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明晞站在原地, 看着他一步步走上舞臺, 離自己愈近;鞋跟踏在臺面聲響沉悶, 随着麥克風四面八方傳遞至整個會場,撞擊她的心也在顫動;

他單手插兜, 面上情緒淡薄如水, 平靜無聲地直視她。

會場陷入莫名的安靜。

在他幽深眸光之中,世界好像突然只剩下他們兩人。

那樣從容不迫的姿态, 她無從抗拒, 脊背僵硬地站在原地, 動彈不得。

“顧……”明晞怔怔的, 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沒辦法發出聲音。

胸腔酸脹難受。

在他面前,每一絲呼吸都耗盡了力氣。

“你想嫁給他嗎?”顧霭沉停下腳步, 靜靜看着她。

她像是落入他幽寂的眸光中,再難脫身。

腦海萬千思緒湧現, 雜亂交織。與他的過往, 他們曾經天真的誓言,臨別前的那一天,她選擇逃避離開的那刻……九年,她一直不敢面對他。

明晞從沒想過會在這樣窘迫的情景下與他重逢,腦子裏混亂如麻,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情。長時間的思念終于在此刻得以相見,她又覺得懊悔,逃避, 無法面對他,也無法面對自己。

明晞朝後艱難地退縮了一小步,嘴唇抿緊,發白;她是什麽性格早已被他看透,他已不再是從前的他。

“不願意嗎?”顧霭沉直視她微微泛紅的眼睛,竟很淡地笑了下,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為什麽用那麽委屈的樣子看我?”

“我……”明晞癡癡地望他,怔神,哽咽。

一直被晾在旁側的林文楓慢慢反應過來氣氛不對,自己未婚妻和面前這位特邀嘉賓的神情不像是初次相遇的禮貌寒暄,更像是曾經相愛纏綿的小情侶因緣誤會闊別多年,狹路重逢避不可免上演一場愛恨交織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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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說面前這個男人長得比他高,比他帥,比他要更加受到業內的尊敬和待見。

被搶去主角風頭的林文楓內心非常不爽,拉着明晞往自己身旁帶了一道,宣誓主權般沖對方揚起下颌,“顧總,那就麻煩你替我頒獎了。”

顧霭沉目光落在林文楓握住她胳膊的手,微微皺眉。

現場上百雙眼睛盯着,明晞只覺得尴尬,無地自容。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腦海裏瘋狂叫嚣想要逃離。

她用力掙開林文楓的手,轉身朝臺下快步走去。

顧霭沉立刻跟了上去。

夜晚的濱海長廊幽靜,月光灑落,海浪舔舐沙灘的聲音時遠時近。

女人在前面提着裙擺失魂落魄地逃,男人在後面邁步追随。夜風揚起他黑落的碎發,襲來松木清香,挺括的禮服勾勒他肩寬腿長。

一手自然落兜,姿态從容不迫。

明晞踩着高跟鞋走在木質棧道上,鞋跟時不時卡進木板縫隙裏,身子歪一下扭一下,狼狽難堪。

她慌張回頭看他,害怕他追上來,顧霭沉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只是極有分寸地跟在她身後。

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心頭卻止不住慌亂,只想趕緊逃離。

明晞加快步伐往酒店方向走,腳下不留神,鞋跟卡在橫隔的木板縫隙,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旁跌去——

顧霭沉神情一凜,大步邁上前,手臂托在她腰上,穩穩護住了她。

“小心。”顧霭沉垂眸看她。

她跌跌撞撞倒進他懷裏,嗅到他衣領熟悉的杉木淡香,才反應過來兩人此時的姿勢太過親昵。

他像是從側面抱住了她。

明晞想從他懷裏掙紮起身,剛動一下,顧霭沉眼快識破她的反應,束住她試圖推開他的雙手;緊接着,他身軀朝前傾壓,寬闊的肩膀和颀長身姿将月光遮擋,一瞬間将她包圍,把她壓在身後的樹幹上。

“你——”明晞雙手被他圈束,動彈不得,不可置信地看他。男人眼眸漆黑幽深,月光也照不進半絲亮色;寂靜無聲地盯着她,像是想從她掙紮的情緒中判斷出些什麽。

他沉默不言,沒給她絲毫逃走的餘地;九年未見,他已不再是從前青澀只懂得隐忍的少年。他學會了主動,争取,懂得運用手段去奪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冷漠又強勢的,不允許她再次逃避。

明晞手腕被他束得生疼,他低頭逼近她的臉,目光幽深打量,像是要直直将她看穿;她心頭顫裂,害怕、又愧疚,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

“顧霭沉!”明晞忍不住開口喊他的名字,紅着眼,帶着哭腔的掙紮,“你放開我!”

