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府
蕭季淩回來,腿痛得要命,在他看到遙王府門上挂的那一朵大紅花的時候,一顆心風平浪靜,已經沒有感覺了。
他回到了雷豆軒。
江至如和支博彬幾乎是同一時間戀愛,又同一時間失戀。
江至如手裏握着演《曲風誤》時的那支釵,神情茫然,就像是丢掉了生活的目标。
“崔小釵在現實裏是不會等到高阮回來和她重新在一起的。”
他說的話非常灰沉。
當初,一個是崔小釵,一個是花彩環,今日毫無例外地都得到了悲情的結局。
支博彬手裏握着演《曲風誤》時的那個彩色花環,花環已經枯萎,但落下的花瓣确實烙印到了他的心裏。
“為什麽花彩環有權有勢得不到所愛之人,我無權無勢又得不到所愛之人?為什麽我始終沒能扭轉和改變花彩環的命運?”
他彷徨地質問,卻沒有人回答他。
支博彬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投影在臉上,他最近瘦了,連顴骨都明顯起來。
蕭季淩突然從屏風後面轉出來。他也是一副狼狽樣子,步履蹒跚。
兩人看到蕭季淩都愕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真是三個失意人,哈哈哈哈哈……”支博彬突然笑起來,笑得很凄涼,江至如眼睛中的淚也一下子傾瀉而出。
蕭季淩問兩人怎麽了,兩人彬便分別把自己的情感經歷說給了他聽。
“我知道他們是誰。其實,不瞞你們說,你們和他們在茶園相遇的那一日我偷偷地看到了,你們去之前說的那些話我也偷偷地聽到了。”蕭季淩突然把這些話說清楚。因為,往後他就要去情融署了,他要被關到一個離他最遠的地方了,以後三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相見之日。
他突然這樣一說,兩人心中一震,覺得十分不好意思。當時逞了一時口舌之快,給親密的人留下了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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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至如道了歉,“季淩,對不起。”
支博彬也道了歉,“季淩,對不起。”
“算了,過去的事就忘了吧。往後,我沒法與你們一起了,陛下命我去儇王殿下的情融署,往後一生,恐怕都要待在那裏了。”說完這句,蕭季淩的眼淚突然洶湧出來。這種感覺很不好,他很不喜歡。
情融署是天下伶人的心之所向,但這時候江至如和支博彬當然不會覺得這是好事情。那是儇王的地盤,而蕭季淩在儇王手上從來就沒讨到過好,過去了那邊豈不是任人割宰?
三人抱在一起哭了。
“季淩,往後的日子,你得學得圓滑些,我們沒法再替你求情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們自己會出去繼續在民間的梨園界謀生。”支博彬說道。
“要分開了,以後多多保重。我們沒法再幫你說話了,你該收斂收斂你的倔脾氣,畢竟儇王不會像遙王那樣容忍你的。我們三人就此惜別,各自珍重。”江至如說道。
“知道了。你們也是,對自己好些,不要輕信他人。”蕭季淩拼命地點着頭。
過了一會兒,離別的時間終于到來了,車來了,拉走了江至如和支博彬。
蕭季淩想,是時候離開這裏了,和呂嗣榮好好道個別吧。
呂嗣榮站在書房裏,明明是剛辦完喜事的人,卻提滿面愁容。他已經照着父皇的意思做了一切該做的事情,生活卻突然寡淡無味起來。
也不知道蕭季淩走了沒有,有沒有在心裏罵着自己。
才這樣想着,他一擡頭就看見人已經站在了書房的門前。
“季淩!”他激動地叫道。正上前去,他走到一半就停住了。他想,他現在已經厭棄他了吧。
豈料,蕭季淩卻主動走上前來。
蕭季淩的笑和言辭像刀一樣割着呂嗣榮的心髒,“在陛下面前,您竟然為了太子選了情融署,巧了,我為了儇王也選了情融署。因為儇王賢明,又是識戲之人。可是,很抱歉,我不可能為了太子去做損害儇王的事。且不說我有沒有那個能力,單說我心裏,也是絲毫不情願的。”
呂嗣榮震驚,他沒想過呂依卻卻會向蕭季淩再問一次,也沒想過呂依卻會告訴蕭季淩自己的答案。
呂嗣榮咬牙焦急道:“我在父皇面前一定要這麽說,不然他怎麽會放過你?”
