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将軍
八月十五,雲中城多各族胡人,所以中秋節的氣氛并不濃。但前幾日富商們分發了銀錢,好歹驅散了百姓們的痛苦,街上隐隐有了過節的氛圍。
一支儀仗隊穿過雲中城,直奔鎮西大營,帶來聖令,封馮辟疆為鐵騎營主将。
馮辟疆還在雲中城處理埋葬沙盜的事,馮昊出帳迎接使者。
馮昊震驚,自己并沒有把義子的功勳上報帝都,只是備了許多錢財送到他帳中作為獎賞,沒想到帝都那邊卻得到了消息,直接将義子從親兵擢升為主将!
是誰向帝都洩露了這邊的軍情?還是帝都那邊一直在盯着辟疆?
他心中不安,不願接過聖令,派了士兵将儀仗隊帶去找馮辟疆。
馮辟疆剛從薛城主那邊回來,懵懵地接過聖令和封賞,整個人如置夢中。
還是阿師那和菩提摩當先反應過來,取出錢財謝過使者們,又要帶他們去酒樓接風洗塵。
菩提摩拉了拉馮辟疆,低聲說道:“別發呆了,快來接待使者!”
馮辟疆怔怔道:“哦……我先去找伽羅!很快就來!”
就撇下衆人,沖向唐月柔等人住的小院,這個天大的喜訊,他情不自禁想讓她知道。
阿師那與菩提摩對視一眼,看來阿達西是樂瘋了。
唐月柔正帶着阿依木、明華等人在院中逗玉離春。小母馬乖巧地踱着步子,時不時搖頭晃腦,特別可愛。
馮辟疆上前,一把将她舉起來,笑道:“伽羅,謝謝你!”
唐月柔一驚,被他舉着跑來跑去,害怕地閉上雙眼,兩手扶着他粗壯的手臂,哀求道:“你先放我下來!我怕高!”
阿蓮和嬌嬌在一旁守着,明華和秀華甚至伸出雙手做出要接唐月柔的樣子。
玉離春小跑過來,擔憂地看看主人,又用腦袋蹭馮辟疆。
馮辟疆這才回過神來,将她輕輕放在馬背上,擡頭看她,小小一張臉兒,睫毛長長的,像蝴蝶翅膀,在秋日的陽光裏垂下來。
“伽羅,托你的福,我當上将軍了!”他欣喜若狂。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無法擢升,是義父不認可自己的實力,也苦于只能做一名親兵,在戰場上的作用終究有限。
沒想到突然間,自己就一躍成了鐵騎營的主将!
鐵騎營作為鎮西大營的精銳,雖然人數不多,但其地位高于左、中、右三軍,将位一直空缺,整個營隊直接聽從馮大将軍和王副将調遣。
所以這個位置,在鎮西大營是名副其實的第三把手,掌管三千名骁勇強悍的鐵騎。
唐月柔笑得眉眼彎彎:“真的?那也是你自己的功勳換來的,怎麽會是托我的福?”
玉離春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唐月柔身子一歪,馮辟疆忙把她抱下馬來,低頭輕聲說道:“你說過你做了個夢,夢見我當上了将軍。”
唐月柔見他離得近,他分明征戰多年,風吹日曬,可是臉上光潔如玉,五官硬朗,一雙眸子漆黑有力,定定看着自己。她紅了臉,笑着不敢看他。
阿依木拍手道:“哇,我就知道辟疆哥哥最厲害啦!那辟疆哥哥以後去打仗,就有親兵保護你啦!”
