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沖動·故人

? 不記得跑了多久,只是一直漫無目的跑着,路上驚到了行人,沖撞了攤販,連郊外野地裏的兔子都被吓到,急匆匆的沖進草叢中,最終,因為馬兒的疲憊,加上劇烈運動而導致的腹部疼痛,使手中的缰繩緊了緊,速度也漸漸緩和下來,我知道承運一直跟着我,他的馬術,追上我是綽綽有餘的事,只是他并不上前,就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看着我的一舉一動。

腹部的疼痛在不斷加劇,上半身蜷縮着趴在馬上,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額間的冷汗在滴落。

“青兒!”承運在叫我,我擡頭望向他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足以讓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極是難看,我想要踩着馬镫下去地上,結果腳下一軟,承運急忙将我接住抱在懷裏。眼下的情況,我已是很難再去騎馬前行,承運抱着我開始尋找附近是否有村民居住,而此刻的我只覺得身體不住的發冷。

“承運,我好難受,我是不是快死了。”身體的疼痛像是慢性自殺般,一點點的侵蝕着每一寸皮膚還有內髒,或許我可以一頭撞死,也好過此刻的煎熬,環着承運的手一點力氣也沒有,眼淚就那麽流着,伴随着不住的抽泣和呢喃。

“沒事,有我在,有我在呢,你不會有事的。”承運可能被我的反應吓到,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不覺間又加快了腳步,待到看見有燈火時才深深舒展了一口氣。承運找了一戶人家去敲門,開門的大嬸對于承運的請求并沒有推辭,很是熱心的趕緊把我們帶到屋裏,承運小心翼翼的把我安置在床上,卻聽到大嬸一聲驚呼。

“哎呀,怎麽是姑娘你啊!”若是平日她這麽說,我一定會好奇她是誰,怎麽認識我,可眼下,我可一點也不想關心這個,甚至是轉過頭去看她一眼的想法都沒有。

“大嬸識得我妻?”承運先一步問道。

“是啊,幾年前我們村子鬧時疫的時候這位姑娘幫過忙的,老婦見過這位姑娘。”大嬸回道。

“原來如此,此刻我需回到城中請大夫來為我妻子醫治,眼下還望大嬸多加照顧。”大嬸點點頭,承運拉着我的手安慰了幾句之後便要走,轉身之際又被我死死的拉住,我看着他,像是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樣不忍放開,或許人在極度脆弱的時候潛意識裏最真實的一面才會顯現出來,或許,我其實并沒有自己一直以來所認為的那麽怨念承運。

“我很快回來,你要好好的,等着我。”承運安撫着說道,我點點頭,這才松開了緊握住的手,目送着他離開,直到馬蹄聲漸行漸遠。

“姑娘這是怎麽了?”大嬸問道,我本不想多說,但此刻只我二人,又是寄人籬下,終還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也想起,眼前的婦人就是那年時疫之時失去了自己孩子的春嬸,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她居然記得我。

“方才騎馬騎得太急,想是,傷到了肚子裏的孩子。”我回道。

“哎呀!這,這怎麽了得?!姑娘你,我的天那!”我疼的煎熬,自然也是見不得她的一驚一乍,本來想要讓她閉嘴,結果卻看到她十分慌亂的像是要去找什麽東西,匆匆出了門,不多時便又回來了,再過了一會,我聞到了艾草的味道,春嬸的腳步并沒有停歇,來來回回的,直到她端着一碗湯出現在我的身側。

“姑娘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啊,既是有了身孕,就不該去騎馬,如今見了紅,怕是,我也只能弄些我們的土辦法,看看…”春嬸小心翼翼的扶我起來,語氣裏不免透着些擔心和遺憾。

“你說什麽?見,見紅?!”聽到她的話,我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拼盡力氣抓住她的胳膊,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然後又看看自己,褲子上确實有血跡,只是不多,不然我早該意識到。心中一陣涼意,抓着春嬸的手也緩緩松開了。

“姑娘。”春嬸有些擔心的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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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想的,嗚嗚…”心裏的難過此時更勝身體的疼痛。

“先把這豬肚湯喝了,只是出了一點血,我們還是有希望的,姑娘可千萬別想不開。只盼着大夫早些來。”她的話音剛落,我立刻将那豬肚湯端起,一飲而盡。

或許是那艾草和豬肚湯真的有效,又或者是自己的意志改變了些什麽,總之,身體的疼痛似乎漸漸減弱,不多時便有了睡意,大夫來時,我還是半夢半醒的狀态,承運額間的汗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因是疾馳而來還未能平複的氣息吞撒在我的耳邊,他緊緊握着我的手,等着大夫的答案。

