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王熙鳳(4)

王熙鳳,自幼父母雙亡,由叔父母教養。大宅院裏捧高踩地的事兒從來不少,把她磨練出潑辣的滾刀肉性子來。

尋常大家閨秀管家:“你今日應卯遲了,是何緣故?”

王熙鳳管家:“你居然敢遲到,先打十板子再說話!”再目光一掃要求情的衆奴仆,“求情者同罪!”

氣勢完全就不一樣。

又,王熙鳳無父無母,骨子裏就缺些家族意識,又畢竟姓王,做事就有些不計後果,舍的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上一世,賈琏孝期內停妻再娶,多大的事!她說鬧大就鬧大了,就為了發洩心中郁氣,并除掉尤二姐。

這一世,被她盯上的人不是賈琏,而是寧國府。

……

鳳姐既然盯上了寧國府,就大刀闊斧的開始幹了。

虧得這一世賈琏是天閹,為了不受京城非議,遠遠的打發到邊境躲閑話去。她的陪房媳婦,沒有一個被賈琏把上手的,目前對她都沒有異心。

聯系茶樓的說書先生編排寧國府的那些事,聯系衙門的人給依附寧國府的族人找麻煩,買通寧國府裏的仆人讓他們在外頭和說書先生搶生意。

力圖一點點的把寧國府的爛瘡挖出來。

這些,都有忠心的奴仆在外行動安排。

“要到什麽程度?”被安排的仆從小心翼翼的問。

“随便你們!”鳳姐剛決定大手一揮供他們肆意安排,緊接着神情一肅,又叫回來。

“蓉大奶奶那兒,一定要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違,她新婚後為了不被公公得手躲到了榮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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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從應了是,退下了。

大周朝開國百年,正是百廢已興,衆百姓熱切追求精神娛樂的時候。于是,很快的,寧國府的一切,包括賈敬吃的丹藥是哪個出名的大忽悠集成道館的弟子制成的,都成了閑人說客茶餘飯後的談資。

鳳姐特地偷偷出去聽了聽,見果然沒有編排秦可卿,心下舒了一口氣。

沒編排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秦可卿雖然新婚,卻秉性好,又寬待下人,寧國府說她的沒有一個是說不好的。二來,扒灰的版本已經有了賈敬和賈珍元配,他是進士出身,她又出身齊國公府,比秦可卿區區五品小官之女有話頭的多。

鳳姐之前也在心裏思量過,更是因此大膽放手施為,但終究是看到了如她所想的結果後,才真正放下心來。

回去見着秦可卿了,也能多哄她吃口菜。

……

賈蓉和他的那般纨绔朋友正在一塊喝花酒聽靡靡之音,以此為樂。忽然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把絲弦聲都壓下了。

賈蓉還在抱怨呢:“一點小事,府裏就勒令我不去接那秦氏回來。”

旁邊的狐朋狗友,離的近的笑他一句:“可是這些人都不如秦氏好看,你想見她了?”離的遠的,已經走到樓梯前,怒斥店小二,“樓下吵什麽呢!”

“樓下說書呢!”店小二不怕面前這小公子哥惱,笑眯眯的說,“是編排的寧國府家裏的事,雖然不能說句句屬實,但就算有三分是真的也夠我們聽一耳朵了!您也去聽聽?”

那小公子哥和賈蓉本就是狐朋狗友,哄他親近也有一兩分不為人知的緣故在,聽了這話頓生好奇,也不急和賈蓉說,先倚靠欄杆聽了一陣。

恰好講到了賈珍相中秦氏為兒媳婦的那一段來。

“卻說賈珍從秦家狼狽逃出,預備以勢壓秦家低頭嫁女,內心計量不提。

“那頭賈蓉也早從他的繼娘那得了消息。尤氏小家子出身,不敢強逼威風赫赫的威烈将軍改變主意,只能寄希望于賈蓉。偏蓉哥兒外是橫螃蟹,內裏綠王八,知道後嗫嚅半晌,只道‘一切聽從父親安排’,直把尤氏氣了個仰倒……”

公子哥聽到入迷,聚成一桌的一衆子弟們見着,就有的人過去拉他,壞笑着問道:“在聽哪個浪蹄子……”

他沒問出口,樓下那說書人字正腔圓又充滿感情的敘述驚到他,讓他想一字不落的聽下去。

賈蓉見又一個人也站樓梯口了,也生了好奇,往那邊走去。

“添油嗎這是。”有人笑道。

他們笑眯眯的喝酒,等着賈蓉在那站定,其他人再去看情況。

可下一刻,賈蓉臉色大變,怒目圓睜,一副要沖下樓的架勢——旁邊那兩個公子哥眼疾手快,架住了他的肩膀不讓他下去。

賈蓉空蹬着腿踢空氣,力氣大的能直接借着這力仰倒在樓梯上滑下去。

“你下去能抵什麽事?”第一個人有些憐惜的心,勸他,“趕緊回府去吧!”

第二個人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現在已經把手松開了,笑道:“說書人敢打得,你那混帳父親難道就不敢打麽?”

這話恰好說到了賈蓉的心病,他更是怒了,收了腳就往那說閑話的公子哥身上踢去!

那公子哥來不及躲,“哎喲”一聲就飛了一米遠,倒在地上捂住肚子。一時間爬不起來,他就躺在地上罵:“艹你的,混事做得罵不得?人家秦氏多好一姑娘,遇着你個窩囊廢!你爹給你屁吃了你就慫成烏龜模樣!”

