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銷售部的時間過得不快也不慢，轉眼間就到了地推的最後一天。
蘇暖暖聽說每次銷售部地推結束當天，主管都會請大家吃頓飯，當作慶功宴，她早上出門前精心的畫了個淡妝，穿上了蘇妄郵給她作為畢業禮物的白色蕾絲裙。
地推的最後一天，大家情緒不算高漲，多數靠在椅子裏等待王主管的下班提議，蘇暖暖也不例外，雖然她站在桌子前，但是心思已經完全飄到了慶功宴上，她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不過這次是她二十幾年的人生裏，最艱難的挑戰，她成功了，她想要給自己的這次體驗畫上圓滿的句號。
思及此，蘇暖暖的嘴角不自覺地挑了挑，陽光照射着紅傘，淡淡的光暈打在她的臉蛋上，溫柔的不像話。
臨近中午，同事們三三兩兩的離開，最後連王主管都走了，蘇暖暖沒多想，和往常一樣拿出自己的飯盒吃午飯，因為工資實在是太低，所以這一個月蘇暖暖都是自己帶飯。
吃完午飯，蘇暖暖擡手看了眼自己腕表，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她看着傘外越來越暗的天，輕輕嘆了口氣，嘴角從上翹慢慢變成平直。
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少，蘇暖暖無聊地拿出手機開始刷朋友圈。
很快，她的手指停在了齊慈剛發的一條，圖片是這次地推除了蘇暖暖以外所有人的合影，配字是‘聚齊的一家人’。
下面有她們的共同好友問‘蘇暖暖怎麽沒來？’
齊慈的回複十分刺眼‘人家才不喜歡和我們一起呢，人家高貴，蓮花嘛。’
蘇暖暖想也不想，直接回過去兩條。
“你問我了？”
“我蓮花哪比得上您綠茶呀。”
回完這兩句，蘇暖暖直接退出微信，捏着手機看着外面漸漸落下的雨點，蘇暖暖的嘴角耷拉下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冰涼。
她看着按下去屏幕裏的自己，感覺像是個笑話，期待了那麽久的聚餐，最後沒有一個人和她提。
蘇暖暖自認不是人緣特別好的人，但也不至于和一群人朝夕相處一整個月後，沒一個人記得她。
Advertisement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蘇暖暖起身，走到傘的邊緣，心裏琢磨着這場雨什麽時候會停，如果不停，她可能要自己跑出去然後回家。
她回頭看了眼地推點剩下的東西，幾個凳子幾張桌子外加頭頂的傘。
重要的東西都被收走了，她想走就可以走了。
但是雨太大了，蘇暖暖重新坐回到座位裏，想要等雨慢慢停下來。
十分鐘過去。
三十分鐘過去。
雨還沒有停，蘇暖暖起身，走到傘沿邊兒，想要跑出去，但在左腳踏出去前，她看到雨簾裏正有人持着把黑傘向她這邊走來，地推點背後是商場，有行人來來往往很正常，蘇暖暖想着是不是可以接着傘去商場裏買把傘。
她在傘下沖那人招手。
不知道那人看沒看到，他的臉被黑色的傘擋住，傘下的人不疾不徐地向她這邊走。
臨近走近，這人才把傘擡高，遞到蘇暖暖的頭上。
蘇暖暖愣住，眼裏閃過一道光，她咬了下嘴角說：“顧成彧？”
“顧成彧你怎麽來了呀？”
她看着他幹淨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下颚線，被雨霧籠罩的他，整個人美得像個吸血鬼，會偷人心。
等他回應的時間裏，蘇暖暖的心在蹦蹦亂跳。
周圍是簌簌的雨聲，不知過了多久，顧成彧終于舍得開口：“散步。”
要是平時蘇暖暖一定會回嗆一句‘你的愛好真特別，不愧是個變态。’但是今天蘇暖暖的心情很差，差到問出顧成彧為什麽出現後便不想多說任何一句話，她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跟着他走進雨簾，跟着他上車。
