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青杳杳推開了窗,向下望去,只見滿眼梅花樹林立,遮擋住視線。如今底下沒有什麽人,靜悄悄的如同一個荒園。消化着方才太子長琴說的話,青杳杳沉默了一會:“……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發現你不是謝淇了?”
太子長琴微微颔首,聲音聽不出喜怒:“雖是如此,杳杳也無需擔心。”話再一轉,眉眼似乎染了幾分笑意:“莫要害怕,我定是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到你。”
青杳杳臉紅了紅,辯駁:“我才不害怕,不過是……不過是……
襄墨陽似笑非笑,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子長琴,打斷青杳杳吞吐了半天都沒說出來的話:“左右都來了,又不能出去,我們先手談一局如何?”
太子長琴微笑道:“晚輩自當奉陪。”
青杳杳立刻鋪好棋盤,坐在一邊興致勃勃的等看棋。不想才坐下來,忽然迎面飛來一本書,蓋在她面上,襄墨陽言簡意赅的指着邊上的桌子:“去,抄書。”
青杳杳從臉上扒在那一卷有指甲蓋高的書,心情複雜:“……我能不能少抄一點?”
襄墨陽拿了回來,快速的翻了一邊,做了記號又丢了回去:“抄我圈的,離開之前檢查。抄不好再抄一次。”
“……”
青杳杳扶着額頭,一手提着書瞧着,面容痛苦扭曲。
太子長琴看了青杳杳一眼,輕聲咳嗽,一邊落子一邊忍笑道:“不知前輩讓杳杳抄的哪本書?”
“陣法。”襄墨陽看着眼前的棋盤,平靜道:“現在我再不說她幾句,以後定然全忘個幹淨,左右我能管的也不過這幾天了,長琴不必為她求情。”
青杳杳也痛苦的點了點頭,更艱難道:“好,我抄。”
青杳杳提着筆抄書,耳朵卻聽着另一頭的動靜。襄墨陽在下棋的時候,已經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完畢。說話間,青杳杳也已經抄了數十張紙,下面再也耐不下心抄,叼着筆頭呆望窗外。
“這棋下的差不多了。”襄墨陽忽然擱下棋子,敲了敲棋盤:“杳兒,先出來。”
青杳杳回過神抱着抄好紙出來,若有所思的看着棋盤,沒過一會,便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又轉身去推窗戶,果然發現樓下原先那遮擋住視線的梅花林似乎都讓開道路,可以明晰的看着遠處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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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過來,他們哪裏在下棋,分明是用棋盤解開了周圍的陣法:“這陣法布置的當真巧妙”
對她的反應襄墨陽還算滿意,點了點頭:“幸好不算太笨。”
青杳杳方才抄書時恰好抄到這一個辦法,沒想到轉眼就遇上了。青杳杳一邊把紙遞給襄墨陽,一邊看着棋路琢磨。
襄墨陽一邊翻着青杳杳抄寫的紙張,一邊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子。等到他翻閱完畢,敲桌的速度忽然緩慢下來,他似乎有意識的在數着時間。
等到敲了他敲了五下,忽然擡眼看着門外,笑着道:“總算來了。”
門被人忽然撞開,最前面便是一個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跟在身後的,卻是表情清冷的碧螺。看着這陣勢,回想起碧螺之前的話,青杳杳便明白了幾分。想是他們注意到“謝淇”不對勁,只是一直隐忍不發,也真是沉的住氣。
謝夫人是人扶着進來的,面容蒼白,兩頰消瘦:“道長……這……您看?”
那道人約莫四十來歲,白衣玉冠,留了兩撇胡子。他直指着太子長琴,語氣激烈:“妖孽,還不速速受死!”
“妖?”他沉聲反問了一句,冷冷清清道:“道長何處此言?”
“淇公子先前是一個癡人,這斷沒有大病醒來就完好的道理,再說你忘盡前事,言行舉止大不相同,怎麽會是淇公子,呵呵,想必是用了奪舍之術。”
“奪舍?”他反問一聲,笑的有些輕蔑,不置可否。
聽聞此言,謝夫人再不想肯定都要面對,她忽然尖聲:“你到底是誰,究竟是不是我的阿淇。”
太子長琴微笑看向她:“母親以為?”
謝夫人的表情似有松動,道人卻驀然一甩袖子,大喝道:“謝夫人,莫要再受着一屋子的妖孽蒙蔽。”
太子長琴沒有說話,笑的越發冷寂。
謝夫人給這聲音吼的倒退一大步,流着淚去看太子長琴,終于捂着腦袋哭聲:“你不是我的兒子,不是!你把我兒子藏到哪裏去了,淇兒現在在哪裏!”
