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誰為誰,(13)
默默~默默~” 秦子夜喚了她好幾聲才把她從震驚中喚回來。
“你就這麽不想見我的家人?” 秦子夜的語氣帶了點受傷的失落,他從沒有對一個女孩子這麽上心過,也從來沒有那麽急切的想要帶回家讓自己的父母認可,可是為什麽每次一提起去他家沈默就是這樣的反應呢?
“我~不是這樣的,”沈默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她覺得秦子夜一向很獨立,從來不把父母挂嘴邊,為什麽這次一而再的要提起家長呢?
“我只是覺得還有點早。”
“沈銘都不知道去過我家多少次了?這小子還很招我爸媽待見。你去了他們一定更喜歡!”秦子夜語氣軟了點下來。
朋友去父母當然沒意見,可是,如果是女朋友呢?何況自己性子又悶,也不會說話,更不會像沈銘一樣哄的長輩開開心心的。沈默想起上次機場秦子夜的話,惴惴不安的看着他,雖然小心翼翼但終歸一字一句問了出來,“你會把每個女朋友都帶回家見家長嗎?”
“什麽?”秦子夜騰的站了起來,表情扭曲,仰天長嘆了一聲。
“你幹什麽?快點坐下來,頒獎典禮還沒結束呢。”沈默死命拉扯着他的衣袖,讓他坐下來。
秦子夜無力的躺倒在松軟的坐墊上,哭笑不得。喜的是沈默不是不願意見他父母只是擔心他曾經的風流史,憂的是自己真的這麽沒有安全感?這般掏心掏肺的對她,這丫頭居然以為自己對她跟對別人是一樣的!
沈默漲紅了臉,憋悶着什麽話都說不出。她不知道秦子夜這樣的反應代表着什麽?覺得自己管得太多?畢竟帶不帶女朋友回家是他的事,她有什麽權利開口問他!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這點肚量都沒有?還是自己太莽撞了?不該問這麽隐私的問題?
秦子夜一手撐着額頭背對着她思索了一會,沈默的心更七上八下了。她恨自己嘴拙,再怎麽也不該問出剛才的問題,自己這是有多傻?!
謝幕的掌聲響起,主持人最後的致辭聲中,頒獎典落終于落幕。秦子夜拉着沈默的手,頭也不回的出了演播大廳。
沈默跌跌撞撞的一路跟着他,兩人什麽話都沒說,只有秦子夜抓着她的手那麽用力,用力到沈默覺得手腕快斷了,卻終歸只是咬着牙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
車鎖“滴滴”兩聲,秦子夜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把把她塞了進去。沈默看他真的生氣了,咬咬牙坐直了身體,自己拉過保險帶系好。秦子夜“嘭”的甩上車門,車子轟一聲飛躍而出,沈默的身體因為慣性而往後狠狠的壓着座椅。兩邊的景色根本來不及入眼,飛速的往後刷刷的退去。
沈默兩手緊緊的抓住身下的坐墊,一顆心因為過快的速度而緊緊的揪着,讓她懷疑是不是快心髒病發作了。可是她并不看他,閉上眼睛死死的忍着。也不知過了多久,沈默終于覺得有些微的适應了
秦子夜的速度,緩緩睜開眼睛,沒想到已經到了過江的地下隧道。
Advertisement
秦子夜扭頭看她一眼,繼續開車,繼續沉默。
沈默拉了拉安全帶,往後靠了靠尋了個舒适點的姿勢,她知道秦子夜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飙車,所以她不打擾他,等他情緒穩定點再說。
秦子夜的車終于不再發飙,在陸家嘴中心綠地公園繞了一圈,緩緩停在了江邊。這次沒有再強迫沈默,自己開了車門,抄着手沿着草坪上的小路,緩緩踱去了江邊。
沈默在他背後看了很久,他很少留背影給她,總是活躍的那個,拉着她四處玩樂的那個,想盡辦法哄她開心的那個,可是今天他的背影竟生出些蕭索。沈默輕輕的彈開了保險帶,關上車門,跟着他的腳印一步步,不遠不近。
幾步穿過草坪,眼前視野突然開闊。同是黃浦江邊,陸家嘴的這一片卻格外寧靜遼闊,白灰色的木地板灰舊到似乎很有年代感。遠處外灘現代化高樓和歷史建築交錯輝映,襯着淡藍色的天,仿佛歲月的華年在默默流淌,不喜不悲,眨眼千年。
