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绫羅進了顧音屋子的時候坐着那裏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輕車熟路的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拿了幾個青色的長頸瓷瓶,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插着花。

姿态倒是輕松随意,甚至中途還停了手,熟絡的走到櫃子裏,翻找了片刻便從中取出瓜果零食,毫不客氣的在裏面吃起來。

绫羅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猶豫遲疑。看向顧音的時候也不見任何害怕或者悲色。青杳杳看的直瞪眼。

太子長琴卻是沉吟片刻,含了幾分贊許:“未曾想,绫羅姑娘種出了這等稀有花草。”

“……”青杳杳一臉“你在說什麽我沒聽懂”的表情。

太子長琴開始給她科普:“有種茉莉花根,服一寸可昏睡假死一日,可服六寸,七寸即死。若非今日見到绫羅姑娘,我一時也難以想到。”

青杳杳聽明白了,嘆息一聲,看着床上臉色蒼白的顧音:“……可是,明日……

想是绫羅打算讓顧音假死遁逃,卻不想他們之前又答應水君去問問顧音小姐的意思,如今顧音小姐卻因此昏迷不醒,自然無法詢問她的意思。明日便是“出嫁”的日子,卻也不知如果過去……

绫羅也沒有說話,自然不會知道此事,坐在那裏,一邊悠閑的擺弄花草,一邊将顧音小姐的零嘴掃蕩一空,甚至還哼起之間再花園裏的曲子。

……

此時外頭又是深夜,一天的時間悄然過去,也不知顧音小姐吃了幾寸,他們在绫羅走後,也在那裏帶了一會,顧音小姐卻一直沒有醒來。青杳杳站在窗戶邊上,托着下巴看着外頭浮動的月色,思索片刻,回過頭提議:“要不要我們偷着藏幾天,等她醒來再說。”

太子長琴颔首:“一時之間卻也只能如此,明日我給她施一個避水決,待人都散去以後,便重新拉她上來,尋個隐蔽的地方安置。”

青杳杳臉色卻莫名紅了紅,咳嗽一聲:“……恩,避,避水決?”

太子長琴微笑的看着她,神色如常:“杳杳有何疑問?”

這笑容溫柔的能讓人沉溺,青杳杳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把接下來的話說完整:“你的避水決真的那樣施展的?”

他卻是笑容溫潤,語氣誠懇,仿佛是真切實意的不曉得她的話:“不知杳杳說的是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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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看都不像真的不知道。

青杳杳別開頭,被這樣眼神敲着忽然間便臉紅的說不下去。他的手指卻覆上她的臉,然後一寸寸的移到她的下颔,力道輕柔,将她的臉重新挑了回去。

眼眸漆黑悠遠深邃,寫滿讓人挪不開視線的溫柔動人,只略微彎着嘴角,離着她近一些,聲音低柔的掠過她的心底,勾出無數的遐思:“杳杳?”

“……”青杳杳拼命拉回理智,望了望窗外,然後合上窗戶,再一把勾住他脖子就把吻映了上去,然後退回一步,鄭重其事,誠懇的看着他,表情嚴肅道:“別勾引我。”

太子長琴卻是挑了眉,滿是笑意的看着她認真的表情。

次日,顧音紅妝出嫁。然而太子長琴作為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外人,實在不好在一個船上,所以顧夫人讓人備了一條小船,遠遠的跟在後面。

船上除卻顧音與顧氏夫婦,還多了一個小姑娘,與顧音面貌有幾分相似,問下了來知曉是顧老爺兄長的孤女,是顧音的堂妹。船一路行來都是風平浪靜,然而卻在江心停滞不前。

顧老爺率先走到船頭,看着波瀾無痕的水面沉默不語。

顧夫人沉默片刻,也一同出去,小姑娘随之跟在後面。

顧老爺默默站了很久,最後似乎不忍再看下去,起身回去:“我不忍見音兒……他沒有說下去,面露不忍,只嘆氣道:“一切勞煩夫人。”

青杳杳那時就在外面,把顧老爺的話完完整整的聽的一清二楚,手上捏了拳,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不忍心見顧音溺死,所以便是進裏面躲着,言辭還有一種可笑的悲傷難過,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

顧夫人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看着江面沉默不語。

若非的顧夫人在這,青杳杳當真想把那人直接丢下江去。

随之,顧音小姐被人帶出來,青杳杳捏了決,正打算施法。那先前一直沉默的小姑娘忽然站了出來,盈盈一拜,口中道;“我替音姐姐。”

顧夫人一愣,連忙扶起她,壓低聲音:“快起來,這如何使得?你父親……之前托我和老爺好好照顧你……若是如此,九泉之下我有何顏目見你的父母?”