顧霭沉沒動,黑眸中情緒隐隐翻滾;用身軀隔斷她逃跑的去路,任由她反抗。

明晞想把手腕從他掌中抽出,可她的力量對比他實在太微不足道;身軀扭動着,被他抵住;雙腿想挪移,又被他緊緊壓制。

“你放開我!”明晞心頭湧起一股沒來由的委屈,“你弄疼我了!”

“我也疼。”

他終于開口說話。

嗓音是沙啞的。

明晞怔住,心頭一陣痛楚蔓延。眼淚滑落。

她紅着雙眼,眼淚一串串無聲往下掉,抿緊的嘴唇倔強不肯對他說任何;他凝望着她,幽深的眸中也有痛苦。

“你逃了九年。”顧霭沉低啞地說,“就沒什麽要跟我解釋的?”

明晞怔然,本能地翕了翕唇,似是想對他說些什麽,話到唇邊只剩下哽咽。

眼淚沒入唇中,又苦又澀。

明晞閉上眼,濡濕的眼睫微微顫抖,“我們早在九年前就已經結束了。你要我對你說什麽?”

顧霭沉說:“九年前你一句話都沒有就去了澳洲,我等了你九年,為的不是要等到這樣的結果。”

“該說的,我媽應該都已經告訴過你。”

“我要聽你親口說。”

他态度強硬,眸光緊盯着她的臉,逼迫她吐露真心;她通紅的眼睛和無助的模樣讓他心疼,每一絲掙紮都像是深深紮在他的心底,要把他的心也撕裂開;

九年來的日日夜夜,每一次想起她,都是對自己的煎熬和折磨。

“你想聽我說什麽?”明晞眼淚止不住,聲音斷斷續續,哽咽地說,“如果不是我,後來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你也不會出事……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媽說的沒錯,從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就不應該在一起的!”

“那不是你的錯。”顧霭沉沉痛打斷她。

“可那就是因為我!”明晞癡癡地搖頭,淚水淩亂,人已處在崩潰的邊緣,“當時你被關在裏面,我什麽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你被帶走,我什麽也幫不了你。我讨厭那樣什麽都做不了的自己,你明白嗎?現在的我連我自己都讨厭!”

她無法面對自己的心結,只能選擇逃避,遠走澳洲,以為一切都會随着時間慢慢恢複。直到她再次遇見他,她才發現原來心上那道傷口從未愈合,最痛的傷疤被撕開,再度鮮血淋漓;

她情緒已然崩潰破碎,整個人自我厭棄地嘶聲大哭。

明晞哭得肩膀顫抖,站也站不住了,虛弱地想要滑落下去,顧霭沉抱住她,用力将她壓進懷裏。

“你放開我!放開!”她胡亂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喊,嗓子都破音啞掉。顧霭沉只是緊緊抱着她,任由她在懷中發洩,疲憊地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去多久,她哭鬧得累了,身體不剩半絲力氣;也不再掙紮,無力地依靠在他懷裏,淚水從眼角滑落臉頰,濡濕了他的衣襟。

她唇中細碎不清地呢喃,似是喊他的名字。

“霭沉……”

顧霭沉動了動肩膀,倚在肩頭的腦袋滑落,明晞臉頰無意識地貼在他頸窩,體溫竟燙得吓人。

顧霭沉皺眉,捧起她的臉,“明晞?”

