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手腕血管凸起,顧成彧緩緩地擡起頭,慢慢勾起唇角眼睛半眯,似笑非笑地開口:“恨我什麽?”
他的雲淡風輕讓路遠洲氣不打一處來,路遠洲心裏琢磨着,真想捏着他的衣服領子打一頓啊,可是他不敢,從小到大他沒有一次打過顧成彧。
路遠洲的嘴角下壓,眉頭緊皺,手裏捏着的燒酒瓶子看起來就像是要砸到顧成彧的腦袋上。
“顧成彧,有沒有良心啊,西城這邊從南封過來的世家,哪家不知道我妹妹和你定了親。”路遠洲說完,眼睛泛紅。
顧成彧勾了勾嘴角,靠在窗沿上,不緊不慢地說:“路遠洲,我連你妹妹見都沒見過,這什麽年代?還要定親?就算是定親,至少讓我見見吧?再說當初我回來的時候你妹妹十五歲,上高中,你現在跟我扯這個?”
路遠洲把頭低下,心裏琢磨着還能怎麽反駁,顧成彧說得這些都對,沒有可以反駁的點,但是那個小姑娘從小就聽路遠洲提顧成彧,還偷偷看過顧成彧的照片,知道路家顧家定親的時候高興得不行,日夜盼着顧成彧從國外回來,結果回來就是把婚約作廢。
小姑娘一滴眼淚沒掉,但是路遠洲覺得心疼。
“這個人,你認不認識?”顧成彧把路依的照片遞到路遠洲面前,拿手指敲了敲。
這是今天兩個人約出來見面的原因,顧成彧對路依所做得事情拿不準,所以把路遠洲找出來問問看。
路遠洲看着照片愣了下,照片上的女孩兒和自己妹妹路依依有三分相似,路遠洲擡頭,看着顧成彧開口詢問:“她叫什麽名字?”
“路依。”顧成彧開口。
路遠洲若有所思地看着顧成彧,片刻後在開口:“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叫什麽?”
顧成彧明顯愣了下,接着搖搖頭:“不知道。”
聽到他的回答,路遠洲輕輕笑了下:“我猜你就不知道,”他把酒杯滿上後又接着說:“這女孩兒不是路家的人,可能只是單純的職員間的競争。”
“嗯。”顧成彧點點頭,仰頭把茶杯裏的涼茶一飲而盡。
“顧成彧,你今天跟我喝到盡興,我妹這事兒就翻篇了行吧?”路遠洲說完,開了瓶燒酒遞給顧成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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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成彧點點頭接過,狀似無意地開口:“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再過兩個月滿十八了。”路遠洲說完舉起酒杯,顧成彧跟他碰了碰杯。
兩個人每人喝了不下三瓶,喝到後來路遠洲說話開始大舌頭,顧成彧的胃越來越疼,臉色越來越白,他按下又要開酒的路遠洲:“不喝了,再喝我們兩個都要進醫院了。”
“顧成彧,我還是覺得你王八蛋,我妹妹那時候在學校裏都被人指指點點,說她是顧家不要的,顧家不要她肯定是她有什麽問題,說她不幹淨,你說才十五歲的孩子,怎麽說話都那麽惡毒呢?在那個圈子裏被這麽罵,我真不知道她怎麽熬過去的。”路遠洲說着打了個酒嗝,他抱着酒杯靠在牆上,臉蛋泛着紅暈。
坐在對面的顧成彧臉色泛白,靠着窗框眼睛盯着榻榻米上的條紋沒說話。
“顧成彧,你做事不地道,你當初怎麽能不跟兩家商量直接就登報聲明呢?”路遠洲說着說着眼皮快要貼到了一起。
顧成彧胸口緊縮,胃裏泛酸,他皺眉點點頭慢慢開口:“是啊,我不是人,當時的事情确實是我不對,是我考慮不周,那時候剛回西城,我妹妹跟家裏鬧,我爺爺要把她趕出去,你妹妹今年十八歲,我給她找比我好的人,我太爛了,路遠洲我自己知道。”
他酒量不好,是整個西城都知道的秘密,一瓶燒酒就會醉,能喝三瓶,路遠洲也知道他是自己覺得對不起他們了。
“你的确是爛。”路遠洲說完徹底閉上眼睛,不多時,呼嚕聲傳出。
顧成彧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起身從櫃裏拿出被子給他蓋上,接着走了出去,囑咐老板照顧他一下,自己則離開了酒屋。
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人像是在雲朵裏穿梭。
感覺好不真實,許許多多以前發生過的事情瞬間闖進腦袋裏,腦袋變得混混沌沌,顧成彧伸手扶住天橋上的扶手,頭靠在冰涼的扶手上,瞬間清醒了許多。
“真他媽的,顧成彧你要多慫有多慫。”顧成彧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後,意識越來越不清醒,他強撐着走回了公司,沒跟任何人說一句話,撐到頂層,進了辦公室把門鎖好後直接坐到了地上。
...
路遠洲醒得時候發現顧成彧已經走了,他把手機從兜裏掏出來,看着上面的通話時長輕輕搖了搖頭,他把手機拿起來貼到耳朵旁:“依依,死心了吧?”
聽筒裏傳來小女生專屬的溫柔的聲音:“早就死心了呀,哥你讓我聽這個幹嘛?”
“你一直不談戀愛,我以為你還沒放下,讓你聽聽。”路遠洲。
“我才大一,之後再說吧。”路依依要挂斷電話,路遠洲攔住她:“路依是誰?跟你有沒有關系?”
電話裏靜了幾秒後,路依依笑出了聲兒:“這個世界上重名的人有很多吧?”
