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天
唐惜踩着孤單的影子回程家,孔文蓮往她身後看了又看,奇怪地問,“紹祖呢?你們怎麽沒一起回來。”
“他沒回來?”唐惜同樣疑惑。
孔文蓮滿心不解,好奇地看唐惜,“你們一起出去領證,他沒有回來過。”
“哦。”不願意和自己結婚,連家都不回了麽。
“我打電話問問他在哪裏。”孔文蓮念念叨叨地拿電話撥打,電話許久才通。
唐惜借着喝水,在客廳裏站着。
程紹祖的聲音蔫蔫的,迷迷糊糊的。
孔文蓮吃驚地問,“你喝酒了?現在在哪裏?”
“家裏。”
孔文蓮沒反應過來,“哪個家?”
“望市。”
“你怎麽回望市了,你們今天去領證,領了沒有?”
“領了。”程紹祖醉醺醺地說,他的聲音帶着酒的火辣,“唐惜沒有向你們炫耀?”
“你還在生病,怎麽喝這麽多酒。”孔文蓮背對着唐惜站着,不知道唐惜在客廳,“唐惜剛才回來說困了去睡覺,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她現在懷孕你別招惹她,等孩子生下來再計較,要不要離婚,随你。”
“我不想結婚,不想娶她。”程紹祖半醉半醒地咆哮着叫,與平時低低沉沉的嗓音不同,看來是真的喝多了。
“為什麽?”孔文蓮壓低聲音,“為了孩子,你忍一忍,十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候孩子留下,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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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紹祖的聲音沒減小,他聲嘶力竭地喊,“我永遠不會愛上她,她對我來說只是項挑戰,三年前是現在還是,現在她已經讓我失去興趣。她別想用一個孩子束縛住我,我不愛她。”
酒後吐真言,應該是準确的,起碼程紹祖說了很多清醒時候不會說的話。
比如他從來沒有愛過唐惜,只是把她當作一個笑話一個需要攻克的目标,他說那些要照顧她的承諾,讓她心心念念之後卸下防禦的話,只是想知道一個警惕的人放下防備的樣子會是怎麽的無助和軟弱。
他對她,從始至終都是一場游戲,從三年前延續到現在的游戲。
“我也沒有愛上他,我不會愛上他,我不在意。”唐惜在心裏反複重複着這三句話,眼淚卻順着臉頰往下流,滴在手裏的水杯裏。
被她仰頭喝下,苦澀的味道。
程紹祖挂掉電話,把桌子上的酒瓶一把揮開,玻璃瓶撞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滿地的玻璃碎屑,狼藉地嘲笑着那個醉醺醺的人。
十個小時過去了,她沒有來一個電話。
他像三年前一樣蠢,愚蠢地等待她的答案,始終等不到。
結婚前那晚,程紹祖期待唐惜的答案。相處幾個月,她對他一直是可有可無的無所謂态度,每次都是他去找她,他打電話給她,他沒有臉皮地膩歪着她,她始終是冷冷清清地保持着尊嚴。
程紹祖真的是恨死她的要強和自尊,說一句舍不得他就那麽難嗎?
“我和秦行行結婚沒有婚姻的實質,你可以繼續做我的女人。”程紹祖狠聲說出來,看到唐惜的臉上瞬間蒼白無血色,然後她果斷地轉身離開。
程紹祖接到唐惜的電話他是高興的,他仔細地洗澡甚至噴了香水,又對着鏡子整理發型,可她看也不看。眼看她就要張口說出挽留他的話,他打算好了,只要她說一個字,他就不結婚,帶她和葉靜秋走。
他推開她,是想要把她藏起來,是擔心母親看到她,奚落她讓她難堪。
唐惜還是沒張口說出來,她的自尊讓她做不出來挽留。他瞬間心累,為什麽付出的一直是他,他轉身進門,沒看到那個淚流滿面轉過身的人。
程紹祖娶了秦行行,卻沒有動她一次,他變得寡言,所有人都說他性格大變,他嚴格控制人生,不準任何人走進來,變得冷漠,不去關注別人的人生。
他吃一塹長一智,以為就此能遠離唐惜帶給他的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可三年後,她回來了,再次讓他嘗到了得到卻握不住的滋味。
唐惜和程紹祖領結婚證,最高興的數太姥姥,笑呵呵地緊緊握住唐惜的手,連續說了三個“好”,不知到底好在哪裏。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姥姥精神越發好起來,整碗粥半個饅頭,精神矍铄說等孩子出生,要幫忙照顧。
聽得一群小輩,又是驚喜又是驚訝,老太太高興,總是好事。
最不高興的數趙訪梅,孔文霖再三叮囑她不能在大家都高興的時候,潑冷水惹太姥姥不高興。趙訪梅一直忍着,可視線經過唐惜的腹部時,還是會憧憬:如果這個孩子是紹宗的該多好。
因為這個,在孔文蓮一個勁說要給孫子買這個添那個時候,她心裏不舒暢會頂幾句。
家裏有太姥姥為長輩,又有孔勝邦把持大權不放手,孔文霖和孔文蓮雖是親兄妹,卻是面和心不合,暗地裏鬥得厲害。在唐惜以想工作為由,提議進孔家的造船廠時,得到孔文蓮的大力支持。造船廠,可是完全被孔勝邦控制着的,孔文蓮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叭叭響。
僞裝的和平相處久了,就難免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在心裏留疙瘩。
起因是趙訪梅從娘家帶了自制的肉幹,心善想着帶回來給唐惜嘗嘗鮮,唐惜吃完卻身體不舒服上吐下瀉得歪在床上下不來,惹得一家人坐立不安,緊緊盯着她肚子,唯恐出了什麽事情。
孔文蓮又着急又生氣,一向不是好脾氣的人,口不擇言道,“這些便宜又不衛生的東西,你怎麽能讓唐惜吃。”
趙訪梅已經被孔文霖訓了一頓,她正滿心委屈,更加氣不順,“我們吃都沒事,就她嬌貴不成。”
“她能和你們一樣嗎。”孔文蓮一生氣,就把壓在心口上的實話說出來。
趙訪梅氣得不行,噌一下子站起來,沖到孔文蓮面前,氣呼呼地與她理論,“我怎麽不一樣?我也是吃這些肉幹生下你們孔家的唯一男孫的。我知道,你們現在瞧不起我娘家,百般的看我們不順眼,可你們摸着良心說,要不是我娘家籌借四十萬,能有你們現在嗎?”