更奇妙的是,在天與地中間遼闊的江面上居然有海鷗陣陣掠過。來過外灘多次,從不曾遇見。難道海鷗也喜歡這般寧靜致遠不受人打擾的惬意。這麽真實,這麽有力的鳥兒,一忽而近一忽兒遠,有時直直的朝沈默飛過來,就在她伸手想要迎接觸碰的時候卻突然拉高,錯身而過。
秦子夜倚着欄杆,忘了所有的不愉快,一同在這天人一色中沉醉。直到一群海鷗遠去,沈默突然想起秦子夜來,他還在生氣嗎?眼神對上秦子夜專注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刺穿,她發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被吸引了注意,真的是這裏的景太美,讓她一時失了控。
她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腳尖,越想越別扭。她真的不知道怎麽哄人。小時候的記憶雖然模糊,但是偶爾父母吵架,沈默一個人戰戰兢兢的躲進衣櫃的恐懼卻是揮之不去的,所以她很怕身邊的人吵架,總感覺很無力。也害怕看到別人生氣,她會局促到手腳都不知放哪,只想再一次躲起來。
當然,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三五歲,也知道逃避不是辦法,如果小時候她就能像別的小朋友一樣在父
母吵架時做個和事佬,嬉笑打鬧一番,說不準當年什麽事都沒有了。可是,她做不到,當年不會,現在依舊不會。
秦子夜看她別扭的樣子,心下先軟了,招了招手喚了一聲,“過來。”
沈默擡頭看他一眼,又低頭繼續研究腳尖。
秦子夜無奈的搖搖頭,大步走到她身邊,一把按進懷裏,一手摟住這顆不安分的小腦袋瓜,抵在自己的胸前,長長的嘆了口氣。
“沈默,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沈默咬着唇,鼻子有點酸澀,一定是冷風吹進了鼻腔,她想拿手摁下這份酸澀,奈何秦子夜抱的這麽緊,一動也動不了。
“沒有別人,從來都沒有。” 秦子夜下巴抵着她的發梢,一字一句說的堅決。
沈默的眼淚嘩的就下來了,她知道秦子夜說的是什麽意思,她從不敢奢望是他的唯一,可是他卻給了她這樣一個答案。秦子夜攀住她的肩膀,想要拉開點距離,看着她說話,沈默卻死死抱緊了他,不松手。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
他停頓了一秒,然後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把懷中人抱的更緊了些。 “如果真的不想這麽早見我父母,我等,等到你點頭的那天。” 秦子夜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鄭重的對她保證。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心裏的抱歉那麽濃。對不起,再給我點時間,等我的心再勇敢一點點。
接到秦母的電話
秦子夜終歸沒有強迫沈默去見父母,只是約了一幫朋友,說是幫她慶祝,沈默不敢再推辭,跟着他去了一家私人會所。明明看着門面很不起眼的一家店,如果不是跟着秦子夜,沈默怕是連入口都找不到。
一樓挂着龍飛鳳舞的牌匾,上書——曉居軒。進去以後發現一樓只有古樸的木樓梯,緩緩的上了二樓才發現別有洞天。二樓大廳一尊巨大的楠木彌勒,底座緩緩流動着活水,巨型象牙镂雕,竟是清明上河圖,還有其他各色古玩,玲琅滿目,看着價值不菲,卻這麽堂而皇之的擺放着,也沒有專人看守。
秦子夜牽着她的手,推開一扇雕花紅木大門,裏面熱鬧的音樂立刻席卷而來,富麗卻現代化的裝飾跟大廳的裝飾并不相符,卻跟裏面這群衣着光鮮的年輕人十分相襯。
沈銘一看到他們兩人進來,立刻站了起來,摟着沈默就往裏走。并不明亮的燈光下,姚菲菲還是看到了沈默脖子上那把Tiffany的鑰匙項鏈,微微折射出的光刺的她眼睛生疼,莫名~生疼~
“來來來,這是沈默,我妹妹,今天的主角。”沈銘端了杯果汁遞到她手上,馬上就有人上來敬酒了。
