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天
左手無名指上,被輕輕地套上一枚帶着體溫的金屬圈,唐惜湊近眼前看,又把手伸得老長,用戴着戒指的手去抓燈光,嘴上故意抱怨,“沒鑽啊。”
“你喜歡帶鑽的?”程紹祖想這個很久了,奈何唐惜一直不提。
“那你也不能送我個銀的。”
程紹祖又拍了她的頭,輕輕的,“這是鉑金的。”
唐惜當然知道這是鉑金的,她只是沒有收過禮物,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感謝話。她摁着程紹祖的肚皮翻身坐起來,惹得程紹祖悶哼一聲,看她的眼神熱烈起來。
“只有一個?”唐惜盤腿坐着,低頭轉着手指上的戒指,她從未戴過首飾。
她皮膚白皙,合适的尺寸戴在細長的手指上,美極了。
唐惜很喜歡,看了又看。
“我的已經戴上。”程紹祖對她揚了揚手,果然手上帶着同樣款式的戒指。
唐惜嘟着嘴巴,不樂意,“你用戒指戴在我手上,意思是套牢了我,自己卻戴上,是不是能随時取下來,去沾花惹草啊。”
“你直接說想幫我戴,我不會拒絕。”程紹祖笑得不行。
唐惜耳朵通紅,蠻橫地把戒指拿過來,握住程紹祖的手,要套在離得最近的那只手的無名指上。
程紹祖輕輕嘆口氣,“戒指要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左手右手不是一樣嗎?”第一次戴戒指的唐惜,顯然是不知道的。
“左手離心髒最近,所以戒指是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程紹祖解釋完,擡頭目光灼灼地看着唐惜,定定地說,“你要一直戴着。”
唐惜的臉色卻瞬間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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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可以取下來,不是要你每時每刻都戴着。”程紹祖自願再退一小步。
“如果左手沒有無名指呢?”唐惜的聲音僵硬着,“要戴在哪裏?”
“不要問這樣不存在的問題。”程紹祖有些不滿意她在這樣溫馨時刻,說那樣假設。
把她戴着戒指的手拉過來,同時彎腰準确地吻在戒指上,他下巴上有新冒出來的胡渣,刺着唐惜的手指,溫熱濕潤的唇滾燙地貼着她的皮膚。
他的話可能是對的,左手這根手指的确是距離心髒最近的,要不唐惜怎麽會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電流,從他吻着的位置,快速地傳達到心髒,猛烈地撞擊,瞬間擊碎她的防備和自以為堅固顧的絕情。
“你的左手無名指,存在,我也在。”程紹祖沉聲說。
不知是誰先吻的誰,兩個人如火如荼難以分開。唐惜第一次沒有較勁,沒想在這件事情上與他一絕高低,她軟軟地依賴着他,軟糯糯地叫他的名字,“程紹祖”一遍遍的叫,直到把程紹祖逼的發狂發瘋,再也控制不住。
她泣聲着委屈地攀附着他,如同藤蔓一樣,纏着繞着,就是不肯分開。
在窗外煙花絢爛時,唐惜腦袋裏轟一聲同樣炸開,更加燦爛更加短暫。她只能愣愣地看着程紹祖帶着汗珠的臉,感覺到他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低頭親吻。
“唐惜,我愛你。”在轟隆隆的聲響中,程紹祖說了這句話,或者沒說,只是唐惜自己的想象,她卻足夠滿足。恨不得此刻就死去,或者黑夜永遠不要結束,就這樣迷迷糊糊地抱着程紹祖,什麽都沒力氣去想,什麽都不要管。
唐惜眯着眼睛看他,下一秒承受不住,昏過去。
程紹祖撐起來,把唐惜汗濕的頭發撫開,親吻她光潔的額頭,再次說了一遍,“唐惜,我愛你。”她睡着了沒有半分反應。
也許唐惜說的對,程紹祖是有些慫的。只敢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在她不太清醒的狀況下,說出那句話,怕被她當成笑話,連句反問都不敢要。
唐惜整夜睡得不踏實,一會是程紹祖低低沉沉好聽的聲音說愛她,一會是葉靜秋臨死前幹瘦的可憐模樣,甚至還有個聲音,是個女人的說話聲音,輕輕柔柔的,“你的手很漂亮,做為交換,就用左手無名指吧。”
左手無名指,她手上戴着戒指的,唐惜眼睜睜看着那根手指消失,那個光亮的鉑金圈從上面掉下來,跌落在冷清的地板上。奇怪的是,手指沒有疼痛的感覺,疼的反而是她的心髒。
唐惜呼吸不過來,她突然睜開眼睛,房間內沒有開燈,厚重的窗簾被拉上。她滿頭大汗地看着漆黑的房間,一時不知道是應該醒來還是在另外一個夢裏。
慢慢地動左手無名指,能清楚感覺到結實的肌肉,睜開眼睛,她戴着戒指的手緊緊抱着程紹祖的腰。
程紹祖把她面對面抱在懷裏,她覺得呼吸不過來,是因為他抱得太緊。唐惜突然流淚,她同樣緊緊地抱着程紹祖,晶瑩的眼淚滴在他脖頸處肩膀上,她拼命壓制住才沒有抱着他嚎啕大哭。
唐惜睜着眼睛,清醒着到天明。
程家親戚不多,按照往年的規矩,初一是去孔家過的。
幾個人到達孔家時,做為小輩的孔友友和孔紹宗已經等在門口,看到來的人,熱熱情情地打招呼。孔友友最高興,跳過來抱住唐惜的手臂,“嫂子,給我紅包。”
唐惜對着程紹祖伸手,程紹祖把口袋裏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放在她手心,唐惜再轉交給孔友友。
孔友友嘟着嘴巴不高興,孔紹宗幸災樂禍地笑,“我就說大哥肯定和唐惜出一份,你還不信。”
孔友友抿着嘴巴笑,咕嚕着大眼睛,古靈精怪地動腦筋,“唐惜姐,祝你和大哥百年好合白頭到老,好事成雙,是不是應該再給我一個呢?”