“嗯。”馮辟疆點頭,對阿依木的語氣就平靜許多。
唐月柔扭頭給阿依木解釋:“雖然有親兵保護,可是作為一軍主将,就會成為敵人的衆矢之的,比做親兵時兇險不少。”
馮辟疆從她肩上擡起手,為她攏了攏耳邊碎發,柔聲道:“到了如今的位置,才能一展拳腳,希望西疆一帶能早日安定下來……”
到時候西疆再無戰事,自己就沒有了性命之憂,或許便會向她提親……如今自己已是将軍,比起之前只是一名小小親兵,總算是有點求娶的資本了……
一顆石頭飛過來,擊在他的背上,是阿師那他們催他趕緊過去。他忽然摸了摸唐月柔的耳朵,小小的、軟軟的,滾燙滾燙。
“你先去陪使者們吧。”唐月柔笑着催促他。
“晚膳我們一起吃。”馮辟疆興沖沖說着,轉身走了。
唐月柔看着他步伐輕快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他碰過的地方,酥酥的,癢癢的,甜蜜一直流淌到心裏去。
就算自己不把他帶回帝都去,兩人日後天各一方又怎樣呢?如今這樣相處,自己就很歡喜了。
馮辟疆接待了使者,眼看入夜,正要去找唐月柔,又被戰友們拉住了。
阿師那說道:“趁阿達西還沒有走馬上任,我們要好好敲他一頓!以後成了我們的頂頭上司,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平日裏和馮辟疆交好的士兵們大聲附和,紛紛拉着他灌酒。
“我約了人了!大丈夫說出一句話,四匹馬都追不回來!我不能失約!”他慌慌張張要跑。
菩提摩一臉壞笑:“現在去找人家還早,晚點去正好!來,多喝點酒壯壯你的色.膽!”
馮辟疆無奈,只能派人先去給唐月柔帶信。
鬧了将近一個時辰,他終于脫身出來,結了帳,讓阿師那和菩提摩把衆人穩在酒樓,免得他們追出來看熱鬧。自己急匆匆去附近幾家店鋪買了些東西,準備送給唐月柔。
騎馬回去的路上,發現到處都有唐月柔的畫像,她的美貌、財富、勇氣和慈悲,成了全城男女老少贊不絕口的話題。
馮辟疆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自己高升了,她卻水漲船高,被所有人崇拜,似乎自己和她的距離,又被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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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月柔得到消息說馮辟疆沒法抽身,就與符鶴等人一起用了晚膳。這一帶都是大葷油膩的菜式,唐月柔特地讓仆人們做了一桌帝都菜,衆人一邊用膳一邊賞月。
符鶴提起自己收到帝都來信,信中說馬上會有一隊使者到來,在雲中城一帶建鎮西都護府,他們還會出使西疆各國,如果唐月柔願意的話,可以與他們一起西行。
唐月柔點頭同意,這邊遠離帝都,正是分辨那些來使忠奸的好機會。
用完晚膳,分發了月餅,所有仆婢、護衛都有份,又特地派人給雲深送去許多。
唐月柔親自去原來的客棧探訪莊中月。
偌大的院子只住着莊中月一戶,可見也是個不缺錢的主。屋裏沒有點燈,嚴文、嚴武在院中喝酒賞月。看見唐月柔來了,進屋點上燈。
唐月柔就見莊中月坐在案前作畫。
“是雲姑娘來了。”莊中月擱下畫筆,彬彬有禮地說道。
嚴文在一邊對唐月柔擠眉弄眼。
唐月柔看明白了,原來莊公子也愛聽奉承話,就笑道:“沒想到莊公子不僅武功高強、擅長解毒,還是丹青聖手,這畫畫得真是……栩栩如生。”
說完臉燒得厲害,這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自己竟然也誇得下去口!
明華和秀華憋着笑,把月餅遞給嚴文、嚴武。
莊中月問道:“雲姑娘打算什麽時候起程去西疆?”
