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正着
林渡到劇組的時候, 手裏還拿着一束花。
淺藍色的小花,細嫩的青綠花莖, 放在小瓶子裏, 瓶子下面是土,上面覆了層雪。
副導演看他提着皮箱到現場,身後跟着一個保镖, 趕緊找人過去接, 林渡現在人氣高, 演技又不錯, 放在哪個劇組都是要被捧着的。
劇組裏管雜事的工作人員趕緊上前接林渡手裏的箱子,看着林渡手裏一個水杯, 一個捧花,伸手想把捧花也接過去。
林渡側了側手, 很溫和:“不用,這個我拿就好。”
住的地方就在片場旁邊, 很近, 工作人員看着林渡進門, 關門時候看到林渡把花先放在了床頭。
這是什麽花?林渡原來還是一個愛花的人啊,工作人員關門時候想。
在片場的日子過得很快, 林渡一點點進入角色,這次角色和他相像的地方也不少,沉進去不難。
這也是林渡決定接下這個本子的原因。
角色和演員從來都是互相成就的, 何況是林渡這種半路出家做演員, 他的表演方式又很吃角色和他相似度。
有的演員也是這樣, 但一是難遇到和自己相似的角色,二是就算遇到了,這角色也不一定找你。
導演找演員,挑能力挑長相挑人氣,不是非誰不可。
林渡現在人氣正盛演技也可,有不少好本子遞到他手裏,他還能挑。
所以本來一兩年內不準備接戲的他,還是接了,當年他演戲沒能拿最佳新人獎,這個世界或許有機會拿到。
雖然不會說出口,不過确實是他現在有了駱先生,他不用考慮太多因素,想接就可以接。
和他搭戲的是孟影帝,成名已久,在電影裏演大軍閥,和林渡對手戲很多。
孟影帝劍眉星目,是早年國內出了名的美男子,盡管年過四十,保養得宜,臉上看不出年齡痕跡,後來演戲多年,拿了無數大獎,養出了威勢。
演軍閥這個角色非常适合,舉手投足間都有股氣勢。
林渡演的是個潛伏在大軍閥身邊的愛國青年,眉清目透,能寫會畫,看着溫和疏離,卻心藏狠勁。
書裏面隐晦地描寫出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導演力求要出這種感覺,每天都在磨兩個人的戲,問題還不是出在林渡身上,而是孟影帝身上。
林渡站在攝像機前幾乎一秒入戲,眼裏有隐着的情,閉眼看向別處的時候卻帶着恨。
開口卻是溫和的藝術家的清高感:“唱片裏這首還不錯,喜歡嗎?”
劇組打光很亮堂,給林渡整個人鍍上一層近乎于聖潔的光,低頭在臉上打下的陰影卻別有意味。
片場裏的林渡擡眼,眼裏光彩動人,眼眶卻有紅意。
“媽耶,”劇組裏有孟影帝的粉絲,抓着旁邊人的手,幾乎壓抑不住尖叫,片場太安靜了,她只能用氣音說話:“林渡太可了!”
工作人員心裏瘋狂對不起,孟影帝對不起,我要爬牆了,林渡太可了!