沈默不習慣,拿杯子朝來人示意一下,不知該不該喝。
“不用管他們,坐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你胃不好,先吃點熱的。”
來人識趣的笑笑,幹了杯中酒自己先走了。
秦子夜拉了她坐下,瞥一眼沈銘,沈銘不服氣的回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什麽時候輪到他來安排?沈默一瞅這架勢,拉了沈銘坐到身邊,“哥,我今天拿獎了。”
秦子夜嘴角一揚,走開了。
“當然高興啊,你舅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布你幫我們沈家光宗耀祖了。”沈銘翹着二郎腿,一副吊兒郎
當的架勢。
“我舅?”沈默突然反應過來,忍俊不禁。
姚菲菲在角落安靜的觀察了一會。這個女孩子初見時并不驚豔,卻是越看越耐看,尤其是那雙眼睛,晶亮晶亮的,笑起來的時候彎成一抹月牙,連看的人都不禁被她帶動,忍不住心頭柔軟起來。如果她是男人,也許也會心生愛憐吧。
姚菲菲嘆了口氣,秦子夜這個花花公子居然也找到了真愛,她是不是也該放下了。起身,端了只盤子走到秦子夜身邊,也裝模作樣的拿了點吃的放在上面。
“這就是你在乎的人?沈銘的妹妹?” 她故作輕松的湊到他身邊問。
“嗯。”秦子夜卻一個簡簡單單的嗯,把什麽話都堵住了。然後,在海鮮粥旁夾了片榴蓮蛋糕,顧自己走了。
沈默朝秦子夜的方向看了眼,他正款款走來。只是身後始終有一抹似曾相識的目光緊緊追随。是啊,這樣的目光她從不敢在公開場合注視他,可是,她知道,那眼神裏面的落寞。原來,這個五官精致,長發披肩的女孩子也跟曾經的自己一樣啊。她視線停頓兩秒,移開了,她一定也跟當初的自己一樣,不想被人看穿吧。
秦子夜知道沈默不喜這些社交場合,帶她來也只是想要讓朋友圈的人都知道他秦子夜有女朋友了,這個人就是沈默。現在目的達到了,陪着她把點心吃完,沒多久就帶她離開了,留下沈銘一個招呼着。
姚菲菲看着二人相擁離開的畫面,心中百轉千回。而旁邊那些驚嘆秦大少爺洗心革面,如此護短的那些話更生生的像刀子紮在心尖,綿綿密密都是不能呼吸的痛。
她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微笑,急匆匆的跟沈銘打了招呼一個人出了會所。不想那麽早回家,不想一回家看到母親殷切的笑顏問她和秦子夜怎麽樣了。怎麽樣了?從來都是兩方父母的一廂情願,她和秦子夜除了兄弟般的情誼,還能有什麽?
她更不敢讓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怕連朋友都做不了。秦子夜這個人客氣的時候可以讓你覺得每句話都如沐春風,跟他說話能讓你誤以為你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一旦你把這份客氣當做理所當然,以為從此榮寵無比,傲視她人時,你會很快的發現他并不是非你不可。
而一旦他的新鮮勁過去,你很快會從他的視野消失,就像從不曾存在過,從不曾和他有過親密,如果非要死纏爛打,他有的是耐心讓你徹底死心。
姚菲菲這些年看的清楚,守不住那顆悸動的心,至少可以守住自己的嘴。所以從不敢拿出真心給他看,只維持着若即若離的朋友關系。她以為秦子夜對每個女人的态度都是如此,只是這一次她卻看到不一樣的他,一個謹小慎微、仿佛初次戀愛的毛頭小子般的秦子夜。
原來,他不是不會愛,只是他愛的不是我們,心甘情願卻愛而不得的我們。如果說不羨慕沈默那是假的,可是,愛情又豈是羨慕就能得的。她自認為家世、樣貌都能和他匹配,至于女人味什麽的她相信如果秦子夜想要,她完全可以學啊,可是為什麽他們之間這麽些年就是沒有化學反應呢?
她一個人就這麽沿着寂靜空曠的街慢慢的走着,心口空了一塊,莫名覺得冷風飕飕的直灌進了心裏。直到叮鈴咚隆的鈴聲拉她回了現實。她有氣無力的掏出手機,赫然發現是秦子夜母親打來的電話。
她拍拍耷拉了半天而僵硬的面頰,換上一副乖巧的語氣。“阿姨,好久不來上海看我,我都想死你啦!”