提起過去,孔文蓮更是火大,“還回去的可不止一百萬,還是不能堵着你們的嘴。你們肯幫忙,還不是盯上那塊地的升值空間,想要分一杯羹。再說我們孔家,現在也沒有虧待你們家,你二弟混吃混喝不思上進,在新新時代做後勤主管,私下收那些店鋪紅包,一年可是不少錢,還有你三弟……”
趙訪梅氣哼哼地說,“說起那塊地我們可要好好說說,那地也不是你們家的。葉靜秋母女沒權勢,宅基地和小樹林,是你們下手快又使了手段才搶了去……”
“胡說八道。”孔文蓮臉漲得通紅,怒聲斥。
趙訪梅卻是不怕,從鼻孔裏不屑地哼了一聲,“那些事情雖是發生在我嫁進來之前,我可是聽說一些,你們找人綁走了唐惜,逼得葉靜秋賣房子,李二奎一百塊買下來宅基地和小樹林,後來轉到你們手裏,如果不是你們策劃的,怎麽會……”
趙訪梅沒說完,已經被孔文蓮沖上來扇了一個耳光。
趙訪梅只覺得半邊臉頰火辣辣得難受,她大叫一聲,甩開手朝着孔文蓮的臉就是一頓撓,“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惹惱我,是要給你們捅破出去的。”
女人打架時候,才發現,指甲是最好用的武器。
趙訪梅和孔文蓮兩個加起來八十多的人,你踩着我的手,我揪着你的頭發,撲倒在地上扭打成一團,家裏的傭人圍在邊上,護着又不敢上前。
孔文霖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被孔氏焦頭爛額的工作已經折騰得筋疲力盡,回到家還要應付這些陳年爛谷子的事情,他狠狠摔了桌上的茶具。那兩個人同時住手,愣愣地看着怒氣沖沖的孔文霖,讪讪地放開對方。
“吵什麽吵,好好的日子不想過了就滾。”孔文霖咆哮着喊,孔文蓮站在一旁,整理亂糟糟的頭發,趙訪梅看丈夫冷眉冷眼的無情模樣,心裏更覺委屈,扭着頭跑出去了。
屋裏靜下來,氣氛凝固。
孔文霖看到不知何時站在屋門口的唐惜,他緩了緩情緒,沉聲問,“嚴重嗎?要不要請醫生來家裏看看。”
唐惜是親眼目睹了孔文蓮和趙訪梅争吵的全過程,如果可以,她想泡杯熱茶抓把瓜子,吃着喝着看完這場鬧劇。可孔文霖問她,她的表情木讷,懵懵懂懂地問,“舅舅,舅媽為什麽說我家的宅基地和小樹林是被你們奪走的,不是重新土地規劃嗎?”
“是土地重新規劃,你外公在世時,把土地給了部分給紹祖的二舅。小樹林是二奎從你媽媽手裏買到的,後來急着用錢,又賣掉。”孔文霖語氣平平地說完這些話,他安撫唐惜的猜疑,“這些都是有理有據的,不是搶奪。”
唐惜用相信的表情點頭,甚至是笑着說,“聽舅媽模模糊糊說了一句,我還以為是您安排了這一切呢。”唐惜想,孔文霖是不是事前把這些說辭演練過,才能說得這樣順暢,以至于,她差點就相信了。
現在的唐惜,就算什麽都不做,已經發揮了挑撥離間的功效。
孔文蓮與程青山的積極拉攏讨好,孔文霖的防備警惕,趙訪梅的厭惡,讓孔家這鍋粥攪得稀糊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