唐惜把早準備在包裏的紅包拿出來,一個給孔友友,另外一個給孔紹宗。
“唐惜姐你最好了。”孔友友樂滋滋地說。
孔紹宗表情有些僵硬,看了看程紹祖,伸手把紅包接過來,“謝謝唐惜姐。”他随着孔友友叫姐,仍舊沒叫嫂子。
到了正廳,幾個小輩一字排開,雙膝跪在地上給太姥姥磕頭。
太姥姥精神還好,腿上搭着毛毯坐在輪椅裏,咧着嘴笑,一個勁地說,“好好,地上涼,快起來。”五嬸心領神會,把太姥姥備好的紅包一個個分過去。
程紹祖接過紅包,看也沒看轉手交給唐惜。唐惜眯着眼睛,得意地仰着下巴沖孔友友笑,她得到的紅包數目比孔友友多。
“唐惜你媽媽也來了?”太姥姥突然說。
衆人一愣,忙說,“唐惜媽媽去世了,怎麽會來,今天過年的,可不敢說這樣的話。”
太姥姥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着站在最外的人,不甚清晰地說,“她不是在那裏站着嗎?”
其他人這才看到夏覓雙,夏覓雙內裏是件寶藍色的真絲旗袍,外面是件卡其色的毛領大衣,娉娉婷婷地站在那裏。
夏覓雙見別人看她,她才婀娜多姿地移動步子,站在太姥姥面前,雙手疊放着放在身前,彎腰對太姥姥笑着說,“祝您老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我不是唐惜的媽媽葉靜秋,是她的表姨夏覓雙。”
程紹祖早上起來在家裏看到夏覓雙時候,吃了一驚,夏覓雙和葉靜秋長得真得很像,尤其是五官。如果不是唐惜親口說葉靜秋已經去世,程紹祖要以為這就是葉靜秋。
趙訪梅見過葉靜秋,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只是做為同性別的比較。
反應最大的數孔文霖。夏覓雙挨着每個都說了新年快樂,她走到孔文霖面前,說出同樣的話,孔文霖卻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連禮貌的回話都忘記了。
孔友友和孔紹宗去房間裏,比較誰得到的壓歲錢更多。太姥姥坐得太久說困乏了,回房間休息。午飯是難得閑在家的男人們下廚,孔文蓮和趙訪梅卻不放心,站在廚房裏熱心地指導着,一會說這個放錯了,一會說那個應該切成絲。
其樂融融的氣氛,除了房子更大更奢華外,和普通家庭沒什麽區別。
唐惜和夏覓雙坐在沙發上,夏覓雙四處看,真誠地稱贊,“這家比程家還大,真有錢。”
“不該說的不要說,記清楚你來的目的。”唐惜淡淡地瞥她一眼,壓低聲音警告。
夏覓雙趕緊點頭,“我不會忘記,你把我整容成你媽媽的模樣,為的就是讓他們看到我害怕。我看那個孔文霖倒是挺害怕,臉都吓白了。”
“虧心事做得多了,自然害怕。”唐惜鄙夷地說。
飯菜上桌,賣相極好的酥肉上散了幾根香菜,松鼠魚、蒸排骨、咖喱雞等數十道菜,五嫂包的餃子最後熱騰騰出鍋。
太姥姥睡着,沒有打擾,其他人全部坐起來。
各位心情都不錯,孔友友趁機提議喝紅酒慶祝,其他大人難得的寵溺,紛紛同意。
只有夏覓雙為難地坐立不安,看着唐惜看了又看,欲言又止的模樣。
孔紹宗倒酒,每人都是高腳玻璃杯半杯,到夏覓雙時,剛倒了個杯底她就說夠了,一張臉急得通紅。
全部站起來舉杯,夏覓雙心裏有事反應慢了一些,別人站起來時唯獨她坐着。
所有人看着她,各自臉上表情各異。
夏覓雙求救地望着唐惜,唐惜卻看也不看她,夏覓雙臉上滿是窘迫,鼻尖上冒着汗,楚楚可憐的模樣。
“唐惜,你阿姨不能喝酒?”問話的是孔文霖。
唐惜抿了抿甜澀的紅酒,“她喝酒會過敏,今天大家高興,少喝一些沒有關系。阿姨,你就少喝一些吧,不要掃興。”
夏覓雙吃驚地看着唐惜,不知她為何要為難自己,咬咬牙要喝下去。
孔文霖對孔紹宗說,“把橙汁拿出來,過年要和和氣氣,健康最重要。”
趙訪梅好奇地看了幾眼丈夫,似是奇怪他怎麽突然變得好說話起來…
夏覓雙連連道謝,接過孔紹宗遞過來的果汁,漂亮的臉上像是施了米分一樣,看得某些人直了眼睛。
唐惜看着那張和媽媽一樣的臉,卻是完全不同神态的人,心裏猶如打翻了五味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