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子
1、
城南的湯粉店開了很多年, 在海城很出名,就是位置偏遠, 靠近海邊亂石灘,城裏的人想過去一趟不容易,好的是工作日人不會太多。
要了兩碗素粉, 一碟鹵牛肉和一碟小菜, 林渡拆開筷子,遞給駱炎一雙。
他們到這邊已經是晚上,天氣逐漸變寒,整家店就只有他們兩人在吃粉, 老板在旁邊“篤篤篤”切着蘿蔔, 桌上面吊着一個暖黃色的燈泡。
林渡卷着湯粉小口吹氣,駱炎倒了杯茶問他:“你最近,接了一部綜藝?”
林渡把吹涼的湯粉送進嘴裏, 含糊着問:“駱先生怎麽知道?”
一般人邊吃東西邊問難免會有些難看, 林渡做得自然,駱炎看着反而覺得喜歡,心裏的煩躁散去了一些:“這個項目負責人我認識。”
林渡“哦”了一聲, 想起自己看到制作方那邊的臺本, 笑着說道:“駱先生可以告訴負責人,這個綜藝肯定會火。”
他接下這個綜藝很大部分也是看好這個綜藝,至于原書受剛好和他一起參加, 林渡沒考慮這個。
“這個形式很新穎, 讓關系不好的兩個人同臺, 天然就有話題度和看點,就單看發過來的臺本,綜藝情節設置也很完整,大爆預定。”
駱炎放下筷子,看着林渡帶笑模樣,問道:“林渡,你今後工作上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林渡手撐着額頭,一只手輕點桌面,慢悠悠說道:“想把公司做起來,常駐一檔綜藝,人氣爆棚做到直播界的TOP,想要更多的人認識我。”
他說完,笑起來:“是不是太空泛浮誇,還很矛盾。”
林渡抿了一口茶,他也覺得自己浮誇,沒什麽深刻夢想,別人孩子在想着做宇航員和科學家,他那時候在為書本費苦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繼續讀書。
也矛盾,明明知道哪樣的人設更讨人喜歡,除了必要演戲成分,還是堅持做自己。
林渡喝得是茶,駱炎喝得是酒,濃烈的白酒,入喉辣得人要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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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炎搖搖頭,目光落在林渡身後的亂石灘上:“既不空泛浮誇,也不矛盾。”
他本來在聽到這個綜藝節目配置時,就想着把林渡删去,但這樣不太好,他估計林渡可能會失落遺憾,于是又想着直接停掉這個項目。
至于綜藝大爆之後能賺多少錢,又很大可能讓嘉清影視成為跻身行業頂尖,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他可以再依據這個配置做另一個項目,依舊能達到目标。
他只想要林渡,只要林渡在他身邊。
為此,折斷林渡的羽翼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林渡又吃了幾口湯粉,嘗了一口牛肉,眼微微發亮,手輕輕敲擊桌面,跟着節奏唱起小調——
“你說你只喜歡吃糖果”
“但世界上還有多種美食”
“火鍋涼粉面皮兒”
“蘿蔔白菜醬燒鴨”
林渡托腮彎着眼唱得起興,一連串地報菜名,清脆又流暢,左手跟着敲擊速度越來越快,眼神帶笑看着駱炎:
“陪我去嘗嘗吧”
“世界好大,一個人吃不來”
“拜托,拜托”
“陪我,看我,抱着我”
林渡唱着歌給了一個Wink,駱炎指尖微動。
林渡的唱跳能力放在偶像團裏面也是中上的,何況他長相頂尖,何況他極具表現力,何況他還是,駱炎的心上人。
駱炎的整個心髒跟着林渡的歌聲顫動,仿佛這個人就是他的全部。
“求求你,求求你”
“陪我,看我,抱着我”
林渡換氣,伸手比出一個□□姿勢,特別帥氣地朝着駱炎開了一槍,唱出最後一句:“哦~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我,看我,抱着我。”
一首歌唱完,林渡眼都笑眯了,笑道:“駱先生,我在套路你,好不好聽?”
駱炎還沒回答,旁邊切蘿蔔的老板大吼:“好聽!”
沒能搶答的駱炎:……
林渡是在問你嗎?你搶着回答幹什麽?
林渡看着駱炎無語的樣子,哈哈大笑,他笑得極其暢快,清潤的笑聲響徹在整個小面攤。
壯實的老板端出一盤鹵菜,鹵豆幹鹵雞爪等等一堆擺在盤子裏,最上面一個鹵雞蛋卡在菜中間,顫顫巍巍就是沒掉。
老板大聲道:“小哥送你,獨家鹵菜!”
