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馬車重新往回的時候,杞子滿臉的驚奇詫異幾乎要噴薄欲出。

西閑卻正生悶氣,懊惱自己明明早有提防,卻誰知鎮北王是個令人防不勝防的。

看他那樣肆無忌憚的架勢,以後指不定還有什麽別的為難人的行事。

只是隐隐聽東來說起,鎮北王似乎要在入秋之前回到封地雁北去,現在只盼日子過的快一點,趕緊讓這位魔王回到他該去的地方,還人以清淨,不然的話,京城雖大,一旦想到此人也在,竟隐隐地像是鋒芒在背,度日如年。

西閑壓下翻騰的心緒,又見杞子蠢蠢欲動,略一思忖便說:“你不用疑惑,上回在東宮跟蘇姑娘、嘉昌縣主等一塊兒,遇見過鎮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認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許對別人再說出去,要知道鎮北王看似面善,其實是個喜怒無常,深不可測的人,你聽沒聽說,他先前出征,把俘虜的千多名蠻人盡數斬首的事?”

杞子打了個哆嗦,臉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給畏懼的神情取代:“我、我只聽說王爺殺人無數,這個、倒是沒聽過。”

聽過才怪了,這不過是西閑編出來用以恐吓的罷了。

西閑見杞子深信不疑,心中發笑,面上仍淡淡的:“據說他還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獅子呢,所以方才我見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應對,生恐哪裏應答的不對惹怒了他,連死都不知怎麽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縣主為什麽離開京城?可不就是因為上次在東宮說錯了話,惹得鎮北王不高興的緣故,因為她是縣主,才能活着被貶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麽樣了。所以你記得,今日的事千萬不可嘴碎亂說,免得惹禍上身。”

杞子戰戰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頭:“奴婢對天發誓,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楊夫人正翹首以盼,忙接了入內,詳細詢問在東宮的情形。

西閑應答自若,并無纰漏,又說太子妃盛情相待之類。

楊夫人聽罷長籲了口氣,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閑,你的耳環呢?另一只怎麽不見了?”

西閑一怔,忙舉手探去,果然,右邊的還在,左邊一只卻不知何時不見了。

楊夫人也忙道:“我竟沒留意,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閑也懵住了,細細回想,竟一點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不見了的,更不知是在東宮丢的,還是馬車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猶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這一對耳珰是蘇霁卿所贈,西閑是尤為珍愛的,自打得了後統共戴了兩回,第一次是去東宮赴宴,今日因要去謝恩才特意戴着,誰知竟丢了。

西閑又是心驚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讓他們先把府裏這一段跟門前地方仔細找找,心裏還存着那麽一點失而複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這有什麽,也值得心疼的?這原本還算是稀罕玩意兒,可如今妹妹已經得了太子妃的賞賜,又是金花,又是那麽長的一大串海珠,一顆足有這個的兩三顆大呢,索性拆下兩顆來叫人做成耳珰,豈不是好?”

西閑心裏仍竭力在尋思究竟丢到哪裏,無瑕理會。

楊夫人忙道:“又說胡話了,那是太子妃所賜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楊夫人也知道西閑舍不得,便把今日蘇舒燕來過一節說了,又道:“不如明兒你去蘇府也瞧瞧她去。”

西閑握着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這日東來回來,也問起西閑去東宮的事,于青青說了,又道:“原來那蘇家的丫頭也得了娘娘的賞賜,我看過她戴的那镯子,啧啧,總也值個千兒八百的銀子,看着比賢丫頭那珠串還名貴呢。”

東來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蘇家的那件事是太子虧辦了,給他們點賞賜也是安撫之意。”

于青青忙問:“給他們家是安撫,那為什麽又給賢丫頭呢?且我聽蘇丫頭說他們家裏其他人都沒得賞,怎麽反而咱們家裏我跟母親都得了?”

東來皺眉想了會兒,也不能确實,只猜測:“興許……是因為西閑以後要嫁到蘇家,所以太子給太子妃把她當作蘇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覺着有道理:“那咱們家還是跟着蘇家沾光了呢?”

東來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一個人影在咱們家門前轉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為他要來咱們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時候,他卻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問:“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東來想了想:“像是沒看錯。只是若真是他,怎麽竟過門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麽事兒。”

于青青道:“能有什麽事兒呢,照我看不過是血氣方剛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還是提早給他們兩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長夢多。”

東來聽見“夜長夢多”四個字,隐隐刺耳,回頭看了于青青一眼,卻也知道她向來口沒遮攔,就也罷了。

蘇家。

蘇霁卿給二哥蘇霖卿拉着,蘇霖卿道:“我知道這件事虧了你,你心裏不樂意是該的,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何況人家已經給足了咱們面子了。”

送人到了蘇郎中的書房門口,蘇霖卿又悄聲道:“父親好像不大高興,你記得別沖撞了。”擡手在他肩頭輕輕一拍,“大丈夫何患無妻?想開些。”

蘇霁卿一聲不吭。

二公子推門進了書房,行禮道:“父親,三弟回來了。”

蘇郎中瞥了蘇霁卿一眼,問道:“你去哪裏了?”