翁美茹在電話那頭呵呵笑着,語氣中滿是歡喜。“菲丫頭嘴巴就是甜,阿姨明天就來看你,明天叫上子夜,你們兩一起陪我吃頓中飯,可好?”
明天?聽說明天沈默就要回學校了,秦子夜會舍得離開來作陪?“阿姨,明天我陪你逛街吃飯吧!子夜說不定有事要忙呢。”
“明天不是周末嗎?他有什麽事?” 翁美茹嗔怪的語氣,“菲菲,是不是那小子欺負你了?有什麽事你一定要跟阿姨說。”
“阿姨,怎麽會呢!我跟他一直是好朋友。”姚菲菲趕緊接上。
“好朋友?菲菲,這話阿姨就不愛聽了,我心裏可是一直盼着你做我們家媳婦的。就這麽說定了,子夜那裏我會安排好的,我的話他還不敢不聽?”
“阿姨,不要,”姚菲菲急的脫口而出,“他新交了女朋友,我不想讓他誤會。”
翁美茹的眼神瞬間變的冷厲,靜默的間歇姚菲菲都能感覺到那邊的氣場,她不敢多話,秦母對她和風細雨,可是她也親見過她的狠辣,內心還是敬畏着的。
“菲菲啊,明天中午就這麽約定了,子夜一向聽我的話,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明天只管漂漂亮亮來就行了。”
翁美茹挂斷電話,尋思着姚菲菲的話。秦子夜莺莺燕燕的不是沒有過,菲菲一向大度,并沒有見她有什麽情緒過。這次怎麽會這麽在意?
她拿出電話撥了出去,她不喜歡這麽沒有掌控的情況,一切必須按照她設定的方向前進。中間可以允許穿個小路,兜個圈子,但是最後一定要回到大方向來。
姚菲菲是她親自挑的兒媳,兩家都是國內響當當的企業,兩人又都是獨生子女,如果可以聯姻,等于坐擁兩大家族,任誰都會心動。兒子只是太年輕,只在乎一時沖動,等他對事業真的上心的一
天,他就得感謝她這個做媽的遠見了。
不過,讓人去查的結果并不樂觀,彙報的人有意隐瞞了些,她聽的出來,那隐瞞的是自己兒子這次過分出格的在意。
沒關系,不就是一個大一女孩,能翻出什麽浪來?沈雲飛的外甥女?可惜不是親女兒!如果是,也許她可以考慮,至于親戚什麽的就沒有價值了。聽說也在上海,正好趁明天見個面,直接打發了。
沈默接到秦母電話的時候真的是出乎意料。她聽沈銘說過秦子夜的母親原本溫柔大方,因為秦父365天基本不怎麽着家,所以現在性子比以前冷了些。所以,秦子夜很在意自己的母親,平素她的話基本上都會照做,怕惹她不開心。
“沈默嗎?小銘來家的時候我就常聽他提起。阿姨早就想見見小銘子口中這個最寶貝的妹妹了。明天陪阿姨一起吃個中飯怎麽樣?”
秦母突然打電話來,是知道了他們在一起的事?又是為了什麽要單獨約她見面呢?“阿姨~”
“子夜啊,本來說好幫我招待一個老朋友的,可是她怕你一個人無聊,死活不肯去,” 秦母并不等她回答,直接打斷了繼續說着,“你不嫌棄的話,阿姨帶你去吃粵菜怎麽樣?他們男人啊有男人的事,我們女人啊有時候就得自己對自己好,也沒必要時時跟着,事事彙報,你說是不是?”
秦母溫婉的話裏透着不容置喙的堅決,沈默再怎麽不懂交際的人也聽出了話裏的端倪,彬彬有禮的溫軟下卻讓她感受不到一絲熱情和溫暖。
“阿姨,您太客氣了。您是長輩一切聽您安排。” 沈默依然禮貌的應着,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這頓飯雖不易吃,總不至于要人命吧?
“到底是沈家的孩子,真是知書達禮,那明天中午11點,阿姨讓司機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過來就行了。”她住的是秦子夜家,雖然沈銘也在,大家各居一室,可是別人知道了并不這樣想,尤其對方還是秦子夜的母親,她可不想有什麽誤會。
兩人約好了時間地點,客氣的道了別,沈默呼出長長的一口氣。想到明天中午還要單獨赴約,她的頭又疼了。該怎麽和秦子夜說呢?以後他要是知道自己不肯随他見父母,私底下又和母親見面會怎麽想呢?可是,這也不是她所願啊?只能祈禱明天一切順利,只是單純的見個面而已。
婚約?