蘇暖暖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手還抓着安全帶，顧成彧透過後視鏡看到小姑娘一副受委屈的樣子，勾了勾嘴角：“你欺負誰沒欺負過啊？”公司各部門的習慣顧成彧不了解，所以以為地推點只有蘇暖暖一個人在的原因是蘇暖暖沒帶傘，別人都帶了，而她也是因為自己沒帶傘不開心。
被他這麽一問，蘇暖暖鼻子一酸，擡眼瞪他，出口的聲音帶着哭腔：“我除了你和蘇妄，我沒欺負過別人。”
顧成彧的手指不自然地搭在方向盤上，他偏過頭看着小姑娘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兒，沒再開玩笑，開口的聲音裏含着他自己都為之震驚的溫柔：“怎麽了麽？”
蘇暖暖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淚，眼淚一大滴一大滴地砸在蕾絲裙上，炸開水花，她委屈的好像是全世界最委屈的人，可憐的讓人心疼，縮在那兒像只受傷的小白兔。
顧成彧用了很大力氣壓下了擡手揉她頭安慰她的沖動，他安靜的把車停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她哭着訴苦：“我以為除了齊慈我和他們的關系不差，不算好可是也不算差啊，我還給他們買雪糕，他們怎麽能這麽對我啊，聚餐所有人都去了，就是沒叫我。”
煙盒被顧成彧從褲袋裏拿出來，他從裏面拿了根煙出來，頓了頓又把煙放了回去，他柔聲開口：“不傷心，我這個變态帶你去吃飯，慶祝你一個月銷售圓滿結束好不好？”
蘇暖暖愣了愣，紅着眼看着他說：“好，我為了等聚餐中午都沒吃多少，我都快餓哭了，嗚嗚嗚。”
顧成彧彎了彎唇角，還是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當初蘇妄最開始給蘇暖暖找實習找上的不是他，是杜醉，杜醉把這件事和顧成彧以後，顧成彧主動給蘇妄打了電話，話裏話外透漏着自己的電子科技公司需要實習生，蘇妄比蘇暖暖聰明，但不多，所以直接順着顧成彧的話把自己妹妹推了過來。
當時的顧成彧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做，他以為自己的看中了蘇暖暖的才華，但是今天，他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自己的這一系列怪異行為。
車子重新啓動，顧成彧邊開車邊問：“想吃什麽？”
“小龍蝦，麻辣的，我還要喝啤酒。”蘇暖暖邊說又邊給自己擦了擦眼淚，早上畫得淡妝被這麽一折騰，沒剩下多少。
一路上，顧成彧聽着蘇暖暖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時不時附和幾句，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家胡同口。
顧成彧下車繞到蘇暖暖這邊給她打開車門：“慢點兒，這裏面有家老店，味道堪比文和友口味蝦。”
“我沒去過文和友，也沒吃過口味蝦。”蘇暖暖哀怨地看着雨裏的胡同。
“有機會帶你去。”顧成彧不是随口一說，但是蘇暖暖就是随耳一聽，往裏沒走幾步就把顧成彧說得話忘到腦後了。
小龍蝦店名叫‘何日君再來’，店面不大，木質牌匾搖搖欲墜，往裏走院子裏擺了三張桌子，裏頭的服務員站在門口，幫他們把門打開。
屋裏的人不多，蘇暖暖和顧成彧選了間包房，包房裏面是鋪炕，顧成彧坐到炕沿邊拍拍炕面：“燒火的炕。”
“你還記得啊。”蘇暖暖擦了擦眼睛，前陣子她問顧成彧燒火的炕長什麽樣子，結果今天就看到了。
顧成彧勾起嘴角，輕輕點了點頭，一副浪蕩公子哥的模樣，他把鞋子脫下來放下地上，人靠在炕上的櫃子上，抱着胳膊看着對面的蘇暖暖。