說着自己倒了一大杯白酒,一口悶了:“歌好聽!敬小哥你的歌聲。”
林渡止住笑意,彎着眼舉杯:“以茶代酒,謝謝老板的喜歡。”
“哈哈哈哈哈哈,爽快!!!”
老板放下酒杯,随手把毛巾往身後一搭,哼着不知名小調,往小店後面走。
林渡放下杯子,一直被老板搶話的駱炎低斂着眸沉聲道:“可以。”
夾住一塊鹵豆幹的林渡:“?什麽可以?”
駱炎擡眸冷冽的嗓一字一句道:“陪你,看你,抱着你。”
剛剛吃了一口的鹵豆幹的林渡被嗆住了,臉迅速泛起一層薄紅。
駱炎修長有力的手遞過去茶杯,林渡趕緊接過喝了一口,擡頭視線對上駱炎,又慌忙移開。
駱炎低低笑起來。
海城三面環海,面攤這邊靠近西邊的海,不過不是東邊和南邊那樣适合休閑的金沙灘,就是個亂世灘,海風吹來帶着冷冷的鹹味兒。
林渡終于平靜下來,給駱炎夾起盤子最上面的鹵雞蛋:“駱先生,團團圓圓。”
駱炎夾起雞蛋,咬了一口,聽到耳邊林渡呓語般輕聲說道:“真好啊。”
鹵得入味鹹香微辣的雞蛋還帶着彈性,駱炎吃了一口,撩起眼皮看林渡笑得溫暖熱烈。
确實,很好。
林渡不愛浪費食物,為了把那盤鹵菜吃完,把自己吃撐了,摸着肚皮有些遲疑問駱炎:“要不,我們再去逛逛?”
駱炎站起身,伸出手:“我們走回家。”
本來想着不論求婚成不成功,都帶林渡去那裏,哪知道他連婚都沒求,不過現在氣氛很好,去那裏也好。
林渡搭上駱炎的手,駱炎把手揣進自己兜裏,兩人相攜離去。
高壯老板看到這一幕,口裏的歌曲變了個調:“情郎啊你慢慢走,等我回頭再看看你……”
想到剛才兩人的相處,“啪”一下,把面團摔進盆裏,感嘆道:“年輕啊。”
2、
一路走回來,林渡好幾次差點被認出來,海城市區晚上還是很熱鬧的。
要是林渡被堵到,就以他現在的熱度,今天別想回家了。
幾次都是駱炎擋住了林渡,中途還有一次,那個粉絲眼睛尖,窮追不舍,駱炎拉着林渡奔跑,把林渡推到小巷子裏藏好,自己走出來。
粉絲看着駱炎一個人出來,不甘心問他的同伴呢,駱炎淡定道:“在密會情郎。”
臊得裏面的林渡臉紅,也把粉絲小姑娘搞無語了,說:“你朋友挺像林渡的。”
駱炎氣定神閑:“确實很多人這麽說。”
小姑娘看他這樣淡定,就信了,本來也是,林渡現在人氣這樣高,哪裏會大喇喇在街上走,她剛上大學,還不知道成年人操作可多,認為是自己看錯,不甘心走了。
以至于後來網友扒出了駱炎和林渡的關系時候,她想起這一段,笑自己太天真。
兩人最後回別墅的時候,林渡不僅全消化了,還因為一路走回來餓,餓了也是不能吃的,馬上要上綜藝了,任你是多小的臉,在鏡頭前都要變寬。
剛進別墅不久,天上就飄起了小雪。
海城的冬天來了。
兩人各自回房間洗漱,林渡洗漱完,拿起自己的吉他和一個小盒子。
從餐廳裏提出事先準備好的幾根蠟燭,他看出來駱炎不喜歡吃甜食,就帶駱炎去吃了城南的湯粉店。
背着吉他,小禮物盒藏在兜裏,林渡上三樓敲了駱炎的門。
門打開,準備去洗漱的駱炎襯衫的袖子都已經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和腕上的一塊手表,看着林渡背着吉他,挑了挑眉。
林渡眼很亮:“駱先生,下雪了。”
駱炎嗯了一聲:“所以?”