秦子夜洗完澡,又到沈默房間膩歪了一會。沈默思慮了半天該怎麽跟他說,最後眼巴巴的看着他,直接交代了。“明天中午可以請兩小時的假嗎?我約了人一起吃中飯,你去不方便。”
秦子夜眯着眼打量了她半天,“男的女的?”
沈默突然覺得他這任性的樣子很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撫上他微皺的眉頭。“男的~”
“嗯?!”
“怎麽可能。”
秦子夜揉揉她的頭,這個丫頭現在在自己面前越來越淘氣了,他忍不住嘴角上揚,捏捏她滑嫩的臉頰。“恩準了,你個小妖精。”
沈默的臉莫名就紅了,不過開他個玩笑,就給自己取了個什麽名啊,拿枕頭砸他一下,刷的躲進被窩去了。
秦子夜拉拉她的被沿,死活拉不動。“好了,快出來,要悶壞的。”
“我要睡覺了,你快出去吧。” 她反而抓的更緊了。
秦子夜看看時間不早了,隔着被子抱了抱她。“那我走了,晚安。”
沈默聽到門鎖咔嗒的聲音,等了一會,慢慢的探出頭來,秦子夜已經幫她關了燈,真的回去了。黑暗中,她坐直身子,半靠在床頭,想起秦子夜母親的電話丁點睡意都沒了。她拿起手機看了下,已經十一點了,通常這時候自己早昏昏欲睡了。瞥到頂端未讀短信的通知,點開一看,是季然回的簡訊。
“不用跟我客氣,我相信的是自己的眼光。之前跟你說的中西文化網站的事考慮的怎麽樣了,個人覺得你去的話能幫上Andrew很大的忙。”
網站?沈默想起來了,就是之前放了她和季然包餃子的視頻,介紹中國傳統美食,後來又把募捐時剪紙那一段放上去介紹中國剪紙文化的那個網站。自己當時因為準備演講賽推掉了,沒想到季然還記着,那等回了學校一定好好去了解一下,不過電影院的工作恐怕要辭掉了。
進大學前,一直打算安安分分,平平靜靜的過完這四年大學。可是一切好像并沒有照着她預期的方向發展。不管是學業還是愛情,好像越來越超出她的預設。
既來之,則安之。不然,又能如何?她調整了下情緒,回了條短信給季然,等了一會沒有音訊,就關機睡覺了。
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不管怎樣,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不是嗎?第二天,果然天清氣朗。天已經有所回暖,沈默早早的就醒了,起來簡單的煮了點粥,煎了蛋和培根,用松脆的面包夾了生菜番茄,塗上沙拉醬,一份溫馨簡單的三明治配小米粥就上桌了。
秦子夜和沈銘是聞着香味來的,平常這兩人要麽起得晚了直接中飯,要麽面包牛奶解決了,家裏這些食材平時都備着,卻從來沒想過這麽做。沈銘抓起桌上的三明治,趁熱咬下去,多變的滋味和口感竟比咖啡館吃到的有料多了。忍不住一邊點頭,一邊大口開吃。
“慢點吃,還有粥呢,我自作主張的搭配了一下,也不知道你們吃不吃的慣。”
沈銘看看秦子夜,那家夥始終笑眯眯的看着沈默,連早飯的心思都沒了,他伸手去撈他的那份,“哈,你不吃我吃了!”
秦子夜啪一下拍開他的手,拉着沈默坐下來,“我要你喂我吃。”
“噗~”沈銘剛入口的粥都噴了出來。你丫的還能再肉麻點嗎?
中午,秦子夜送沈默到了酒店門口就走了,因為遠在Z省的老媽突然莅臨,非要他挪兩小時陪她吃飯。想着沈默還不打算這麽早見家長,中午又剛好有事,就樂的作陪。
沈默到了門口,立馬有人迎上來,送她去了約好的包廂。包廂裏翁美茹一個人悠閑的喝着茶。翁美茹本做好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安撫政策,可是一見到進來包廂的沈默以後,整個人頓覺五雷轟頂,讷讷的說不上來一句話。
像,太像了,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相像的人?
