醒來前已經在互聯網上瘋傳,她的床頭櫃上還放着寫着“下次就是手了”的卡片。
之後被剃了個光頭的女人拼命賺錢支付違約金。
女人乙有能力個性好強,她接受了許戈一起“玩個有趣的游戲”邀請,這之前她并沒有把那個有着可愛玩偶形象的許戈放在眼裏。
游戲很簡單,游戲任務就是吃掉面前的甜品,甜品有三份,負責吃掉甜品的分別是她、狗、許戈。
最先吃掉甜品的狗,半分鐘後原本活蹦亂跳的狗瞬間口吐白沫,直挺挺躺在地上瞳孔擴大。
這個時候許戈才慢悠悠告訴女人,她們玩的游戲就叫做“敢不敢為那個男人死”。
那天,唯一沒有吃掉甜品的是那個女人,随着她的選擇直挺挺的狗忽然站了起來,而許戈一邊舔着嘴唇的甜品果醬一邊告訴她,她狗狗最擅長的就是裝死,造成狗狗瞳孔擴大的是一款經過高科技加工的美瞳。
個性好強的女人乙倉皇而逃。
女人丙是選美冠軍,來自于名牌大學,憑着亮麗的容貌和過人的才智擁有無數粉絲,在她最為風光無限的時候忽然被曝出她被墨西哥毒販長期包養的醜聞。
不僅如此,她還幫助她的金主去拉攏那些有權利的人,一時之間,這位選美冠軍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現在,女人丙的容身之處從豪華公寓樓變成了監獄,據說,她得等五十歲才能離開監獄。
還有女人丁……
“這些女人的共同點在于她們愛上了那個叫做厲列侬的男人。”
下意識間,林舒雅打了一個冷顫。
她怎麽也無法把這些事情和出現在洗手間裏,擁有着一雙會笑眼睛的女人聯系在一起。
“許戈對那些喜歡他的女人都幹了些什麽厲列侬都知道,可他對于她的行為置之不理,林舒雅你和那些女人沒有什麽不一樣。”
怎麽會一樣呢,他和她說了“你瞪我了。”
那時候,他眼眸底下的情感她看得一清二楚的,一簇一簇的,有火花,像漩渦。
就怕她不死心一樣,電話那邊的闡述還在繼續着。
最為極端的一次就發生在二零一三年。
許戈讓厲列侬的死對頭綁架她和另外一名厲列侬的愛慕者,許戈讓厲列侬在她和另外一個她之間做出選擇。
那場綁架過程到底怎麽樣沒人知道,但這場綁架的結果是厲列侬生氣了,他拉着那名愛慕者的手揚長而去,而許戈消失了。
一個月之後,厲列侬在冰島找到許戈,幾天後他們在拉斯維加斯登記結婚,從索馬裏戰場回來之後厲列侬如約和許戈在捷克舉行了婚禮。
再之後,沒有再聽說過許戈用那些極端手段對付那些喜歡厲列侬的女人。
“林舒雅,沒有并不代表不會。”
電話那端悠長的嘆息之後:在喜歡歷列侬的甲乙丙丁中有一個女人如是形容許戈對歷列侬。
“她對他的愛超過了人們的理解範圍。”
許久,許久,林舒雅對着電話那邊的人說:怎麽辦?媽媽,被你這麽一說,我更愛他了。
說完那句話之後,林舒雅覺得自己是徹底瘋了。
大多數的女人眼睛會越過溫柔的羚羊,落在站在來羚羊背後的獵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