“所以我給駱先生唱一首歌吧,新歌,駱先生絕對沒聽過。”
林渡語氣像是在獻寶。
駱炎覺得林渡這天很不一樣,有些興奮,跑去機場接他,去了時空大道,又去吃城南的湯粉,步行回別墅,現在背着吉他又說要再唱歌給他聽。
看着林渡一臉壓抑不住的興奮,駱炎失笑,讓開身子,林渡背着吉他走進去,先是環顧了一周房間,最後選在了陽臺上,自顧自走去陽臺,閉上眼深深呼吸。
比第一次登臺還要緊張。
駱炎靠在陽臺的玻璃門上,雙手環抱靜靜看着林渡。
他改變主意了,綜藝節目,他不會阻攔林渡參加了,他愛林渡,只想林渡開心。
舞臺能讓林渡開心,他該給林渡打造更大更寬闊的舞臺。
而不是束縛住他,讓他只能呆在自己身邊枯萎。
克制自己的占有欲,可真難啊。
駱炎随意側臉看着閉眼的林渡,他甚至都沒發現自己的眼神有多溫柔無奈,是霍二看到會頭皮發麻的溫柔眼神。
還是更想看到,在自己領域裏耀眼的林渡。
林渡再睜開眼,卸去了剛才的興奮,手握拳裝作拿着話筒在發言:“這首歌,獻給一個人,他是我很,依賴的人。”
他看向駱炎:“我希望他開心,希望他往後餘生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希望他傷痛愈合,希望他能只把紅酒做收藏。”
駱炎心頭顫動,他沒想到這首歌,林渡是給自己的。
他看着林渡,像是在看自己的整個世界。
“葡萄味的夏天遇見狐貍”
起調像是在講一個童話故事,林渡的眼神像是今天落下的這場雪,安靜清和,落在人身上帶着些微涼意,又很快融化成一灘水。
如果現在是在開演唱會,估計粉絲現在會在底下捂住胸口,只在心裏“啊啊啊啊啊”的叫,因為大聲,會驚擾到他,驚擾到這樣靜這樣好的氣氛。
“國王拿着權杖走出高塔”
“想和你吃蛋糕想和你看晚霞”
林渡看着駱炎露出一個笑容,勾起的笑容完全卸去了他的冷意,剝下殼子露出柔軟內裏,一聲一聲情緒飽滿,林渡已經出了幾首歌,不少樂評人點評價過,一個詞——感染力。
足以讓人完全放下自己沉浸在歌聲中的感染力。
駱炎不怎麽懂,客觀來說,林渡的歌,他确實喜歡聽,更喜歡的是聲音和表現形式。
但今天他懂了,這讓人屏住呼吸的感染力,這讓人只能看到他一切都忘掉的感染力,不止是因為林渡是他的心上人,只是這首歌,飽滿到要爆炸的情緒直擊心髒,偏偏林渡不将情緒宣洩,只牢牢收着。
駱炎的心髒被收緊,他想說,不,他不是國王,林渡也不是這樣一只能仰望的小狐貍。
林渡笑彎了眼,進入整首歌高點——
“為何不敢靠近”
“為何不敢相觸”
前期壓住的情緒完全釋放出來,林渡清冽的高音在耳邊炸響,他的神情陡然變得極其鋒利和,哀傷,他放下吉他展開身體,開始跳舞。
帶着古典舞風格的激烈舞蹈,一個轉身,定點,最後的眼神釘在了駱炎身上。
駱炎不知道,林渡在确定好曲調之後,為了練這一小段舞蹈熬了多少次,對着鏡子一次次把自己累攤,把這次生日祝福當作人生大事在對待。
只有一次機會,一定要讓駱炎記憶深刻,要深深刻在駱先生的腦海裏,讓他記住。
林渡承認自己的自私,他想,就算兩人不能攜手走到最後,他也要讓駱炎永遠記得他。
睫毛顫動,林渡氣息有些微的不穩,最後的幾句水到渠成地唱出來:
“你是咫尺,你是天涯”
“你是我避之不及卻想靠近的萬丈光芒”
歌聲落下,林渡帶着喘息停下來,他一步一步走近駱炎。
他和駱炎之間,好像總是駱炎在主動。
林渡仰頭,雙手環住駱炎,顫抖着唇,吻上了駱炎。
你是我的萬丈光芒,那我現在是在吻我的希望,我的光芒。
我的,駱先生。
3、
這場開始于林渡的歌曲,最後主動權卻掌握在了駱炎手中。
駱炎放開林渡的時候,林渡因為缺氧臉都微紅。
林渡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欲蓋彌彰地問:“什,什麽味道?”