“您好,請問是秦阿姨嗎?我是沈默。” 沈默惴惴的看着她問道。
她連忙放下端在嘴邊卻忘了喝的杯子,拿過毛巾不動聲色的擦了擦剛才不小心濺出的茶水,內心早已經風起雲湧。面前這個女孩子到底是誰?沈?她怎麽這麽大意!早該想到的。她笑着應道,點頭示意沈默坐在對面,笑意卻不達眼底。服務員上前幫沈默斟了茶,在秦母的示意下自動屏退了。
“小默啊,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擅自先點了菜,你不介意吧?”
“怎麽會呢,阿姨,我不挑食的。”沈默盈盈笑着,應道,擡眼看到秦母灼灼的目光稍有些不适。
對方收回審視的目光,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小默啊,聽小銘說你一直住在沈家,你爸爸媽媽工作一定很忙吧?”
沈默的眼神黯淡了些,勉強的扯扯嘴角。以前,別人問起自己的家庭她總是避重就輕的帶了過去,不是在乎別人怎麽看,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與人聽,因為并不想從別人眼中看到同情或是別的什麽神色來。
可是,眼前這個人不同,她是秦子夜的母親。“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一直跟着媽媽,只是我媽媽~我媽媽在我初中就過世了。”
“過世了?”翁美茹的腦中不無震懾,她沒料到是這樣的事實。
“那你媽媽是叫沈雲岚嗎?”
“阿姨您認識我媽媽?” 沈默無比的欣喜,母親并不喜交際,朋友也不多,難得有人還記得她。
“年輕的時候我們關系還是不錯的,後來沒有聯系了,沒想到你媽媽~可憐了你這麽小的年紀~”
“阿姨,謝謝您還記挂着我母親,我現在挺好的,舅舅一家都很照顧我。”
兩人閑話了幾句家常,沈默并沒有說明母親去世的真正原因,一方面她知道母親要強的性子絕不喜歡被人議論,另一方面,舅舅曾經也交代過她不要再提。
秦母想起此行的目的,心裏斟酌了一番該怎麽開口,剛才被沈雲岚女兒這一身份一攪和差點忘記了正事。不過,現在她更明确了。沈默絕不可能做她的兒媳,絕不可能嫁給自己的兒子。
當年的恨,現在的怨加起來已經讓她不堪重荷,如果未來她要天天面對這樣一張臉,她的日子還怎麽過?仇恨腐蝕着她的心,說出的話卻更加溫婉,更加的滴水不漏。“小默啊,我知道我們家子夜待你也像親妹妹一樣,聽小銘說你的話他也願意聽。所以啊,阿姨才來找你。”
“阿姨,發生什麽事了?”秦子夜一向對母親極為孝順,有什麽事情會讓秦母也難辦?
“不怕你見笑,我啊其他事都不擔心,就擔心你子夜哥哥的終身大事。他這個人一向沒個正行,之前我們秦家和上海的姚家一直交好,我們大人啊都希望兩家孩子能結個秦晉之好。”
沈默心裏咯噔一下,并不插話,只靜靜地聽着。
“菲菲那孩子又懂事,對子夜什麽都能包容。不過,作為家長的當然不能這麽放任了。阿姨知道你和子夜親近,所以啊,希望你幫我多看着他點,他任性胡為的時候你也能勸一勸,不要過火了,畢竟兩家早有婚約在了。”
沈默放在桌上的雙手微微顫抖着,唇色慘白。婚約?
