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趙露暖笑了笑,終于蓄滿了力氣,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對陳辰笑道:“說起來,今天還是我......她的生辰,我險些不争氣,讓生日變死日。今天多謝你了,我欠你條命,還要請你答應我,我與你說的所有事,都不要對別人說。”
他們倆之前的秘密麽?
陳辰望着她,鄭重地點點頭。
太子殿下今日心悸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好些,醫官來看過,并未察覺異常。
一旁的來福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問:“殿下,是不是這個月還沒去朝安寺,不習慣了?”
睢峻這才想起來,這個月自己還沒去問天。
他十幾年的習慣,居然也會說忘就忘。
睢峻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不急。我去父皇那兒一趟。”
睢峻推開勤政殿的門,皇帝正仰在榻上瞌睡,睢峻輕咳兩聲,宮女立刻上前柔聲喚醒皇帝。
皇帝迷迷蒙蒙,睜眼看見睢峻,又揉了揉額頭躺下去:“吾兒,何事?”
睢峻道:“前些日子呈上來的汛情預備案,父皇閱過了麽?”
皇帝呆了一下,四處找起折子:“哎,最近事忙,還沒來得及麽不是......”
“父皇看起來并不忙碌。”睢峻道,“民生之事,不能耽擱。”
睢峻的嚴肅,讓皇帝不适地頓了頓,随即嗤笑一聲:“咱們大江朝,自打你出生就風調雨順,從沒什麽災禍,這種預備案,看了十數年,也就那麽幾句話,有什麽好閱的?”
睢峻眉心緩緩地皺起:“父皇,您治國究竟是憑勤政,還是憑天意?”
皇帝蹙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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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峻嘆了口氣,他不願去教訓自己的親父及君主,只好轉身走開。
出了殿外,睢峻想了想,仍是着人備車,去朝安寺。
太子殿下一月一度的問天,今次卻不知什麽緣故遲了些,朝安寺的和尚們早就犯了嘀咕,不過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睢峻走進佛堂,照樣摒退衆人,手持木魚,一道聲音緩緩憑空出現。
“……下個月,江朝将有災禍。”
又是與上次不同的預言,睢峻一驚,追問道:“因何有災?”
“因你。”
“……孤?”
“你出生時,便降下過預言,囑咐你好生使用自己的美色。可看看你,年已十六,本應嬌妻在懷,美人環側,至今卻一樣也沒完成,作為懲罰,天将降大難于江朝。”
睢峻驚愕地愣在原地,良久後緩聲問道:“可有破解之法?”
“自然有,與你有情愛糾纏的女子越多,你的社稷便越是順遂。”
這是什麽狗屁不通的道理!睢峻心中隐怒,卻不敢拿民生社稷随意玩笑,咬牙屈辱道:“孤已有心上人。”
“噢?哪些?”
“……趙家嫡女。”
“還有呢?一個可不夠。”
“放肆!”
睢峻對着虛空中的聲音怒斥起來,“孤的心上,只會有一人。”
“別動怒嘛,你太固執了。不去試試別人的好處,又怎麽會知道哪個是你最喜歡的?你這才剛開了個頭,後面還有大把的美女在等着你呢,個個都跟趙露暖一般好。”
“不用!不試!我不要!”睢峻一連吼了三個不,氣得臉膛發紅,頸項上青筋直冒。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你确定,你只選中趙露暖一人?”
“是!”
這麽多年來,他的生活中從未出現過如此多的驚喜和意外,讓他緊張的,讓他歡悅的,讓他什麽也不幹着便能莫名開心起來的,都只有趙露暖。
他不要別的人。
自己放在心上的那一個,都還要小心翼翼才能求得到,他看也不想多看一眼旁人。
那聲音嘆了一聲:“你太固執了!你可知,你今日下了這個決心,以後若是你變心,或者是趙露暖對你沒有一模一樣的情意,你就會死在十八歲之前!”
睢峻仍是道:“我不要旁人。”
那聲音漸漸隐去了。
睢峻打開門時,門外的僧人往裏一看,竟是一片狼藉,木魚摔碎在地,裂成四五瓣。
睢峻跨出門外,沒有回頭,淡淡道:“佛堂拆了,以後不再需要了。”
僧人面面相觑,噤聲。
出去尋藥的醫官隊伍終于在近兩個月之後平安歸來,這一月,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務突然多了起來,曾經從未出過事的禦膳房突然失火,京中民居竟出了大盜,十數孩童連續失蹤,等等事情陸續發生,人們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過的日子實在堪稱太平靜了,幾乎無風無痕。
陡然遇到這麽多事,安逸了半輩子的皇帝應對不過來,被迫無奈忙碌了三天後,稱病休息,由太子殿下接管。
睢峻自幼刻苦研讀,又虛心采納多方意見,很快将每項事務都調擺得井井有條,只是忙碌起來,也就少了歇息,只有在夜深人靜時,睢峻揉揉酸疼的手腕,看向窗外極目遠眺,才能讓心神放松片刻。
天道對江朝的庇佑正在逐漸失效。
因為他不肯與旁的女子親密。
可是那又怎樣,以為這就能威脅到他?