小姑娘搖了搖頭,咳嗽幾聲,黯然道:“我知道,音姐姐他沒有死,音姐姐如果不在了,您一定很難過,然而我……”小姑娘眼色黯了黯,見顧夫人一直不說話,慢慢的止住了聲。

顧音是假死的消息,除卻顧夫人再沒告訴其他人,這小姑娘如今卻顯然知曉,雖然不知為何,然而如今卻也沒空計較這個,顧夫人雖是不舍女兒,亦是不能答應此事。一時僵持不下。

小姑娘卻忽然不再說話,靜靜的站了一會,對着水就猛然跳了下去。

她這動作來的太突然,青杳杳反應過來的時候,亦是只抓住了一片衣角,便眼睜睜的看着她落了水,濺起大片的水花。

她在即刻反應過來掄起袖子彎腰去舀時候,眼裏的錯愕還是久久不能平息。

小姑娘是這一跳實在出于意料的迅速,這極大的動靜将顧老爺驚動,他走出去的時候,便是看見如此的情景。

幾乎趴着撈東西的青杳杳。

躺在床頭的顧音。

以及,愣愣的看着水面的顧夫人。

獨獨不見了一人。

顧老爺四下環顧之後,便勃然大怒,幾乎指着顧夫人道:“阿悅是不是被你丢下去了!果真最毒婦人,兄長托我照顧她,她若為此而死,我有何面目與世?!”

說着,他大步向前,抱起顧音顯然要往水裏丢。

青杳杳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幾乎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是顧音的父親。然而,随着一聲弦音,顧老爺忽然頓住,整個人都僵硬的定格在那裏。

“……這兩姐妹是真愛!啧啧,撈人的活就交給你夫君,杳杳快點把顧音移過來,快!”是遠處行來的一條小船,在邊上停下,簾子撩開來,裏面鑽出了一個熟人,催促着:“喂喂,杳杳快點啊。”

正是绫羅對着青杳杳招呼:“發什麽呆啊,遲了被他爸發現就完了。”然後又對後面踏水而來的太子長琴道:“這裏只有你一個男的,你搬。”

……

绫羅的船狹小,五個人都擠在一處。當中鋪了席子,顧音便是躺上面。一切收拾完畢,太子長琴道:“原是绫羅姑娘,幸會。”

绫羅有些心痛:“我唯一的茉莉……就給她了。”

這一切變故發生很快,小姑娘似乎早就認識绫羅,看起來比顧夫人還要淡定,過了一會,她已勉強收拾好心情:“……秦姑娘意思是……音兒她……?”

绫羅繼續低着頭:“阿音吃我的假死藥,原來想你們下葬的時候掉包,沒想到……

“沒想到屍體都不放過。”青杳杳瞧了瞧另一艘船,冷笑着接下來。

她極少,甚至從未遇見這樣的事情,這次只覺得遍體生寒。即便是在這輩子,在山中歲月舒适随意,至于現在,太子長琴對她更是十分寵溺縱容。還從未意識到……這裏,對女子和現世是不同的。

性命在那些所謂的大義之前,從來不值一提,甚至那些人從來不會憐憫手下的性命,反而還只覺得是自己為了大義犧牲有多難過。

绫羅一邊給顧悅遞毛巾一邊道:“顧夫人,我這人說話不會繞彎,說的不好聽你別介意。”

顧夫人眼下只能笑笑:“秦姑娘說哪裏話……謝過姑娘還來不及。”

绫羅嗯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對着青杳杳吐槽;“呸,阿音他爸這算什麽!”

青杳杳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绫羅繼續對顧夫人:“顧夫人,他這麽對自己的女兒……你就沒想過離開?”

“離開?”顧夫人愣了愣,搖頭:“我能去哪裏,再說我也能理解老爺。畢竟……也有我的不是,不曾告訴他謝先生一事……

绫羅道:“能去的地方很多,比如可以和阿音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開店,再比如……

顧夫人卻笑着打斷她:“妾身謝過姑娘好意,只是若是當真離開,今後阿音如何,他們如何看待妾身,如何看待阿音?”

便是現世,一個女人帶着女孩也有諸多不便,更何況是現在?绫羅該是也想到這一點,不知如何解決顧夫人的顧慮,也沉默着沒說話。船艙裏一時寂靜無聲。

顧夫人笑問:“好了,不說這個了。卻是不知,音兒何時才會醒來?”

绫羅回過神:“明日便好,不過想來醒來會很餓……到時需多備一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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