“霭沉……”明晞已神志不清了,臉頰泛着病态的紅熱,唇色卻發白虛弱。她勉力掙開一絲眼,“我好難受……”

“你發燒了?”顧霭沉用手探她的額溫,下颌線條緊繃。懊悔現在才發現她身體不适。

夜晚海邊風大,兩人在外面待了這麽長時間,只會加重她的難受。

他一手托住她的肩,一手穿過她腿窩,抱起她往酒店方向走,“我們現在回去。”

主辦方為出席嘉賓在酒店安排了房間。顧霭沉讓前臺送來房卡,一路抱她上樓。

進到裏面,顧霭沉把她放到床上。明晞尚存一絲清醒,掙紮着想起來,被他按了回去。

“躺好。”顧霭沉說。

她人在病中,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哪裏敵得過他,只能順從地躺回床上。

顧霭沉為她脫掉高跟鞋,她今天穿了身紅色長裙小禮服,她皮膚本就白皙,紅色更顯得明豔動魄;裙擺高開至大腿中側,稍一動彈,裙料柔軟撫落,纖長小腿展露無遺。

指尖觸上她的腳踝,明晞身體遏制不住地顫了顫,也不知在害怕什麽,竟卷着被子一滾,鴕鳥般蜷進被窩。

被子拉高遮住半張臉,包裹嚴實,剩下一雙大眼警惕地盯他。

她剛剛哭過,眼睛小兔子般紅紅的,倔強,又有一絲委屈的小可憐。

她不願讓他接觸靠近,顧霭沉靜靜看着她,片刻無聲。

半晌,他起身道:“你在發燒,我去拿體溫計。”

明晞盯着他起身的背影。他往流理臺的方向走,打開上方櫥櫃,裏面是空的。又微微側身,感覺餘光朝她這邊望來,明晞腦袋一個激靈,揪着被子往頭頂一扯,整個人縮進被窩裏。

顧霭沉拿着體溫計回來,床上那一小只已經徹底進入自我厭棄的鴕鳥模式,被子緊緊包裹,這次索性将整個腦袋也蒙住,連根頭發絲兒也不讓他看見。

顧霭沉沒說話,似乎也習慣了她慫慫的樣子。九年過去,光長了年紀,膽子沒長,從小慫包變成了大慫包。

他在床邊坐下,隔着被子拍拍她,“明晞。”

被窩裏的人蠕動兩下,沒吱聲。

“量體溫。”顧霭沉說。

明晞慢吞吞地從被窩裏露出半個腦袋,局促地看他,嘴唇抿着,沒吭聲。

顧霭沉甩了甩手裏的玻璃溫度計,對準頭頂光線看,确認水銀數值無誤。

“把胳膊伸出來。”他說。

明晞經歷了一番心理鬥争,緩緩把一條胳膊伸給他。

禮服衣袖遮至手肘,又是V領的款式。

明晞盯着他手裏的溫度計,猶豫一會兒,糯糯開口:“我要脫衣服麽?”

顧霭沉看着她, “不然,量體溫隔着衣服量?”

明晞抿抿唇,“……那你轉過身去。”

她生着病,沒什麽精神力氣,聲音細細軟軟的,像只被啪叽拍扁的糯米團子。眼珠子烏黑瑩潤,透着股可憐巴巴的委屈。

倒是和少女時候總是愛往他身上蹭,不怎麽害臊的模樣不同了。

顧霭沉微微揚眉,“我有什麽沒見過?”

明晞:“……”

明晞瞪他一眼。

可惜她現在生病殺傷力減半,不僅做不出兇狠威脅的表情,倒像是揮舞着肉墊和小細爪子,徒勞想撓他兩下的小奶貓。

顧霭沉沒多逗她,把溫度計放在床頭。

“我出去抽根煙。”他說。

明晞撐着身體坐起,見他推開落地窗走出去,半倚在陽臺欄邊。夜晚海風吹拂,他襯衫衣角也随風而揚。

側臉半融進夜色裏,英俊,深邃,又看不太真切。

顧霭沉從褲兜摸出盒煙,一手點煙,一手護火。火石滾動,橙藍交半的火光迎風跳躍,溫度染上他漆黑鋒利的眉眼。

有一瞬間清晰的明亮。

煙頭在他指間明明暗暗地閃,深汲一口,煙霧袅袅。

他望向遠處海岸。

明晞怔怔地看他,那麽久沒見,他像是瘦了些,輪廓愈發深邃硬朗,骨骼挺拔,猶如蒼松般的冷淡性感。

他不再是當初青澀的少年,那份強硬的成熟讓她愧疚更深。

他煙瘾也大了許多。

門外有敲門聲響起,顧霭沉摁滅煙頭,轉身走回屋內。明晞匆忙別開視線。

他上來時聯系了酒店服務,讓他們送退燒藥過來。

藥是粉末狀的,顧霭沉燒了水,把藥倒進去攪勻,端着玻璃杯回到床邊,明晞已把體溫計夾好。

她量着體溫不方便蓋被子,半邊光溜溜的胳膊露在外邊,禮服稍稍向下扯落一些,半抹白軟線條隐約可見。

明晞盯着他拿杯子的手,問:“這個要量多久啊?”