駱炎低笑了一聲,沉冷的聲線變得慵懶:“葡萄甜味。”
林渡抱起吉他,腿軟坐到陽臺的藤椅上,拿出小盒子,遞給駱炎,笑得滿是清俊的少年氣:“駱先生,生日快樂。”
駱炎伸手,卻不是接過禮物,整個包住了林渡的手,走近。
“林渡,我不是國王,你也不是仰望的小狐貍,沒什麽人值得你臣服。”
駱炎墨黑的瞳沉靜看着林渡,鄭重講道:“如果這段關系裏,一定要有一個人臣服,也不會是你。”
他說着單膝跪下,低頭虔誠吻下林渡的手:“我的王子。”
林渡繃緊自己的情緒,完全沒法開口說些什麽,他沒想到駱炎會這樣,做到這樣,駱炎握他手極緊,不容他掙脫的力度,林渡急得眼眶都紅了。
駱炎說完這句話才站起身,自然道:“別怕,是我應該的。”
他該好好抱着自己的小狐貍,也要守護住自己的王子。
林渡抿了抿唇,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只仰頭看着駱炎,外面雪落無聲,自己耳邊卻像有千萬種聲音炸響。
駱先生這樣好,如果以後兩人分開,他真能接受嗎?
不能接受,也無法忘記。
攤開手掌,小小禮盒躺在林渡手中,林渡沉默片刻穩住情緒,開口嗓音還是不可避免的沙啞:“駱先生,生日禮物。”
駱炎沒有在步步緊逼,對他來說,夠了,剩下的,他們慢慢來。
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對寶石袖扣,下面是一張疊起來的紙,駱炎展開,本來以為是信,沒想到是一份贈予協議,林渡無償将自己公司的一半贈予駱炎。
駱炎猛地把紙折起,林渡彎起眉眼:“駱先生,我想把自己的夢想,分你一半。”
他看駱炎沉沉看着自己,調侃道:“駱先生不會是瞧不上吧,相信我,之後會做大的。”
林渡眨着眼:“何況駱先生作為一個商人,應該追求利益最大化的。”
駱炎又氣又好笑,他捏着這張紙,沒說要不要,只是從房間裏拿了瓶酒并兩個酒杯,姿态閑适倒好了酒:“預祝你接下來順利。”
林渡接過酒杯,還想勸說駱炎收下,看着駱炎優雅微涼的神情,還是咽下去,和駱炎碰杯,喝了一口酒。
外面的小雪越落越大,陽臺封了玻璃罩子,林渡感受不到絲毫的寒冷,室內有暖氣,他只穿着一件淺色柔軟的針織衫。
駱炎端這酒杯問他:“喜歡下雪嗎?”
林渡側着臉看外面雪鋪天蓋地落下:“以前不喜歡。”
以前哪裏有那個心去喜歡,大雪天,他也要去兼職賺錢,印像深刻的有一次,他從酒吧駐唱回來。
漆黑的深夜,他那天沒怎麽吃,駐唱出來餓得胃痛,深一腳淺一腳得跑去買糯米團子,昏黃燈光下,有人在吃宵夜,他看人成雙結對地開心笑鬧,鵝毛樣的大雪,雪夜裏他孑然一身。
不過現在他有駱先生陪着,他轉頭清淩淩說:“現在很喜歡。”
林渡彈了彈紅酒杯:“駱先生,我去參加綜藝,你在家可不能過度飲酒。”
駱炎雙腿交疊,端着酒杯靠在椅子上,看着林渡徹底軟下來關心的表情,心裏那股占有欲反而平息了許多,他愛林渡,所以只希望林渡能開心。
踩着他的占有到達巅峰,再疼他也能接受。
屋內溫暖如春,兩人飲着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駱炎提起綜藝:“裏面除了葉明越,還有個嘉賓你應該認識。”
林渡有點犯困,聽到這個,睜開霧蒙蒙的雙眼:?
駱炎搖搖頭,沒有繼續說,只意味深長說道:“你可以期待下綜藝的嘉賓陣容。”
林渡飲了口酒,清醒了些,都沒注意駱炎說了些什麽,看着駱炎壓在下面的那張紙,腦海裏不清醒,委屈道:“駱先生不要我的公司嗎?”
駱炎一頓,低啞着喊了林渡的名字:“林渡。”
林渡透徹清亮的眼看過來,外面的雪落了一層,屋內的光溫暖明亮。
駱炎嘆息般說道:“你就是我的利益最大化。”
“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輕柔克制的吻落到林渡的額間。
“我的小狐貍,我的王子。”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