“呵。”他臉上的笑容沉了幾分,眼神也冷冷的瞧着她:“母親這話實在傷人,我本是想待謝淇侍奉你頤養天年。原是真心想将你當做母親,你又為何非清醒不可?”
青杳杳有些擔心的看着他,不知道此時此刻能說什麽,只得小心的握了握他的手。
卻感覺到他的手一頓,然而安撫似的反握緊了她的。
襄墨陽看了看門前站着瑟瑟發抖的人,拂了拂袖子,忽然勾起唇角。轉眼就換了一張臉。
這已經不算是一個人臉了,而是一個豎着耳朵,鼻子尖尖的模樣。嘴角還挂着笑容,本身不帶惡意的笑容,然而再如何溫柔的笑容,在這樣的一個臉上,都只能算作怪異。謝夫人顯然被這刺激的緩不過起來,暈倒再地。站着的只有碧螺一人,然而的臉色也很是蒼白,咬着唇勉強讓聲音聽起來鎮定:“淇公子現在在哪裏?”
這造型初看過去的确十分吓人,青杳杳過去也被襄墨陽吓了不下十次,不過看的多了她倒也習慣了,面色不改。只是看着眼前的事發的場景心情十分複雜,她有些擔心,回過頭去看太子長琴。
然而他表情波瀾無痕,她實在看不出來。他現在到底是何種情緒。
道人指着襄墨陽大驚失色:“九尾天狐!”
襄墨陽點頭贊許,把在場的人能吓暈的都吓的差不多以後,變回原來的樣子,挑眉笑:“到有些見識,不錯。”
原先有一個太子長琴,便是勉強,不想如今又加了一個九尾天狐。道人始料未及,一時沒有動作。
青杳杳有些猶豫,看了看太子長琴,又看了看襄墨陽,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其實青杳杳一向不太看得懂太子長琴,對于他的情緒琢磨大多是靠猜的,不過如今看來他表情倒是一片平和,并沒有展現出什麽陰霾,一時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怎麽想。有些不安的捏着拳,覺得心底一陣陣揪着疼。開始她只以為是緊張,不覺得如何。直到這疼痛忽然再也不能忽視,這才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眼前的情況不容有差池,她只得勉強将這疼痛壓了回去。
襄墨陽嘆氣:“我并不想殺你,你道法一般,陣法雖然不錯,但此刻也已破了,非要掙個魚死網破不可?”
“……前輩不必如此。”太子長琴沉聲道:“這本是我一人的事情,實在不該牽連前輩。”
襄墨陽沒有回答,道人冷笑一聲,提劍上前:“若不曾看見也就罷了,既已經看見,怎能置之不理,難道任由你們為禍人世?”
話已至此,襄墨陽卻依然沒有架起殺招,反倒是起了一個防禦為主的術法。太子長琴有些驚訝:“前輩術法高神莫測,不想倒是十分心軟。”
陣法已頗,這道人法術修為也十分一般,的确十分好對付。招式輕松便給化解。道人這才發現雙方懸殊過大,原想逃走,太子長琴不動神色的擡了袖,重新将他擊倒再地。
襄墨陽上前幾步,蹲下身看着倒下的人,一邊動手施法,一邊反問:“心軟?這話……我卻不愛聽。”他看着眼前的人:“雖然這道人匹夫之勇,不自量力。不過我們妖精,殺一人便漲一分妖氣,不到萬不得已我實在不想動手,再說所謂除魔衛道是他們的本分,與我并沒有深仇大恨,洗了記憶丢回去也就罷了。天下的妖這麽多他們殺不完,然而天下的道人這麽多,我也不能殺完。”
“……”
前面的人倒地沉睡,唯有碧螺一人咬唇站在那裏,目光茫然。青杳杳只覺心上的疼痛愈發的劇烈,之前那道人幾乎一門心思的攻擊她,術法并未受衰弱,且有刺淵的力量,比先前還要強上許多。堅持到現在,眼前如同漸漸照下刺眼的白光,逐漸的看不清東西。
碧螺的聲音也像是響在天邊:“到底……是為什麽……
襄墨陽對着碧螺緩緩靠近,似有贊許:“居然沒被吓到,真是不錯。”他擡了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碧螺終于雙眼阖上,暈倒在地。
長袖揮過,光如刀刃一般散開,他負手離去,聲音越來越遠:“至于他們記憶我已洗清了,接下來長琴要如何處理,還請自便。”
危險消除,青杳杳終于站不住了,腦袋靠在他身上,聲音微弱:“好困……我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