“最好和你沒關系,顧成彧不是善輩,你別不知天高地厚的往上撞。”路遠洲神色緊張提醒道。
“知道啦。”路依依笑了兩聲後挂斷了電話。
路遠洲心裏沒底,這個妹妹從小心思就重,有什麽事都會藏在心裏,做事的時候也經常讓人猜不透她想幹什麽,當初婚約定下來的時候路遠洲還在心裏想過,這兩個人差不多腹黑,日子會不會沒法過。
事情沒有按照路遠洲所設想的發展,一切都偏離了軌道,從顧成彧的聲明登報的那瞬間開始......
顧成彧是被助理叫醒的。
助理隔着門喊他:“顧總?顧總?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會了,您要不要參加?”
“嗯。”顧成彧靠着門悶悶地嗯了一聲。
半小時後的會議是新科的董事大會,董事們來驗收顧成彧的對賭協議進度,以此來決定還要不要繼續跟進。
顧成彧坐在地上背靠着門,擡手看了眼腕表,發現自己已經在這兒睡了一個小時,腿有些麻,腦袋也不是特別清醒。距離上次見路遠洲已經過去了二十天,這二十天裏,顧成彧幾乎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不能推脫的酒局,坐在地上睡着的事兒也有過幾次,他拍了把臉,起身走進洗手間裏用涼水沖了沖臉,又換了套衣服,再出來又是那個雷厲風行的顧總。
本次董事大會參與的人員除了例行的管理級別的人員以外,還有技術部全體員工。
顧成彧走進來的時候蘇暖暖正低着頭拿筆在筆記本上推算着公式,顧成彧瞄了一眼她的鼻尖兒,徑直走了過去。
他的聲音略微沙啞,對旁邊的助理詢問道:“人到齊了?”
助理手裏捏着簽到簿,點頭:“齊了。”
“那開始吧。”顧成彧聲音發啞,蘇暖暖忍不住地看着他,用目光詢問‘還好麽?’
顧成彧勾了勾嘴角,溫柔地點點頭。
技術部的進度已經到了第三期實體測試,作為技術部新晉骨幹的路依第一個上臺闡述自己工作中所遇到的問題。
路依走到前面,站在顧成彧身邊,接過總裁助理遞過來的麥克風,把自己的U盤文件倒入電腦,很快,LED屏上出現了兩個在場所有人都熟悉的人。
蘇暖暖的瞳孔緊縮,嘴唇發麻,屏幕上的人是她和顧成彧,圖片正在滾動播放,她和顧成彧站在車旁擁抱,她和顧成彧站在公司大堂,她和顧成彧牽手站在樓下......
周圍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蘇暖暖什麽都聽不到了。
顧成彧回頭看了眼大屏幕,冷聲問道:“這是你的問題?”
“顧總,我想問問您和蘇暖暖的關系?”路依笑着開口,臉上沒有絲毫局促。
“男女朋友。”顧成彧看着臉色泛白的蘇暖暖回答。
“那我還想請問顧總,女朋友犯錯是不是和所有員工相同的對待?”路依。
“是。”顧成彧。
蘇暖暖回過神,看着顧成彧,她沒想到路依會在董事大會上把她和顧成彧的關系放到臺面上說,她更不知道路依怎麽會拍到這些照片。
“好,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最大的問題是蘇暖暖這個實習生影響了整個技術部的進度,從矽谷回來的技術咖要在休息時間帶蘇暖暖推理新公式,技術部部長會在蘇暖暖提交錯誤報告後自行修改,而我,跟蘇暖暖對接工作,她出現錯誤的時候部長也讓我忍下來,自己修改。”路依頓了頓,嘴角的弧度加深。
“既然我可以自己修改,我們為什麽要讓一個實習生來影響所有人的進度?”路依擲地有聲道。
顧成彧笑了笑,帶頭鼓掌,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也跟着鼓掌,就連蘇暖暖也下意識地覺得路依這步棋走得真好,好到讓人挑不出來問題,扔出蘇暖暖是顧成彧女朋友的事實,攤開蘇暖暖影響工作進度的事實,提出訴求,開除蘇暖暖這個實習生,看起來絲毫沒有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蘇暖暖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她是犯過錯,三十五天裏,蘇暖暖只犯過兩個數據偏差的錯誤,并且很快改了過來,她所有推倒的公式都是矽谷那邊過來的人留給她的作業,是用在第三期的實體裏面,這些路依知道。
董事們開始詢問顧成彧:“顧總,您想保護自己女朋友的心情我們理解,但是現在公司是簽了對賭協議的,不能這樣讓一個實習生在裏面攪合啊。”
“如果不請這個實習生離開,我們打算撤資。”
“是啊,這個實習生在,我們要撤資。”
顧成彧的臉色越來越冷,他擡眸看向在場的所有人,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了仿佛從十八層地獄而來的笑意,瘆人,讓人後背發涼。
在他開口前,蘇暖暖站了起來:“請大家聽我說幾句話。”
“我是顧成彧的女朋友沒錯,但同時我也是西城大學電子科技精密儀器專業即将畢業的碩士生,大學期間學習計算機專業時,我所推算的新算法被多加科技公司購買,所以,路依所謂的蘇暖暖拉低整體進度有時偏頗。”
蘇暖暖的話音落下,衆人靜了幾秒,但很快有董事開口:“我可以相信你的專業實力,但是對不起,我們不希望專業的公司裏面,出現感情的糾葛,我不認為顧總,或者蘇女士你可以把感情和工作完全區分。”
“好,我尊重您的看法,我也可以離開新科,但是我想請求你們讓我跟完新科1005的項目,這個項目我從進公司開始跟進,第三期的數據我也已經處理完成,新科1005完成我就會離開。”蘇暖暖說完眼神堅定地看向顧成彧,在顧成彧想要開口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