“夫人的狀況很不穩定,但也不至于有大礙,只是需多日靜養,不易走動,待我開些方子,吃了之後,應是會有好轉,不過,以後卻是要比其他孕婦辛苦的多,需靜心保胎方為良策,若是稍有不慎,期間會有什麽變數便不得而知了。”

“有勞了,多謝大夫。”承運等大夫開好了方子,又急匆匆送大夫回去,還要到城中去抓藥,因是不宜走動,想來是要在此待上些日子,回城時他還要去府中帶些家用換洗,告知我會将蕊兒一并帶來。

“那年見到姑娘時,一直跟在那位大人身邊,老婦還以為…不過眼下看來倒真真是覓得了一位如意郎君,對姑娘如此上心。”看我的狀态漸漸變好,春嬸就想着陪我說會子話,結果話題就直接奔到了那年。估摸着四阿哥一定是囑咐了村長不要大肆宣揚身份,故而春嬸此刻才會以大人相稱吧。

“那位大人是我的兄長,并非春嬸所想。”我解釋道。

“啊?那是我多想了,不過姑娘身邊能有這樣的夫君,這樣的兄長,真是令人羨慕,想來,日後這孩子,也必定是個孝子。”

“怎就是個孝子?也有可能是個孝女呀!”

“哎呀,姑娘笑了,總算是緩過神來啦!”看我終于有了笑意,神情也緩和了許多,春嬸感嘆道。

“多謝春嬸的照顧,看樣子這些日子難免要在你家叨擾了,還望春嬸多擔待。”

“哪裏的話,自從我兒子走了以後,家裏就我一個人,你要是在這啊,至少還有個說話的人,倒是姑娘,可千萬別嫌棄我這老舊的房子,還有我這個唠叨的婦人才是。”

“怎麽會?感謝還來不及呢,不過話說回來,真是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今日确實巧的很。”沒成想這盲目的奔走,竟不知不覺到了白紙村附近。

“這是緣分,說明姑娘跟我們村子有緣。”春嬸笑着說道,我點頭認可。

“那村民們現在過得好嗎?”

“多虧了那位大人還有吳先生,算是緩過來了,這些年靠着農耕和手工活,總算是過的還可以。”

“吳先生!他現在可好?”許久未曾聽到的名字,都快忘記這號人物了呢。

“很好,搬到我們村裏住也有些時日了,只是最近出門,家中只剩下妻子,不然今日又何須大老遠的去找大夫,吳先生不就是現成的麽。”春嬸說道。

“他住在這兒?還有了妻子!”這卻是沒有想到的。

“是啊,一起來的,是位很不錯的人,賢惠溫柔,村裏的人都很喜歡她,兩人也十分恩愛。”

“那真是太好了,吳先生醫術了得,卻不求功名富貴,安得恬靜的生活,治病救人,是位不可多得的好人,他的夫人也一定很是優秀。改日定是要見上一見。”我說着,對這位吳先生的妻子确實略有好奇。

“你在這裏住自然是會見到的,過些日子吳先生也該是回來了。”春嬸想了想,複而說道。

“嗯,真是期待呢!”

接下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直住在白紙村,承運便陪我住着,皇帝給他安得是閑職,故而不需每日辦公,也就有了大把的時間和我同進同出,這段時間裏,白紙村的村民幾乎人人都識得了我們,大家相處的也十分和睦,很多時候承運也會去幫助村裏的老農耕作,不過顯然這對于他來說,有些辛苦,即便體力再好,也經不起沒頭沒腦的瞎幹,後來時間長了,在老農的教導下,倒是對耕作熟悉了許多。我的狀态也日漸好轉,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比起之前的‘癔症’确實是正常了許多,這也許歸功于白紙村的生活,也可能歸功于肚子裏的孩子,又或者,和承運有關。總之,這樣的時光讓我覺得很開心。不過先前提到的,吳先生的夫人卻是遲遲未曾見到,頭前是有各種原因推脫,後來錯過的多了,就有些覺得是不是對方不想見我,連春嬸都十分奇怪,想不明白其中緣由,即是如此,我也不便強人所難,不見就不見吧,但畢竟同在一個村子裏,總是在所難免會碰到,每次卻只能看到她匆匆離開的背影,每每此刻總是搖着頭感嘆自己是不是有什麽可怕的地方,這麽不招人待見,而後,這背影見的多了,卻突然就從腦中閃過一個人的名字,但每次這麽想的時候,又覺得怎麽可能,心中的疑惑與日俱增,漸漸地,對那位吳夫人的好奇之心也就越來越盛,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是不是如那背影一般,與我所識的故人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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