退一萬步說,就算睢峻最終真的因自己的固執而死在十八歲前,他也會在這之前替江朝打出一套規矩,後來者只需循矩辦事,可保百姓百年安穩。
睢峻深吸一口氣,複又低頭,繼續草拟改變官制的章程。
即便忙碌至此,醫官們到京時,睢峻仍親自去迎。
他如今在衆人眼中,已與新皇無異,衆人對他的崇敬更上一層,剛回來的青女醫看着如此陣仗,有些不适應,但再看看肩寬身長的太子殿下,也不由在心中暗暗感慨,兩月不見,太子已然是個成熟的帝王模樣了。
“比計劃延遲了這麽久,孤很是擔心,青女醫路上一切安好吧?”
“還好,只是路上大雨不停,耽擱了……”
睢峻和青女醫敘話,眼睛卻不由自主瞟向車隊裏。
車隊整整齊齊地候着,沒有鑽出熟悉的面容。
睢峻收聲,揚了揚手:“請稍事休息。”
車隊這才陸陸續續進了宮門,睢峻始終沒有等到那人,不由失落,但念着自己收到的消息,隊伍中所有人都一切安好,這才勉強按捺下心思,正打算往回走,身後衣擺突然一緊。
睢峻猛地回頭,就見那張在這兩個月的夢境裏出現了無數次的小臉,正仰望着他,她手裏牽着他的衣擺不肯松,一雙黑溜溜的大眼裏,似乎還含着絲絲縷縷的委屈。
趙露暖盯着睢峻看了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神,糯糯道:“我、我回來了。”
睢峻憋了半天,沒有出聲。
直到趙露暖疑惑地擡頭,心中驚疑不定,害怕太子是在生她的氣,而去打量他時,睢峻才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
趙露暖牽着睢峻衣擺的手沒松,也跟着,傻兮兮地笑了起來。
站在一旁樹下的來福心裏咋舌,趙小姐定然不知道,這是兩個月來,殿下的第一個笑容。
休整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睡一覺。
趙露暖只覺得自己夢裏還全是嘩啦啦的雨聲,雨天趕路的苦楚,她這次算是吃盡了。
休整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去給皇後娘娘熬藥。
花了一下午,終于熬出來第一盅,趙露暖小心翼翼地打開,看聞嘗,确認一切都與古籍中所記載的相符,這才放下心來,謹慎地端去了皇後殿裏。
面對被自己威脅過的病患,趙露暖始終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将藥送上之後,就擰着手退到一旁,低着頭。
藥還需涼一會兒,皇後望着她,笑了笑,忽然道:“趙姑娘,你在外的這些日子,屬實辛苦了。一邊勞累,還要一邊操心家中的事情,你這小身子骨,怎麽受得了的。”
趙露暖小心翼翼道:“謝娘娘體恤,我收到了兄長的信,知道家中一切安好,就放心了,謝太子殿下照拂。”
她看到來信,大哥趙泉對她愧疚的坦白才知道,原來原主父親養着原主,就是因為原主出生時,得了一個高僧的批字,說有鳳命,将來便是太子妃,所以原主爹就一門心思地原主洗腦,讓她“癡戀”一個從未見過的太子,還慣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看到在趙家出事時,原主爹竟把這個女兒擡出來當擋箭牌,趙露暖氣得不行,對着信紙連罵原主爹又蠢又壞,直到再往後看,看到睢峻的一系列安排,又頓時消了氣,心裏甜滋滋的,後來就捧着那張信紙,一整晚都沒睡覺,只覺得連聽膩了的雨聲,都變成了動人的音樂。
在那一晚,趙露暖真的很迫切、很迫切想回來見他。
結果!一直下雨!她的生命積分都快耗光了,才終于到了京城!
趙露暖什麽缱绻情思也沒了,趕緊撲上去吸一吸太子補分續命,結果,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就光笑了笑,睢峻就被人叫走了。
趙露暖心裏像是有貓抓似的癢癢。
皇後打量着她的模樣,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麽,朝她招招手:“你來。”
趙露暖便跟着皇後過去。
繞到一間書房,只見那書桌上,摞着一疊厚厚的信封。
皇後笑道:“這是太子囑咐來福替他收起來的,被我撞見了,就讓來福統統收到我這裏來了。一日三四封的,我看比折子寫得還勤!”
趙露暖知道皇後是說笑了,她聽昭昭說了,太子如今那麽忙,折子一整天從頭到晚都看不完,怎麽可能給別人寫信比折子還多,能擠出時間來寫一兩句已經是不錯了。不過,他是給誰寫信?又為什麽不寄出去?趙露暖對這個在意得不得了,都來不及去思考皇後又為什麽要給她展示太子寫的信,徑直走到桌邊,拿起一封,翻轉過來,看到正面。
信封上只寫了兩個好看的字。
——小暖。
全都是給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等下記得再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