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連環之計,不死不休

“徐大人,這些是什麽?”宋亞明将手裏的金子印記指給他看:“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蘇州丢失的那批金元寶,就是天寶年鑄的吧?你怎麽解釋?”

徐玉榮雙腿發軟,一雙小眼睛卻拼命打轉。

他也是個老奸巨猾的貨色,幸好先前跟兒子徐長峰通過氣兒,很快就按照想好的對策回答:“徐大人,冤枉啊!你也知道,老臣家原是從商,後來我爹歷經艱辛才轉行從仕,但我家的生意從沒擱下,一直交給老管家打理,這些金子都是積攢下來的。以前蘇州寶銀商行給的利息高,老臣就讓二兒子将這些金子存在了商行中。長峰,去拿憑證來。”

宋亞明哼了一聲,他不信。

蘇州寶銀商行前些日子丢失了一大批金子銀票,都是天寶年鑄就的黃金居多。這一起特大盜竊案是上報了州府,又有州府上報中央,有中央負責調查的。可是盜賊手腳十分幹淨,追查了這麽久,一點線索都沒有,至今一塊金子都沒找回來。

憑着多年為官的直覺,他嗅得出來,這起盜竊案只怕跟徐家脫不了幹系。

徐長峰很快回來,将兩張白紙畫押的憑證交給宋亞明。

徐玉榮弓着身子解釋:“宋大人請看,這第一張,是當時存入的時候的憑證。上面寫得清清楚楚,一共是黃金三百七十二兩,銀票一萬四千兩面額。這第二張,是前些日子取出來的時候的憑證,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徐長海鬧出的荒唐事,這銀子沒用上,就暫存在庫房了。”

宋亞明細細查閱手中的憑證,白紙黑字畫押,落款印章都有,并不是假的。

他細查日期,發現這些金子是在盜竊案發生的五天前取走的,哪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呢?

“徐縣令取這麽多金銀,所為何事?又為何沒用上?”宋亞明抓到徐玉榮話中的漏洞,追問道。

徐玉榮老臉一紅,咳嗽了一下。

宋亞明的随從悄悄附在他耳邊,将徐家原本的嫡長公子悔婚陷害原配未婚妻,還跟未婚妻的表姐背地裏勾搭珠胎暗結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宋亞明聽了,又哼了一聲。

大魏的官員政績考核十分嚴格,官員子女的品行雖然不納入考核範圍,卻是提巡司作為參考的依據之一。這徐玉榮的子女如此德行,又在妻子毀容之後,迫不及待地休妻扶妾,其本人品德可想而知,是多讓人唾棄!

可是這樣一來,徐玉榮的話可就對上了,莫非,真是自己冤枉了他?

宋亞明心中覺得十分不對勁,可是那裏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只好不情不願地将兩張憑條都還給徐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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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峰接過紙條,跟徐玉榮悄悄交換了一個得逞的眼神,都松了一口氣。

在一邊冷眼旁觀的魏時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笑。

你們就得意吧,等會兒有你們哭的時候!雲歌的這個計,一環扣一環,他等着看這群人哭天搶地地求饒呢!

徐家剛經歷一場火災,定有不少要緊事處理嗎,魏時等人不便久留,都告辭出來。

宋亞明是徐玉榮的上級,徐長峰又成了魏時的狗肉朋友,父子兩都送他們出門。出大門時,宋亞明下意識地要讓魏時先行,冷不丁魏時一推,将他先推出了門。他這一小動作,徐家父子都沒瞧見,倒把宋亞明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前方街道上又一群人往徐家趕來,領頭的正是沈從山。

見到這麽多人在徐家,他明顯有些意外。等看到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提巡司宋大人,他的臉色一下子安定下來,上前兩步行禮:“參見宋大人,徐大人!”

“什麽事?”徐玉榮皺起眉頭。

這個沈從山,沒看到宋大人在這裏麽,還帶着這麽多人來。上次不孝子徐長峰惹惱了餘大人,他花了好些銀子才搞定。宋大人還是餘大人的上司,聽說又最不會做人,要是驚擾了宋亞明,他的苦日子可就多了!

沈從山起身回話:“兩位大人,關于滄源山賊寇案,今天有了一些關鍵性線索,可是……”

“可是什麽?有什麽話,還不快說?宋大人在這裏,就算是什麽難撼動的人,他也會秉公辦理的!”徐玉榮跟徐長峰對視一眼,都是一喜,徐玉榮當即板着臉喝道。

好家夥,隔了兩天才抓到那個人,效率真是慢!

不過抓到了就好,這下子,他不信還扳不倒慕家,慕家一倒,肯定是要抄家的,到時候報多少銀子,拿多少回扣,還不是他說了算?

想想慕家的金山銀山,他做夢都要笑醒!