等菜的間隙，蘇暖暖睜着杏眼兒問顧成彧：“我為人處事有問題嗎？”
顧成彧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你沒問題。”
“可是他們這樣我真的好傷心啊，就像小時候上學，所有人都有冰淇淋，只有我沒有，全班總共五十六個人，五十五個人都有，只有我沒有。”蘇暖暖邊說邊往後靠了靠，看着上來的菜說：“哇，這盤小龍蝦看起來很好吃。”
“嗯。”顧成彧探身戴上手套，剝好一個放到蘇暖暖的碗裏。
蘇暖暖自己也在給自己剝，吃完自己的吃顧成彧的，忙得沒空再控訴這個世界。
等徹底吃飽了，蘇暖暖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眯眯地給顧成彧講最近發生的有意思的事兒。
“顧成彧，你知道麽，前幾天我回家路過公園的時候遇到了個小男孩兒，可好看了，牽着我的手叫姐姐，還讓我去他家吃飯。”
顧成彧看着她眉開眼笑的樣子，探身拿了張餐巾紙遞給她。
蘇暖暖接過，胡亂的擦了擦嘴巴。
“你是因為沒吃飽才哭的？”顧成彧笑着看着她。
蘇暖暖愣了下，眼神冷了下來，但是很快又笑了：“是吧。”
顧成彧看着她紅紅的眼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等回到家後，蘇暖暖才空出心思來想今天發生的事兒，她覺得顧成彧不對勁，特別不對勁，具體哪兒不對勁兒她不知道，但是總感覺顧成彧今天對她和從前不同了，從前他逗她是單純的‘我無聊’、‘我想欺負人玩兒。’但是今天，好像不是。
沒等蘇暖暖想清楚，沙發邊上的電話響了。
是王主管，蘇暖暖的臉色暗了下來，她坐起身來接通聽筒。
“喂，王主管。”
“暖暖啊，我們去之前讓齊慈問你來的，她說你下午有事，我們想着怕打擾到你，所以也就沒再給你打電話，我看到你和齊慈在朋友圈的對話了，暖暖啊，真的很抱歉。”王主管。
“沒事，主管，”蘇暖暖頓了頓：“謝謝您給我打這通電話。”
與此同時，顧成彧拔下車鑰匙，鎖車回家。
在不久前，從蘇暖暖家小區出來的他，把車停在路邊給王主管撥了通電話詳細的問了問這件事，其中提到了公司王總的侄女，也就是王主管現在的妻子，王主管在公司裏的那些事，顧成彧偶爾會聽到助理提及，所以他在這通電話裏，也稍微的提了提，以王主管的精明，顧成彧覺得他應該懂自己的意思。
顧成彧回到家，靠近沙發裏，看着黑暗裏從窗戶灑進來的月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頭靠近沙發裏。
公司的那些老家夥，在不停地惹事情，顧成彧整整一個月沒能睡個好覺，今天總算是把最後一件解決完。
‘滴滴。’
褲帶裏的手機震了兩聲，顧成彧沒理。
‘滴滴滴滴滴滴。’
連着震了好多聲，顧成彧疲憊地拿出手機，打開，看到上面蘇暖暖發了好多條的微信。
‘顧成彧，王主管給我打電話了。’
“都是齊慈的問題，和他們沒關系的。”
“大家沒有讨厭我哦。”
“顧成彧我好開心。”
“謝謝你今晚的小龍蝦，等有機會我請你。”
蘇暖暖發微信喜歡分成幾條發，顧成彧看着這些覺得挺有意思的，他嘴角略彎，慢慢地在屏幕上打着字。
‘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啊？真的麽？”蘇暖暖只是客氣客氣，以她現在的工資，實在是請不起五百多一頓的小龍蝦。
顧成彧看着她的啊字，隔着屏幕甚至感受到了她的絕望，所以他回：“換一家，明天我們去‘醉翁’山莊，那兒的小龍蝦更好吃。”
聽起來就很貴的樣子，蘇暖暖無奈地退出微信看了看自己銀行卡裏的餘額，十分懊惱自己為什麽要和上市公司的總裁客套，不該，十分不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