蕭季淩一臉從容地說:“我也是啊,不過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您自己心裏知道。到目前為止,在我的心裏面,最重要的那個人都是您。而在您的心裏面,最重要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是太子。”
“我只是想讓你去到自己喜歡的地方,做樂官不一直是你的夢想嗎?做樂官是你的夢想,我想實現你的夢想。情融署是官署,待在情融署等于大涼朝廷欽命的伶官。”呂嗣榮不想讓他誤會自己,雖然自己投到了太子門下,可是他從來沒有設心利用過他。
“我信您,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我還要告訴您一件事情:在您未投入太子門下之前,太子曾以千兩黃金賄賂我,請我在您耳邊說他的好話,讓您投靠他。”
呂嗣榮的驚詫僅僅止于才知道這件事,他淡淡地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蕭季淩冷酷地笑了笑,掏出一個同心結,是他曾送給他的。他取過桌子上的剪刀,“咔嚓”一聲将同心結剪斷了。它跌在地上。
“我和你一刀兩斷,從今以後,你我再也不是情人。”
“你有必要做到這麽絕嗎?”呂嗣榮激動握拳,渾身顫抖。
蕭季淩彎起嘴角冷冷一笑,眼珠無比靈動,“王爺,您沒聽過一句話叫戲子無情嗎?戲子能夠管理自己的感情管理得很好。我是戲子,情,來得也快,去得也快,多情時可以很多情,無情時同樣無情至極。我本來就是一個可以這麽無情的人,就如同您天生就會看不起人一樣,都是本性使然。”
說完,他便轉身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呂嗣榮想起在宮中與父皇的對話。
呂依卻說:“你和霜花的事,朕一直都知道。朕不說,不代表朕不知道。你為了他,連叫你結婚你都略顯遲疑,神情不情不願,朕不能夠再容忍。你應該知道,朕一輩子最讨厭的就是斷袖之癖。”
他不停地叩頭說:“求父皇不要殺蕭季淩!”
呂依卻反而大笑,說:“你越這麽緊張他,朕就越想殺他。”
他求他說:“父皇!求您不要!”
呂依卻終于說:“朕不是皇考,朕不想做一件事出來成為你心裏面永遠的一根刺。朕不會殺霜花。朕給你兩個選擇:一,霜花去儇王的情融署,儇王和太子、你是死對頭,他在那裏就和你不會再有機會在一起了。二,霜花去藩鎮,永遠不回來姑臧。
他說:“情融署。”
呂依卻問:“為什麽?”
他說:“如果将來有事發生,霜花在儇王那裏或者可以幫上太子殿下的忙。”
呂嗣榮為他選了情融署。和藩鎮比起來,情融署還在姑臧,他還能默默地在一旁保護他。雖然他很可能惹他生氣,但若然某日在街道上遇見,沒準兒還能聽到他奚落自己的聲音。
那就夠了,他想。
蕭季淩走的時候,騎的是一匹快馬。他跑得快,仿佛就能脫離這個讓他難堪的府邸。
呂嗣榮亦跨馬追上,不為別的,仿佛是兩人心中的執念在較着勁。
其實,遙王府離情融署沒有那麽遠,不過是兩人心裏都拗着一口氣。
追了很久很久,他目送他騎馬離去的背影,他知道他此去将一去不回,內心有千萬種思緒糾纏。
眼看着就要追出皇城角,他在城樓上停了下來。放眼看去,可以看到萬裏江山。
李貴來到他的旁邊,“王爺,不去追他了嗎?”李貴問他說。
“不了,我知道他已經不會回來了。”呂嗣榮回答說。那個身影在他們的眼裏越來越小,最終消失。
下:做一場脫離規則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