見蘇霁卿不回答,蘇霖卿帶笑道:“我在會賓樓找到了三弟,原來是給幾個相識絆住了腳。”

“沒問你。”蘇郎中皺眉,又道:“你出去。”

蘇霖卿無奈,看一眼三弟,低頭退出,順手将房門帶上。

這邊蘇郎中看着兒子:“我聽你母親說,你不答應。賭氣跑了?”

蘇霖卿始終低着頭不言語,此刻才說道:“婚姻大事豈是兒戲,分明已經下聘禮定了,怎麽能說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茍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這樣強人所難,上次是妹妹,這次是我,堂堂的一國儲君,行事怎麽能這樣颠三倒四。”

蘇郎中喝道:“你住口!”

蘇霁卿見父親發怒,便跪倒在地。

“其實,”蘇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幾分:“你說的也不錯,這件事說起來,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難為人了。”

蘇霁卿略覺詫異。蘇郎中道:“可是,此事本來不至于到這種地步,至于為什麽弄得現在進退兩難的窘迫境地,你心裏難道沒有數嗎?”

蘇霁卿微驚,不禁擡頭。蘇郎中對上兒子的雙眼:“當初鎮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誤以為是你妹妹,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卻是最清楚不過的,且當時你也在場!你總該清楚鎮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閑!”

蘇霁卿雙手握緊,無言以對。

長嘆了聲,蘇郎中道:“至于此後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為聰明,自以為能夠瞞天過海,甚至還在那種危難時候求你母親去林家提親,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蘇家推到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的!”

蘇郎中說到這裏,耳畔又響起太子趙啓溫和的聲音:“當時我叫人去尋找鎮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誰想不知是什麽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撲朔迷離的謠言,說令愛那日是去的別人府裏,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誤導,等終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後,這期間……貴府偏已經跟林府結了親了。”

之前蘇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辦錯了。

但是聽了太子的這一番話,蘇郎中驀然心驚。

太子的話很婉轉,可透出的意思卻叫人不寒而栗——是誰散播謠言誤導太子,又是誰搶在這時候跟林家定親?

聽起來,竟好像是蘇家故意如此瞞天過海。

蘇郎中冷汗涔涔,當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趙啓親自将他扶了起來,道:“郎中勿驚,其實孤向你開這個口也十分為難,畢竟已辜負過蘇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鎮北王有關,我自然要恭祝貴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鎮北王那個脾氣,誰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勸他令選好女,但他卻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風,若我不理此事的話,他就要……到時候必然會弄得驚天動地,無法收拾。老大人,你總該體會孤的苦心吧?”

蘇郎中如何能不明白。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蘇府。

“你這孽子,既然知道鎮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該躲的遠遠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爺搶人,還自以為是地想瞞天過海,你、你是想把整個蘇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蘇郎中指着蘇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還是蘇家的子孫,顧惜蘇家滿門的性命跟體面,那就聽為父的話,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就在入秋之際,蘇府同林府之間的親事突然告吹了。

蘇府裏,蘇舒燕是最後一個知道這消息的,起初她還不信,只當是衆人胡說。

等問過了朱夫人之後,蘇舒燕不依不饒地大叫:“好好的為什麽要退婚?林姐姐那樣好,哪裏配不上三哥哥了,到底是怎麽昏了頭才要退婚!我去問問父親!”

朱夫人見事情已經都到了這個地步,索性不再瞞她:“傻孩子,西閑自然是好,只是咱們家配不上她罷了……”

蘇舒燕愣住:“這是什麽話?”

朱夫人嘆道:“西閑是鎮北王看上的人,咱們家哪有這個福氣。”

蘇舒燕倒退兩步,她呆呆地看了朱夫人半晌,雙眼睜得圓圓的。

朱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是你三哥哥跟西閑沒緣……只是你這孩子也是的,那天是你跟西閑一塊兒跑出去的,怎麽竟連母親也還瞞着?你若早把你們遇見王爺的話告訴母親,蘇家就不至于跟林家定親又退親弄的這樣難看了。”

朱夫人話才說完,蘇舒燕用力掙脫她的手,轉身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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