“十五分鐘。”

顧霭沉托着她肩膀,想把她從床上扶起。明晞扭了下身子,“我自己來……”

“別亂動。”他語氣不容拒絕。

她無力掙紮,只能半個身子靠在他懷裏,肩膀被他摟着,掌心的溫度熨在她的肌膚。

顧霭沉說:“把藥喝了。”

明晞接過杯子,抿了一小口,立刻吐着舌頭道:“好燙!”

“燙嗎?”顧霭沉微微皺眉,指尖觸碰杯壁。溫度他剛才試過,覺得合适才給她的。

他拿來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唇邊輕輕吹涼。

送到她唇邊,“可以了。”

明晞喝下去,那藥又苦又酸,眉頭立馬皺成一小團。

她嫌棄地推開他的手,“太難喝了,我不要喝了!”

她這一推,藥全灑在被子上。

顧霭沉皺眉,“怎麽還不聽話了?”

她亂踢亂蹬,像小孩子發脾氣似的,就是不願意多喝一勺。顧霭沉好脾氣地哄着,勺子送她唇邊,“再喝一點,聽話。”

明晞擰眉,滿臉嫌棄,“真的好難喝。”

“誰讓你生病了?”他說,“再喝點。”

明晞拗不過去,只能憋着臉又喝了一口,氣得滿床打滾,怎麽也不肯喝了。

杯子裏的藥還剩大半,顧霭沉問:“真不喝了?”

明晞瞪他,“你自己試試,不是一般的難喝。”

她直起身,搶過他手裏的玻璃杯,拿勺子舀了一勺,遞到他唇邊,“啊,張嘴。”

顧霭沉忽地沒說話了,注視她的眸光略微變化。

他莫名記起校園長廊外的那晚,月光靜谧灑落,悄悄染上女孩清麗嬌俏的眉眼,笑着對他說:我偷沒偷吃蜜糖,你來嘗嘗不就知道了?

那是他們的初吻。

顧霭沉心緒牽動,九年時間,那種失而複得的情感再一次強烈湧上他的心頭。

他不願也不會再放開她,哪怕要他付出所有。

明晞來不及反應,眼前視野突然黑去,男人寬闊的肩膀從上自下地傾覆而來,熟悉氣息瞬間将她淹沒,壓倒在床。

緊接着,他微涼的薄唇印了上來。

明晞眼睛微微睜大了,想掙紮,可他霸道又強勢,抓住她抵在胸膛的手腕,往她發頂一提,将她牢牢摁住;他的吻猛烈迫切,熾熱呼吸一瞬将她思緒席卷,她看見他幽深的眸中情感翻滾,壓抑已久的情緒全在這一刻宣洩。

“明晞……”顧霭沉深深地親吻她,沙啞低喚她的名字。

他撬開她的齒關,瘋狂渴求她唇上每一寸滋味,她掙紮,只是被他壓得更緊;明晞的唇瓣和舌根都被他吮得生疼,與他接吻,鼻息間絲絲氧氣也被他奪走,連低喚的聲音也無法發出;

顧霭沉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讓她抱住自己,想與她貼合更深。

可漸漸的,他嘗到她唇上苦澀的味道。

顧霭沉動作停住了。

明晞無聲落淚,紅着眼看他。

顧霭沉心疼得難以遏制,捧着她的臉,指腹為她拭去眼淚。

“別哭了。”他低聲說。

明晞只是流淚,把臉別開一側。

顧霭沉低頭親吻她的額頭,眉心,她濡濕微微顫抖的眼睫;明晞閉上眼,整個人疲累不堪,心裏疼得好像快死了。

顧霭沉親吻着她,安撫地說:“明晞,我們重新開始吧,好不好?”

