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教訓

霍宗淵打死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在沈家門前見着端王!

他倒是聽說了端王住在沈府附近的留園,所以經過留園的時候總是格外小心,哪怕這次來沈家,也是偷偷摸摸來的。 但是……這位尊貴的親王,他怎麽會跟沈妱一起出現呢?

想起徐琰的嚴厲來,霍宗淵只覺得心裏發寒,卻還是壯着膽子爬了起來,讷讷的問候道:““端……端王舅舅。”

徐琰緩緩踱步上前,臉上恢複了往常那嚴肅冷厲之态,問道:“在這裏鬧什麽?”

“我……有事求見沈先生……想請教他學問。”霍宗淵胡扯。

徐琰懶得跟他廢話,袖中長鞭甩出,直直掃向霍宗淵身旁的小厮,厲聲道:“說!”

“王爺饒命!”那小厮是霍宗淵的長随,自然認得這位被霍宗淵稱為“活閻王”的端王殿下。鞭梢掃在肩頭的時候皮開肉綻,他痛得直呲牙,不住的磕頭求饒,“王爺饒命!小公爺确實是來……哎喲!”

第二鞭重重落過去的時候,肩頭就只有火辣辣的疼痛,那小厮哪裏還能受得住,連忙膝行上前,改口求饒,“是……是來見沈姑娘的。”

“見沈姑娘做什麽?”徐琰的目光掃向霍宗淵。

“我……我……”霍宗淵被那目光一震,下意識的就退了半步。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看向沈妱——他來廬陵已有十幾天了,雖說打着游玩散心的旗號,但心裏大半兒還是為了看美人。到了沈家求見幾次不得,心裏正迫切呢,如今見着朝思暮想的姑娘,忍不住就想多看看。

徐琰瞧着這模樣就來氣,幾步上前,冷聲道:“我聽說你去年在此為非作歹,欺淩弱小,欺負沈家這等百姓不說,打傷他府上的人,還燒了人家的書肆?”

“端王舅舅……這……這是哪裏聽說的。沈姑娘佳人多嬌,我哪裏會欺負她的家人。”霍宗淵幹笑着,知道面前這位也是個不講道理、不按章法出招的主,秉承“打不過就跑”的原則,往旁邊溜了溜,撒腿就想跑。

徐琰似乎早有此預料,沒等他跑出兩步,長鞭如靈蛇探出,牢牢卷住霍宗淵的腰,把他給拉了回來。左手如電探出,已握緊他胸前的衣服,将霍宗淵舉了起來。

霍宗淵一瞧那如臘月寒冰的臉,便知這次徐琰的怒氣非尋常可比,登時吓壞了,懸在半空手舞足蹈,“哎……哎……端王舅舅你先放我下來……哎喲。”

徐琰那可是有戰神之稱的,抓人也抓得極有技巧,那鐵鑄一樣的拳頭抵在霍宗淵胸口,頓時痛得他哀叫連連。

後頭沈妱看着那情形,忍不住吐舌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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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位一個十六歲,一個二十歲,年齡和個頭明明沒差太多,可霍宗淵落進了徐琰的手裏,卻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端王想把他揉圓搓扁是輕而易舉,實力豈是“懸殊”所能形容得盡的。

心中憋着的那股惡氣似乎出了不少,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徐琰的神色就沒她這麽好看了,将霍宗淵重重往地上一放,肅容道:“再敢來這裏搗亂,我打斷你雙腿!”

霍宗淵面色一凜,不明白端王為何會這樣護着沈家,不過這位爺向來是說到做到的,霍宗淵哪裏敢再多說,點頭不疊,“記住了!記住了!”

徐琰便冷聲道:“趁早歇了對沈姑娘的心思。去吧。”

霍宗淵雖對前一句吩咐很不情願,但聽徐琰願意放了他,登時如蒙大赦,想都不想,帶了後頭那幾個小厮,連忙腳底抹油的跑了。

跑出老遠後回頭一瞧,霍宗淵仍自驚魂未定。

在京城時還有人能幫一幫他,可廬陵天高皇帝遠的,碰上這位兇神惡煞的舅舅,他也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霍宗淵敢在京城橫行霸道、敢在廬陵肆意欺淩,除了仗着姑母是皇後,父親是國舅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的母親是當今惠平帝的親姐姐,華真長公主。

霍宗淵的祖父霍清在當年是名噪一時的鴻學巨儒,雖因朝堂中錯綜的關系未能擔太子太傅之職,卻也時常入宮為諸皇子講解文章。先帝賞識他的才學,見其子霍士寧正直儒雅,堪為諸士子的表率,便将女兒華真長公主許給了他。