賈蓉捏緊拳就要給那公子哥的臉上開個醬油鋪子,其他人見着不妙,連忙拉架,這個說,“沒必要這麽大動肝火,回頭查一下是哪個不開眼的奴仆傳出去的,打發了不就完了?”那個道,“京裏消息多的很呢,誰記這個?消消氣讓這個口無遮擋的請你一頓不就完了?”

紛紛嚷嚷,他一言他一語。

——沒一個說這事是假的,是造謠,全是息事寧人。

賈蓉忽然意識到他的狐朋狗友,背地裏大概不知道會怎麽笑話他呢。

“你們都滾!不會說話就都閉嘴!!”賈蓉把大家都甩開,怒喝道。

在娶來秦可卿的時候沒有,在賈珍降等襲爵的時候沒有,但在這個時候,他有了!

身為一個将軍,一個勳貴後代,被遺忘了太久的尊嚴!

他威風凜凜,一人當關,誓要在他的纨绔朋友中洗脫自己綠王八的稱號!

……當天下午,寧國府守門奴仆接收到了一個衣衫不整、被毆打到認不出本來面容的蓉大爺。

賈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鼻涕橫流,見着聽到消息急匆匆來的尤氏,內心忽然有了生氣,命道:“娘!那些打我的人,不能讓他們好過!”

尤氏面上應着行行行,轉頭就讓仆從關閉門戶,賈珍發話前好好當縮頭烏龜。

“可是……琏二奶奶還帶着蓉大奶奶,在府裏做客呢。”有仆從踟蹰着表示。

“寧榮二府互通有無,她待會兒從角門回去,沒事的。”尤氏不是很在意。

……

門窗大開,屋裏寒氣十足。

賈蓉躺在房裏“哎喲哎喲”使勁叫喚,一會兒後,見沒人理他,頓覺沒勁,安靜了下來。

太安靜了,只能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賈蓉警覺坐起,劇烈的疼痛感把他打回床上。

“哎喲,疼嗚嗚嗚……”

這回的哭聲是貨真價實的。

忽然,他聽到了一聲嗤笑。聲音清脆悅耳,他不合時宜的有了想法。

不過,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你還是個人嗎?哭哭哭,除了哭和暗地裏變态扭曲你還會點啥,啊?”那女子嗤笑道,“本姑奶奶給你一個機會,挽回點面子,如何?”

“你……!”賈蓉哪裏還聽不出這是誰,“大嬸嬸!你怎麽進來的!”

“走進來的。”王熙鳳說。

秦可卿在門旁邊呢。

“給你個做人的機會,”她微笑說,“和秦氏和離吧。”

“不可能!她是宗婦。”

“寧國府很快就不在了,如果你給這和離書簽字畫押,那我能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王熙鳳從袖中掏出一張用娟秀字體寫完了和離書的紙,得意的朝他笑笑。

“你連和離書都準備好了?!”

“如果寧國府還在,這和離書也上不得宗祠,”王熙鳳戳了戳賈蓉臉上的淤青,“簽了,對你沒壞處的。”

賈蓉被王熙鳳勝券在握的口吻激怒了,想暴起打人。

被站旁邊當壁花的林之孝家的一巴掌扇了回去。

賈蓉捂着臉,委委屈屈:“我簽,我簽還不行嗎?”

……

榮國府,側院。

“沒有?”帶秦氏回了榮國府的鳳姐,皺着眉朝回來禀報的仆從問道。

房間的窗戶并沒有打開,門只開了一半,房內有些許昏暗的感覺。被問話的奴仆汗都要下來了,戰戰兢兢道:“真的沒有。”

“你先下去吧。”

奴仆退了下去,鳳姐左右想想,想不明白,索性下了主座,在房裏踱步。

關于寧國府以權迫人、欺壓民戶的事,那奴仆只說沒有。

鳳姐一開始不可置信,後來想想卻也理的通。賈敬不理庶務,賈珍沉迷內宅,什麽人都敢上手,相對而言,那些權勢錢財對他來說就沒那麽上心,不至于铤而走險。賈蓉更是還小,接觸不到那些。

但是,沒有的話就很難辦了。畢竟,私德有虧之類的永遠是張張嘴,如果賈珍發狠發愣了,只說自己沒做過,這傳的紛紛揚揚的八卦事兒,最後也只能雪化雲散。

“寧國府那麽大,真的可能一點壞事都沒做?”鳳姐喃喃自問。

寧國府……整個府裏,主子也就五六個,剩下的都是奴仆……

鳳姐兒忽的勾起了笑來。

其笑在略有些幽暗的房內鮮豔奪目,秦可卿在門口,看的站住了。

王熙鳳以為自己吓到了人,忙換了和藹的笑,一面命人出去倒茶,一面親親熱熱的拉過秦可卿坐下。

秦可卿并不是無事閑逛,坐定後開口:“事情鬧的這麽大,我有些怕你……”

“我不怕!”鳳姐兒沒等她說完。

秦可卿怔住了。

鳳姐兒捧住她的臉,堅定道:“我不怕,只要你不怕。”

秦可卿盯了她半晌,忽然笑問道:“你今天的嘴唇是用什麽唇脂塗的?”

作者有話要說:  賈蓉委委屈屈:我在這裏卧床不起掙紮着寫,她倒好,已經讓大嬸嬸無縫銜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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