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家破人離散

老太太早前便患有頑疾,身子一向不好,加之前些日子家中出了那麽些事端,竟氣得病倒了,沒過多久便魂歸西天。

這老太太是張家的主心骨,突然辭世,什麽也沒交代,臨走前只喚了張均枼過去說了番話。

張均枼即将進宮,老太太雖遠在江湖,卻也知宮中局勢險惡,稍有差池便要惹來禍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張家已将破裂,可聲明遠在,仍是大戶之家,她與老太爺白手起家,萬不願張家就此沒落。

老太太叫來張均枼,睜眼一見她便問起她張家的祖訓,這時老太太的氣息已愈發的微弱,張均枼顧不得旁的,開口便答:“忍人仁人任人刃,任人刃人任仁人。”

“枼兒啊,”老太太嘆一口氣語重心長,“你入宮為妃,切莫多生事端,能忍則忍。若能為後,必先心懷天下,權勢雖誘人,卻總非當機作用;風息時休起浪,岸到處便離船,才是了手工夫。”

老太太臨終囑托,張均枼自然銘記,紅着眼道:“枼兒明白。”

老太太說罷便咽了氣,張均枼出了屋子,一大家子人便圍了過來,起先開口的是張岳,“枼兒,主母可說了什麽?”

張均枼知道張岳此言何意,便作黯然神色,說道:“張家是一個整體,若要分家,除非她死。”

張岳聽罷神色果真有些埋怨,“家是一定要分的。”

“主母走了。”

以張家的做派,老太太過世,葬禮本該大辦,可因張均枼即将奉旨成婚,喪事犯了沖,便不得不大肆削減,只好草草了事。

老太太的死不曾對外宣揚,張府門前高挂的紅绫亦沒有撤下,偌大的張府僅是設了一個靈堂,老太太的棺椁也只留了三日。

可憐老太太一輩子為家操勞,卻落得個如此凄慘的下場。

三日後的平旦,老太太的靈柩便已下田。

第二日一家人聚于祠堂,說起分家的事,張岳面不改色,去意已決,與靳氏對着張家老祖宗拜了拜便轉身離開。

張巒到底不舍,老太太雖說分家必得淨身出戶,可他還是吩咐金膂從賬房提了銀錢出來,畢竟那是自己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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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靳氏攙扶張岳步出大門,金扶自語了句:“老宅子怕是也不幹淨吧。”

張巒聞言瞧了她一眼,正要說些什麽,卻見丫鬟急匆匆的從西院跑來,手中捏了封信,張皇說道:“二老爺,大小姐離家出走了!”

聞此張巒忙搶過丫鬟手中的信,皺着眉頭看了眼,看罷輕嘆了聲,三姑奶奶在一旁見狀不禁冷笑,自嘲道:“都走了,邑齡啊,我們也該走了吧,這個家,怕是容不下咱們了。”

張邑齡轉身看着站在金扶身後的張靈姝,沉聲問:“姝兒,你跟誰?”

張靈姝垂下眼簾,不敢與他直視,“我……留在這兒吧。”

“也好,”張邑齡長籲,側身對張均枼行了個禮,又朝張岳和金扶、湯氏拜了一拜,這才随三姑奶奶離去。

這會兒四房與三房的車馬皆以離了家門,餘下二房家的人及張靈姝仍站在祠堂中,一語不發,忽聞家仆來報,宮裏頭來人了。

張巒忙帶領衆人去正堂迎接,原來是英國公張懋與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萬安持節至此行皇太子納徵告期冊封禮。冊曰:“帝王之統天下,必致重于國本。婚姻以嗣萬世,寔關系于化原。惟選淑德以配元良,斯迓鴻休而永宗社。禮典具在,今昔攸同。朕長子皇太子佑樘,天賦純資、學全睿德、年長已冠,宜諧室家。爾張氏鴻胪寺卿張巒之女,夙蘊閨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時及于歸,天作之合。茲特授金冊立爾為皇太子妃。爾其祗服榮恩,恪修婦道。惟孝惟誠,以事上奉祀;惟勤惟儉,以持己率人。存雞鳴儆戒之心,篤麟趾仁厚之化。有蕃嗣續,慶衍邦家,億萬斯年,允光內助,爾惟敬哉!”

聖旨宣畢,張均枼未語,單只是擡手接過,今日是主母過世的第四天,她身為嫡親孫女,卻不能為主母守靈,偏偏連主母的葬禮都不能大肆操辦,如此實在有違孝道,她心裏頭自然是萬般不願,奈何聖旨已到,她明日便該受醮戒,行親迎禮。

晚膳過後,張均枼獨自一人坐在屋中,梳妝鏡前凝眉不語,燭光黯淡,竟有幾分凄涼。

回鄉即将有一月之久,父親與她言語不過三句,她明日便要進宮,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而她的父親,竟無一絲不舍,父親他,果真就那麽恨她嗎!

她思慮了許久,這回無論父親到底見不見她,她都要與他坦白當年之事,可到了父親的書房,卻不見他人影,唯見金膂在書房門前不遠處吩咐下人勞作。

“舅舅,可曾見到我父親?”

金膂想了想,“若不在書房,當是去祠堂了。”

金膂自金家沒落後便寄居在此,至今已有十年之久,這十年,他同長姐金扶一般,少言寡語,處處看人臉色,早已熟悉了在這個家生存下去的門路,對一家之主的一舉一動更是了如指掌,早前是老太太,如今便是張巒。

祠堂內只聞金扶冷冷一笑,望着一塊陳舊的牌位,目光呆滞,“沒想到你還為她立了牌位。”

“她為我生下長女,自然是張家的一份子。”

“她李玄兒所出是你的孩子,難道我的枼兒就不是了嗎!”金扶言語間愈發激動,竟落下淚來,“審言已死了十年,這十年,你對枼兒可曾盡過一個父親的職責!張巒,你好生偏心!”

“審言是怎麽死的!”張巒雖沒有哭訴,卻也紅了眼,喝道:“枼兒做過什麽,你難道不清楚!”

“審言失足跌下山崖,與枼兒何來關系,我不明白,為什麽你非要将錯全都怪在枼兒頭上,她到底做錯什麽了!”

“枼兒有錯,”張均枼忽然出現在祠堂外,驚得金扶說不出話來,吞吞吐吐的喚了聲:“枼兒……”

張均枼含淚道:“枼兒錯在是父親的女兒,枼兒不該生在張家,枼兒生來便是個錯”,她不曾想過,父親對她的恨已深入骨髓,也不曾想,審言竟不是她的同胞姐姐,而是旁人所出。

張巒聞言心頭一震,想說的始終未能道出,只有金扶痛哭流涕,淚水像決了堤一般傾瀉而出,“枼兒……”

“父親容枼兒在張家借宿最後一晚,枼兒明日便走,此生也決不再踏進張家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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