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金銮殿內,明黃色人影不斷來回走動,顯見是焦躁至極。

轉了數圈,皇帝猛然停下來,狠狠砸下一個杯盞,聽着那破碎之聲才舒出口氣,眉頭微展。

“太子這是要與朕作對?他竟選了趙家……難道不知道朕的籌謀?”皇帝對着身旁的大太監怒吼。

後者彎身一福,拖長聲調道:“陛下,那只是個姑娘。”

“哼,對于皇家來說,沒有這麽簡單的事。趙家如今在軍中獨大,又與奸臣勾結,太子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與趙家聯盟,難保不是……”

大太監微頓,顫聲道:“您是說?”

“難保不是皇後的盤算!”皇帝怒氣沖沖地續道,猛然一拍桌子,杯盞齊響。

大太監靜默了好一瞬。

緊接着,他聰明地轉移了話題。

“陛下,此事或許另有緣由。您何時見過太子殿下與女子親近?殿下唯一一次與您因為婚姻之事起了争執,便說出了天命之女的預言,而殿下對趙姑娘如此特殊,或許,她就是殿下隐瞞不說的那位天命之女。”

聞言,皇帝眼中暗芒閃過,先前的怒焰消了大半,沉吟一會兒,反複問:“你是說,那姓趙的丫頭,有可能是襄助我大江朝的關鍵?”

“奴才不敢妄言。”

皇帝眼中鋒芒收斂,良久,輕輕冷哼一聲。

拂袖在膝上拭去了不存在的灰塵,皇帝抿了口茶,語氣輕飄:“若果真如此,留下她一個女子便是了,趙家該如何,便還是如何。”

太監深深俯首應和,又将先前說過的話再說了一次:“是,陛下,她不過只是個姑娘罷了。”

今日天氣晴好,一陣陣的小風吹着門簾珠串作響,太子的心也随着這噼裏啪啦的脆響聲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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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峻坐立不安,在書桌前坐了沒一會兒,就仿佛被針紮了似的,猛然站起,疾走幾步,走到窗邊,又深吸口氣。

來福是他的貼身侍奉太監,跟在身後,形影不離,也跟着主子揪心。

睢峻喃喃道:“她為什麽不來找我?”

來福道:“殿下,這是您的書房,而趙姑娘此時理應在青女醫那兒聽課。”

“我知道,我知道。”睢峻理智地點點頭,沉默一息,又道,“可是她為什麽不來見我?”

來福:“……”

平日英明神武的主子,此時像是個只會把同一句話颠三倒四說來說去的傻子,來福不敢在心裏揣測主子壞話,正要出言勸慰,就見睢峻又在窗邊坐了下來,目光有幾分癡:“我可是時時都忍不住想去見她。”

來福靜默了。

剛剛覺得主子像個呆瓜的腹诽,也化為一聲嘆息。

誰能責怪一個全身心都沉浸到初戀裏的少年?

睢峻手上無意識地翻着書頁,自我懷疑道:“我是不是,還沒有說清楚?小暖她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是不想跟父皇直說,我是怕她不樂意。她是不是理解錯了?我要再去告訴她一遍嗎,我喜歡她。”

輾轉難安的睢峻花了心思,整理了一番措辭,想着要如何才能更加精妙地表達自己的心情,才不至于讓趙露暖誤會,但糾結之後苦惱地發現,之前讀過的所有詩詞,學過的所有句段,看過的所有戲文,都不如一句簡簡單單的“歡喜”來得更加完滿。

而這句話,他已經翻來覆去地對趙露暖說過了。若是再去重複,會不會惹人生厭?

睢峻好看的眉微微擰起,他即便是在極度的苦惱之中,心中抓狂不已,側臉也依舊安寧美好,是神佛之力也雕刻不出的俊美,那微簇的眉則為他更添幾分深沉的魅力。

睢峻好不容易轉過彎來,想道,不會的,他的小暖怎會如此愚鈍,他的心意,小暖應該理解得到的。

那麽,為什麽這幾天來,他無論是在芙鸾宮還是禦花園,抑或又是宮中大大小小的路邊,他都無法“偶遇”到趙露暖了?

趙露暖為什麽着意避着他?

睢峻心中有如火燒,火苗噌的一撲,在他心上灼出一個疑問句。

難道是,小暖不再喜歡他了?

睢峻猛然站了起來,狠狠抹了把臉。

這個猜測簡直讓他心驚肉跳,晴天霹靂一般。

他給自己猛灌兩口涼茶,喃喃:“不會的,不會的。殿下好着呢,小暖不會不喜歡的。”

這聲音只有睢峻自己能聽見,旁觀了一切的來福搖搖頭,又是一聲悠悠的嘆息。

哎,少年啊。

趙露暖确實是有意躲着他的。

雖然趙露暖自己也同樣的心神不寧。

她克禮守紀地獨自待了幾天,卻還是有人不想讓她安分。

從藥房回芙鸾宮的路上,譚婳領着顧桐攔住了她的去路。

“趙露暖,你究竟是使了什麽妖法,迷惑住了殿下?”譚婳不再客套,甚至直呼其名,手上的鞭子一下下地甩着。

她直直盯着趙露暖,說道:“你最好趕緊放棄你那狐媚手段,否則我今日就要在這皇宮之中,叫你吃一頓鞭子的厲害。”

從那天之後,譚婳就被妒火燒着了。

燒了幾天,不僅沒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今日叫她聽聞了一個消息,立即按捺不住,立刻要将連日來的怒氣發洩出來。

不過她也不傻,仍然記得拉上一個墊背的盟友。

趙露暖眉心微簇,很快舒展開,用我不太能理解你智商的眼神看着譚婳。

“譚婳,或許你應該知道,驕慢不等于無禮,你對我說的這些話,可足夠罰你吃一頓家法了。”

“少廢話!”譚婳甩了甩鞭子,啪啪作響,“我知道你是個慣于耍滑頭的小蹄子,你現在跪下來,磕一百個頭,重複一百遍不會再糾纏殿下,我就只抽你三十鞭子了事。否則的話……”

趙露暖眼神冷了下來,微微移動,看向一旁的顧桐。

“你呢?你也是來幫她抽我鞭子的?”趙露暖笑了一聲,“如果你還記得,我可是救過你一命。”

顧桐縮在譚婳身後,眼中閃過驚慌、愧疚和恥辱的情緒,最終揉雜在一處,壓低聲音悶悶道:“大言不慚,你自己摔了,卻想對我挾恩圖報?”

趙露暖點點頭,懂了。

這顧桐吃了三年齋,抄了三年佛,心腸卻并沒有柔軟半分啊。

骨子裏滾動的都是寫滿了利益的血脈,連基本的禮貌道德都不顧及了。

趙露暖嘲諷地笑笑,說道:“那麽,你們是想光天化日之下,在到處都是守衛的皇宮之中,對一個貴女下毒手?”

這些人腦子被豬吃了嗎?

就着爛白菜吃的吧?可能還挺香。

“貴女?”譚婳得意地笑了起來,“看來你還不知道啊,你以為你是什麽身份,還貴女?”

“你兄長私闖後宮,與一個賤逼胡天胡地,被捉個正着,你以為,你還有什麽好下場?”

趙露暖猛然擡頭,雙目瞪得滾圓。

作者有話要說:

加別害怕!!不會有啥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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