後來惠平帝年紀漸長,因為時常受教于霍士寧,便娶了他的幼女霍氏為妃。等後來他奪嫡成功,入主皇宮時,當即冊立霍氏為皇後,封霍士寧為蘅國公。

華真長公主身份高貴,與霍士寧成親之初感情倒也算是和睦,只是子嗣上一直不太如意,一連生了兩胎都是女兒,盼了七八年終于誕下一對龍鳳胎,對霍宗淵寵若至寶。

霍家既是儒學名門,子女的教養上原是極看重的,前頭兩位姑娘都是知書達理之人,到了霍宗淵這裏,因為華真長公主偏愛疼寵,便漸漸成了一副霸王的性子。

後來霍士寧不知為何辭官入道,将整個家業都丢下了,半點都不再過問,霍家就只剩霍太傅和華真長公主主事。

霍太傅雖說有心擰一擰孫子的脾氣,奈何華真長公主十分護短,他這裏剛給了一頓大棒,那頭長公主就拿甜棗安慰,一來二去,這霍宗淵是越養越刁,越養越無法無天了。偏偏他嘴甜會哄人,在外頑劣不堪,到了皇後和長公主跟前,卻又十分會賣乖,滑不留手的性子叫人想整治他都難。

京城中不少人都把這個纨绔恨得咬牙切齒,卻又都束手無策。

除了徐琰。

徐琰雖說只比霍宗淵大四歲,卻因為擔着舅舅的身份,便很有長輩的威儀。且因他身份尊貴特殊,半點都不必畏懼霍宗淵身後那兩位的勢力,若碰見霍宗淵做了什麽惡事,便嚴懲不饒——他也懶得講道理或者去禦前斷官司,直接以暴制暴,出手教訓,狠揍一頓。

霍宗淵最初還嘗試着在長公主和皇後面前告過黑狀,到頭來卻反而被徐琰抖露出背後實情,讨不到任何便宜。後來學乖了不敢跟徐琰對着幹,便像是躲閻王一樣躲着徐琰,天天盼他去漠北打仗。

誰知道今日倒黴,竟然又碰上了這個煞星。

真真是出門沒挑好日子!

這邊廂沈妱見着那狼狽逃竄的模樣,笑得直打跌,上前道:“他好像很怕王爺?”

徐琰繃着的臉放松了些許,低頭道:“他被我打傷過腿。”

……所以剛才“打斷雙腿”那句話,真的不是拿來吓唬人的!

經這一陣鬧,沈府裏自然不會無知無覺,那門房早就趴在門縫裏偷窺外面的情形了。最初見着徐琰時并不認識,聽他被稱作“端王”時更是存了提防之心,見他趕跑霍宗淵後才覺大快人心,等這會兒沈妱走上前來,登時大喜,一面派人去通禀夫人,一面忙開門來迎接。

沈妱拄着拐杖樂呵呵的走進去,門房的何叔大驚,“姑娘你這……”

“無妨,走路太快扭着了,養個七八天就好。”沈妱毫不在意的揮手,一面請徐琰入內,一面又問道:“家裏都還好吧?”

“倒是沒出大岔子,就是那個霍……小公爺鬧了幾回,咱們沒開門。”

沈妱聞言一笑,“今日有端王殿下出手相助,那個霍宗淵以後怕是再也不敢來鬧了,你也能清淨些。”一面說,一面親自伸手為徐琰引路,又問道:“我娘呢?”

“夫人在後院裏,我剛送了消息進去,這會怕是……瞧,夫人已經過來了!”何叔笑着看向側面的垂花拱門,就見沈夫人在一衆丫鬟的簇擁下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原本是滿臉的笑意,見着沈妱手裏的拐杖時登時添了憂色,上前問道:“阿妱你這是怎麽了?”

“不小心扭了腳,所以被爹爹趕回來了。”沈妱笑得輕松。

沈夫人懸着的心稍稍放下,這才看向徐琰。

她大多數時候都居于內宅,上回端王駕臨書肆觀看刻書之法時有沈平陪着,她也不曾見過,因此并不認得。不過端王殿下氣度與人有別,沈夫人眼光不差,只覺其氣質端貴高華,隐有威壓,想是極有來路的人,便施禮道:“公子請客廳用茶。”

沈妱便道:“這位是端王殿下,我回來這一路上都承蒙他照料了。”

沈夫人聞言倒是一驚,不過面上還是得體的笑意,又是深深一禮,道:“小女給殿下添麻煩了,一路上多有叨擾,民婦感激不盡。”

徐琰往常是不耐煩這些繁瑣禮數的,通常情況下把人送到家門口也就功成身退了,不過到了沈家……

他也沒有推辭,跟着沈家母女進了客廳,順道說了幾句關于沈平近況的話,無非是沈平為了征書之事鞠躬盡瘁,此番遠游三省各處,路途勞累困頓,遍訪藏書名家,其為朝廷立下無法替代的汗馬功勞,實為讀書人之表率等等。

沈夫人當然也得謙虛一陣,态度不卑不亢。她原本就是官家小姐出身,若不是和沈平情投意合,這時候應是京城侯門中的貴婦了,尋常接待一位王爺,自是不在話下。

喝了兩杯茶,徐琰賞玩着沈家獨有的書香幽雅布置,話鋒一轉,忽然問道:“我聽人說,尊府有意為令嫒招婿以承家業,可有此事?”

沈夫人怎麽都沒想到這位王爺會提及沈妱的婚事,不由十分意外。

旁邊沈妱原本正低頭把玩茶杯,聞言也覺詫異,不由豎起耳朵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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