沈從山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大人這話好像預感到了什麽一樣,可是話中的意思又有些讓人費解。

沈從山是個習武的粗人,性子直不會轉彎,當即答道:“禀告兩位大人,小的蹲點兩天,終于又跟到了滄源山的賊寇,那賊武藝很好,小的追了半夜,那賊無處可逃,終于躲到了一個院子裏。可是那個院子,小的不敢進去,只得回來請示大人!”

“什麽人的院子?”宋亞明心中也有跟沈從山一樣的疑惑。

沈從山看一眼徐玉榮,後者眼中一臉期待鼓勵,他搖搖頭,一定是自己想錯了,當即如實禀告:“宋大人,院子的管事說,那個院子是徐大人的別院!”

宋亞明心中的疑惑無限放大,賊寇、別院、金銀……一切好像都聯系起來了。

徐玉榮得意的笑容一點點僵在臉上,徐長峰臉上的血色盡褪,父子兩眼中都露出一抹不易覺察地恐慌:“你說,是誰的別院?”

“大人,管事的說,是您的別院!”沈從山以為他沒聽清,更重地重複了一次。

徐玉榮卻給他這一嗓子吓得心都跳了出來,不由自主抖失口否認:“別院?什麽別院?”

宋亞明又哼了一聲,前言不搭後語,其中必定有鬼。

他斬釘截鐵地命令:“帶我們去!”

三魂六魄險些丢失的徐玉榮聽了這話,突然反應過來,伸出手要去攔宋亞明:“沈捕頭,你說的是城北的別院吧?那是徐家平日裏用來養些牲畜、種些果蔬的地方。宋大人,那地方亂得很,又髒,別去了吧!”

他這些話落在宋亞明耳中,分明就是欲蓋彌彰。

宋亞明一掏腰牌,在徐玉榮等人跟前一晃,一字一句道:“從現在起,金陵縣衙內所有人歸提巡府指揮,若有不從者,按律追究責任。沈捕頭,帶路!”

當即,一行人浩浩湯湯地跟着沈從山去往城北別院。

別院的管事正要鎖門,忽見沈從山回來,當即趾高氣揚地跳了出來罵道:“你這捕頭好不通情理,我都說了這是徐家的別院,你還敢回來?怎麽,你以為帶着人多,我就怕你了麽!我告訴你,我別院裏有的是人,真打起來,也未必會輸給你們這些吃公家飯的!”

他料定沈從山去徐家請示,大人一定會壓了下來,當真是有恃無恐。

人群中被宋亞明等人圍住的徐玉榮一聽這話,一口氣上不來,差點背過氣去。

魏時一聲輕笑:“徐大人在這一帶,真是好大氣派,連個下人也敢給衙門臉色看!”

沈捕頭官再小,那也是個官,是個官就多多少少代表了皇家,徐家的下人不過一個下人,就幹跟捕頭對着幹,不是明擺着沒把官家人放在眼裏麽?

宋亞明多少明白魏時這話,是動了真怒了,當即臉色也不好看。

“瞎了你的狗眼,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是提巡司的宋大人!”徐長峰按耐不住,從人群裏跳了出來。

那管事的猛地見到人群裏的徐長峰,頓時吓了一跳,意識到今天真是踢了鐵板了,他反應也快,當即跪下啪啪打臉,一邊打一邊說:“宋大人,沈捕頭,老奴嘴碎,你們別跟老奴一個下人一般見識。”

宋亞明不理他,扭頭問沈從山:“就是這間?”

沈從山點頭,宋亞明就命令身後的侍衛:“包圍別院,誰都不準出入。王漢、陳朝,你們兩個四處查探,看看別院有沒有密道出口一類的。如果有,從密道裏出來的一律抓起來,明日問審!”

侍衛破門而入,當先在別院裏搜查起來。

不一會兒,侍衛們就從別院中搜出了若幹珠寶珍藏,堆在別院的客廳裏,直令人眼花缭亂。

徐家父子臉色越來越白,冷汗涔涔而下,雙腿直打哆嗦。

宋亞明抓着其中的一副人物畫冷笑:“這幅《鎖谏圖》,乃是唐代大家閻立本的名作,一直被蘇州茹老爺收藏,正在前些日子蘇州報上來的失竊之物裏有列出。徐大人,好好想想,你要怎麽解釋蘇州的失竊之物,會在你的別院裏出現?”

“大人,那日小的看到的賊寇,正是此人!”沈從山押着一個家丁打扮的男人,從別院後出來,徑直回禀宋亞明。

宋亞明讓屬下別院的人全部五花大綁,押送提巡司大牢候審。

他看一眼徐家父子,立即有侍衛上前,要将父子兩個捆綁起來。

徐長峰一向被寵慣了,雖然知道現在身不由己,還鼓着最後一點勇氣喝道:“宋大人,我父親與你同是當朝官員,我乃舉子,按大魏律,繩索不得加于功名之身!你要知法犯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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