“我們可能要晚一些出發。”唐月柔說着,下半句說不出口——不如莊公子先行西去。
莊中月善解人意地點頭:“馮公子身上餘毒未清,這件事拖延不得,我明日就去西疆尋找藥材制作解藥。雲姑娘中的毒少一些,那天吃了解藥,應該已經不礙事了。”
唐月柔感激莊中月願意為馮辟疆去一趟西疆,誠摯說道:“那就多謝莊公子了。這一路上莊公子幫我們良多,伽羅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莊中月笑着搖頭:“莊某本就是來求醫的,順便為馮公子找解藥,只是舉手之勞,雲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而我真正想要的東西,是整個大祁都換不來的。
唐月柔又讓明華、秀華遞上些錢財和衣物、用品,莊中月收下了。
告辭了莊中月,出了門,聽見遠處集市上人聲鼎沸,比往日熱鬧許多,終于有點過節的樣子。
唐月柔想念父母兄姊,不免哀愁,就與明華她們去散心。
正好遇上了騎馬回來的馮辟疆。
“伽羅!”他看見人流中容貌絕麗的女子,忍不住彎腰将她撈上馬來,放在自己身前。
突然又有些後悔,這樣的舉動太過親密了。
“辟疆,帶我去走走吧。”她說道。
馮辟疆點頭,她的幽香一縷縷沁入自己心肺。
兩人騎在馬上,明華和秀華跟着,周圍很快聚集了不少百姓,對兩人的溢美之詞不絕于耳。
他們不喜歡被這樣圍觀,馮辟疆就策馬繞過集市,沿着難裏馱河往上游走去,尋到了清靜處。
馮辟疆脫下外套鋪在河邊,兩人肩并肩坐了。他見唐月柔羽睫低垂,柔聲問道:“想家了?”遞上一塊糕點。
唐月柔接了過來,悶悶說道:“我和父親相依為命,走到哪裏,哪裏就是家。但是往後可能來這邊的次數會減少。”
說完,她心中歉疚不已,在這時都還在對他撒謊。
“要回帝都去?”
“嗯。”唐月柔小口吃着嵌滿水果幹的糕點,笑道,“今日就是有點想念帝都的水晶糕……我想等我回帝都去了,一定也會想念這裏的糕點的。”
還有你,我的戰神。她想。
馮辟疆朗聲笑道:“帝都繁華,不比這邊千裏黃沙。等你回了家,天天吃帝都的美食,怎麽可能還會想起這邊?”說着,他看她的眼神黯淡下去。
“會的。”她仰頭,真摯地看他。
“帝都有哪些好吃的?”
“很多啊……生魚片,蝦子……”唐月柔一一說起來,說得馮辟疆都饞了。
“你們帝都還吃瞎子?吃人不犯法?”
唐月柔知道他是有意逗自己,就一本正經道:“嗯,吃啊,我們能吃的東西太多了,不像在這邊,一出門就吃一肚子沙。”
馮辟疆反倒被逗笑,又想起莊中月那瞎子,心裏忐忑,就掏出剛買的匕首,遞給唐月柔,道:“好好放着,你的護衛們不可能寸步不離保護你,去西疆後記得要自己保護自己。有時間的話,記得向阿蓮和嬌嬌學點武藝。”
唐月柔接了過來,點頭:“知道了,辟疆,你往後出征也要小心。”
兩人正說着,不遠處的樹叢裏忽然傳來粗重的喘氣聲和低低的嗚咽聲。
唐月柔不由往馮辟疆身上靠了靠,低聲說:“該不會是河怪吧?你聽,河怪在拍手呢!辟疆,我們回去吧,我有點害怕……”
夜有點涼,馮辟疆下意識摟住她的背,輕輕拍了拍。
這小丫頭,都抖成這樣了,何止是有點害怕?
“不要怕,你對付天狼時眼睛都不眨一下,河怪可沒天狼厲害。”
“不一樣啊!天狼再厲害,他是凡人。河怪是妖魔,能讓人生不如死、無法超生!”她快要哭出來了,拉住馮辟疆的胳膊想要起身。
“啊……”那“河怪”發出了一聲高亢而飄渺的長嘆。
“河怪要來殺人了!”唐月柔寒毛直豎,還想出言請求,忽然被馮辟疆擁入了懷中,周身被他火熱的氣息包圍,暖洋洋的,她忘了害怕。
他捂住她的耳朵,俯下頭,狠狠地吻了上來。
她仍能聽見遠處有綿綿的低語傳來,在他的臂彎裏,自己仿佛要被吻化,酥軟着,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手臂的滾燙。
那只在她背部游移的手忽然停住,他将她放開,眼眸中只剩下冷靜。
“夜深了,該回去了。”他沉聲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男二終于要出場了,和女主見面方式超級囧!
每次寫男女主肢體接觸就想讓他們實戰腫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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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馮辟疆:帝都吃瞎子?吃人不犯法?
莊中月:我們那邊還吃傻子,尤其是你這樣的!
馮辟疆:你有沒有一點幽默感?!沒看見我在逗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