現場效果尚且如此,鏡頭裏面更是動人。
導演喊了“停”,滿意結束了拍攝。
拍到了晚上十點多,林渡下了戲,揉了揉眼,導演要求高,又得顧上孟影帝的時間,每天都很趕。
下去後林渡準備回酒店睡覺,或許還有時間跟駱先生通個電話。
孟影帝在門口抽煙,看到他出來,走了一步堵住了他。
彈了彈煙灰,問他:“能請教下戲裏的問題嗎?江路那邊我訂了包間。”
說的是請教,語氣命令式。
孟影帝最近卡戲很多,導演也不好說,只能一遍遍地停下拍攝。
林渡略停了停,語氣很平穩:“包間不必了,孟影帝如果想演好,或許該放下自己心裏的成見。”
林渡能感覺到,和他演對手戲的孟影帝對男人之間的感情有偏見。
大軍閥對青年開始是挑剔的,以後可是欣賞加喜歡,情緒不對,自然演不好。
孟影帝吐了口煙圈,冷嘲:“照這樣說,能演出好戲,都是因為有相應情緒,你是有個愛恨交雜的同性對象。”
林渡和他擦肩而過:“愛有,恨沒有,愛幫助我入戲。”
他腳步頓了頓,轉身認真糾正:“還有,不是同性對象,是我家先生。”
這種帶着偏見眼光看人的人,出了戲他不想多理會。
回酒店和駱先生通電話,年底了,駱炎事務繁多,還有一個星期就要放年假。
駱炎給林渡寄了許多藥性好的中藥,養身體的良方,下口苦得很。
駱炎聽到電話裏講着講着沒聲兒了,知道林渡又是在喝中藥,停下筆說:“喝完這個冬天就不喝了,之後和我一起鍛煉。”
林渡咽下最後一口,苦得嗓子都粘起來,出聲沒力氣:“搏擊嗎?”
駱炎又在一份文件上簽了自己的名字:“是的,到時候我來帶你。”
林渡不想去,搏擊可疼,他嘗試過練習,但這種運動他沒法體會到樂趣。
寧願練習舞蹈,拉筋都比搏擊摔來摔去好。
駱炎沒聽到答複,就知道林渡在想什麽,他也沒強求必須有答複,換了個開心點的話題:“馬上過年了,我去劇組那邊陪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林渡最近減重,不能多吃,算來算去,最後想吃塊小米糕,還有駱炎煎的太陽蛋。
除夕那天拍攝的地方下了小雪,林渡和孟影帝的一場高難度戲。
相當于床戲了,林渡扶着喝醉的大軍閥去床上,然後在卧室裏找機密文件。
哪裏知道大軍閥是裝醉,他起身從後面圈住了拿信的青年。
問他:“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看我死?”
兩人一番推搡往來,最後青年被軍閥摔到了床上,腳絆住了凳子,唇在青年脖子上嗑了一下。
然後兩人在床上,一個躺着,一個撐着,對視了十幾秒。
導演說了,要拍出一觸即燃地感覺,他在給罩上帷幕的床一個空鏡頭。
無盡的遐想。
想得很好,拍攝時候一堆問題。
嗑上肩膀和兩人對視必須是一個鏡頭過完,孟影帝不是摔得不行,就是眼神不行。
導演都有點壓不住脾氣了:“這個眼神,要有占有感和憤恨感!”
“他喜歡眼前這個人!但這個人想殺他!複雜,複雜的占有!”
一直演到下午五點,導演也要崩潰了,這麽重要的鏡頭,不磨不行。
整個劇組的人全都不能放假,除夕夜,都得拍攝。
林渡心裏也焦灼,駱先生說了今天過來陪他過年。
不知道拍到多少遍的時候,孟影帝終于來了感覺,眼神開始對了。
林渡明顯感覺片場都安靜了,他以為大家是激動的,孟影帝終于能拍完了,大家能過個好除夕夜。
這場戲他拍得也累,被摔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他還是打起精神,說不定呢,說不定這遍就行了。
又一次被摔在床上,林渡縮了縮腿,卻仰直脖頸,清透的眼看着面前人。
他帶入的從來都是駱先生,把大軍閥想象成駱先生,就很好演。
眼眶有紅意,淡紅的唇輕啓:“不是我想殺你。”
像是悲泣又是認命地陳述。
大軍閥腳磕到了椅子上,倒在青年身上,在肩膀上了下去。
青年顫動了一下,閉了眼。
複睜開,卻對上了擡頭的那人。
兩人透過波瀾詭谲的形勢對視,彼此的眼神都像是有些粘膩得透出來的情緒。
輕輕點燃,就能燒起來。
“好,過!”
導演的聲音讓全劇組都開心起來。
林渡揉了揉手腕,起身,回頭一看,看到駱炎身邊的得力助手正張羅着人給全劇組送熱奶茶和盒飯。
再一轉身,看到了駱先生就站在監視器前面。
眉眼都挂了霜,顯見是看到拍親密戲,不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