“小默,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秦母抓緊她的雙手,“關切”的問。
“阿姨~”這一聲阿姨竟略帶沙啞,她艱難的咽了咽,渾身像被抽光了氣力。今天秦母的話講得這般客氣委婉,可是她怎麽會不懂其中的深意。
“是不是阿姨讓你為難了?阿姨啊,就想着你們年輕人有話聊,你又懂事,所以啊這麽冒昧來找你。子夜啊一向不喜歡我管的太多,所以很多話我也不敢跟他啰嗦。你也不要為難,心裏記着阿姨的話,能幫忙的時候啊幫我說幾句中肯的話,我相信會有用的。”
翁美茹的電話适時響起,接完電話的她優雅的喝完盞中茶。
“小默啊,阿姨突然有點急事,這裏的菜味道還是可以的,你在上海有朋友嗎?可以叫過來一起,記在我帳上就行了,我先走了,有空和小銘一起來家裏玩。”
站起來拍拍沈默的肩,蹬着高跟鞋出了包廂門。沈默腦子裏一團漿糊,服務員來來往往上了一桌子菜她都沒有知覺,斷斷續續的回憶着剛才秦母的話。
“小姐,您的菜上齊了。”
她回神一看,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秦母這是有多客氣啊,兩個人點了這麽多?舅舅說的沒錯,大戶人家對她來說真的不适合。她那點微弱的自信心根本受不了一點的打擊,還沒有正式見家長呢就被委托了這麽大的重任。
秦媽媽應該是聽說了她和秦子夜的事吧,所以這麽興師動衆的跑來請她吃飯,這麽語重心長的請她“幫忙”。這個忙,該怎麽幫?她又能幫上什麽?想起秦子夜這麽急着要帶她去見家長,也是因為之前的婚約?在秦子夜眼中自己究竟算什麽?擋箭牌?就算是誠心誠意要帶去接受父母認可,為什麽不告訴自己他有婚約的事?
沈默實在是想不通,她單純的世界怎麽接受的了這樣複雜的情況。她只是覺得胸口堵得慌,想要找秦子夜問個明白又怕事實太過慘烈。她設想過無數種秦子夜感情淡去兩人和平分手的場面,卻獨獨沒有這麽跌宕起伏的戲劇性一面。奢求一份平平淡淡的兩情相悅,真的只是奢求而已嗎?
秦母出了包廂,臉色瞬間耷拉下來,跟手下人通了電話調查沈默,上車去找秦子夜和姚菲菲了。進門的時候,兩人不鹹不淡的聊着天,秦子夜責怪的眼神她也當沒看見,熱絡的拉着姚菲菲聊天,還不時爆些秦子夜小時候的糗事,樂的姚菲菲合不攏嘴。
她相信,兩個人缺的只是更多的了解,至于沈默什麽的,有她在,絕成不了氣候。
你以為我們什麽關系,你告訴我?
沈默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秦子夜對自己的在乎對自己的好,現在已經慢慢的沁骨入髓,一點一點腐蝕着她對愛情恐慌的那層厚厚的心防,如果再給她一些時間,也許結果會不一樣。
而現在?她絕不會做別人的第三者,這是自己的底線,哪怕只是婚約,并不是真正的結婚。她也不會接受。正在她糾結彷徨的時候,林蕭打來電話,集訓營的夥伴們今天基本還在,這會逛了街累了要找地方吃飯,順便也來叫了她。
剛好,不是嗎?
一桌子的菜沒人吃,一個人的孤單落寞沒人陪,何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沒一會這群人就趕到了,看到已經滿滿上桌的佳肴狼吞虎咽了一回,不久就杯盤狼藉,觥籌交錯。
可是,為什麽人多的時候一樣孤單呢?沈默什麽也吃不下,借着大夥敬酒的時候空腹泯了幾口紅酒,不敢多喝,怕不省人事,只是酒精入了胃,隐隐的刺痛并沒有讓她好受些。
這就是借酒澆愁愁更愁嗎?
秦子夜這一邊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正打算走人,秦母卻故意嗔怪他不肯多陪一會自己的老媽。“你現在還沒有媳婦,以後要是有了媳婦我這個當媽的估計連見個面都要預約了呢!”
秦子夜一聽這話趕緊上去哄着,他還沒有帶沈默進家門,沒有得到這兩老祖宗的認可,他可不敢造次。發了短信說一時還走不開,讓她先打車回家。
沈默笑的迷離,這樣剛好,她本來就不知道怎麽面對他,索性跟着林蕭他們回宿舍,拿了行李一同走。
這群來自全國各地卻同樣優秀的年輕人,臨行這頓飯吃的依依不舍,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這個年代,雖然有了各式各樣的聯系方式,也許這輩子都不會走散,可是像這樣齊聚一堂,共飲杯中酒的豪邁卻難再有了。
不知誰拿着筷子敲起了李白的将敬酒,大夥齊齊的響應了起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會須一飲三百杯……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将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人生何等豪邁,沈默用力揉揉鼻子,被古人的熱血激的心潮澎湃。管他什麽兒女情長,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大中午的,一群人勾肩搭背,叫嚣在熱鬧的上海街頭,東北來的幾人早喝的酩酊大醉,從一開始就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