明晞哽咽,閉眼流淚,幅度很輕地搖了搖頭。

“不好。”

過去的事是一道坎,深深嵌在她心底,猶如牢築高起的牆,将她的心圍困封閉。

她走不出來,更無法面對。

顧霭沉凝視她淚痕淩亂的臉,翕了翕唇,話未出口,聽她低聲疲憊地說:

“這次我回來,是為了和林文楓結婚。”

他話語凝在唇邊。

顧霭沉看着她,問:“你愛他?”

“我……”

“你不愛他。”顧霭沉捧着她的臉,把她的腦袋緩緩轉過來與自己相對,眸光直視,“如果你愛他,剛才在臺上你就不會猶豫。”

在他面前,她像是光溜溜毫無遮掩的人,她的逃避,掙紮,絲毫不落地被他看透。

他已經等得太久,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失去她。

顧霭沉問:“明晞,你愛我嗎?”

明晞怔住,她滿是淚痕的臉深膠在他眸光之中,光影動蕩,真切,要她親口告訴他,那個他等了九年的答案。

“我……”

桌面手機猝不及防地震響,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屏幕上跳躍閃動着“林文楓”三個字。

明晞恍惚大夢初醒。

她目光閃躲,回避他的視線,伸手去拿桌上手機,顧霭沉摁住了她的手。

顧霭沉靜靜注視她,沒說話。

明晞眼睛泛紅,嘴唇緊抿。

終究,她的手一點一點地從他掌心底下抽出,拿起手機。

她摁下接通,“喂?”

坐在床邊的人站起身,背對着她。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是感覺他沉沉地,壓抑地籲出一口濁氣。

林文楓問她在哪,明晞告訴他自己不舒服先回酒店了。通話時間不長,幾句便挂斷。

放下手機,顧霭沉仍然背對着她。

房間有半晌靜默,僵持。

明晞指尖緩緩攥緊身上的被子,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才把話出口:“你走吧……我未婚夫要來了。”

顧霭沉沒動,也沒說話。

明晞閉上眼,艱澀道:“我們很早以前就已經結束了……以你今天的身份,不應該和我獨處的。”

“呵,結束。”顧霭沉竟失聲笑了下,諷刺。他走到門口,手扶在冰涼的金屬門把,“那時我曾經跟你說過,如果你害怕別人的眼光,就不該過來找我。”

明晞怔然。

說完,他沒有停留,徑自開門離去。

顧霭沉站在樓道外等待電梯,從褲兜摸出盒煙,在唇間點燃。

尼古丁的味道濃郁,缱绻,在肺裏逐漸蔓延。

他望着顯示板上不斷攀高跳躍的紅色數字,記起那時明湘雅在拘留室裏對他說的話。

——“就算讓你見到她又能怎麽樣?你就會選擇放棄嗎?”

當時他沒有回答。

因為他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直到他終于見到,以為無論是好是壞,他都能和過去做一個了斷。

他終究高估了自己。

電梯在這一層停住。

短暫提示音響後,電梯緩緩打開,門內外的人目光皆是一滞。

“顧總。”林文楓與他禮貌打招呼,神情狐疑,“你怎麽會在這裏?”

“來找個朋友。”顧霭沉面上沒什麽情緒。

林文楓看了眼住房的方向,心裏疑惑。他對顧霭沉略知一二,這人在業內以清冷低調出名,來時沒聽說他和誰結伴同行,住房也不與他在同一層,出現在這裏未免太過巧合。

加上他剛才追着自己的未婚妻就走了。

林文楓曾聽說明晞在高中時交往過一個男朋友,後來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兩人以分手告終。

他當時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雙方家族壓力在,他才是正牌未婚夫,純當閑聊八卦聽着。

顧霭沉與他們年齡相仿,剛才在臺上兩人神情怪異,林文楓後知後覺想起這事,心中多了幾分防備。

林文楓試探問:“顧總,你以前和小晞認識?”

小晞。

叫得可真親熱。

顧霭沉沒應他的話,戲谑地彎了彎唇。

他與林文楓擦肩而過,朝電梯方向走,沒有任何逗留寒暄的意思。

林文楓更覺得事情古怪,心裏起了較量的念頭。

經過身旁那瞬,林文楓故意道:“對了顧總,既然在這裏遇見,到時候我和小晞的婚禮,不知道有幸能邀請顧總出席嗎?”

顧霭沉走進電梯,摁了樓層,擡眸淡笑看他:“如果林先生的婚禮能如期舉行,我一定到場。”

作者有話要說:  威脅,赤條條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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