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吃醋
呲一聲,一陣白汽迎臉散開,明樓的眼鏡片瞬間染了一層朦胧的霧汽。
“當心,大哥!”阿誠奪過冒着熱汽的水壺。
“沒事吧,阿誠?”
“我,沒事啊。”阿誠放下水壺,不解地望他一眼。
明樓取下鏡片,仔細地擦拭着。
“走到哪一步了?”
兩個人謀劃的事情太多,阿誠一時不明他問的是哪一事。幸而明樓意并不在此,自己接上話道,“不該讓她來南京。”
擁有一個美貌女人大概是許多男人的暢想,但明樓顯然志不在此。擁有一個人不算什麽,對于他這樣優秀的男人,要做要求的是忠誠,而不再局限于人本身。就像阿誠。或許有此想法的人很多,多到明樓的想法從未引起誰的特別注意,也或許,他隐藏得太深,誰也沒有發現。
他低低地道,“開始就不該答應她,這個計劃裏沒有她……”
最好兩個字被明樓吞下肚,他想到十六歲時的汪曼春,永遠是陽光明媚的樣子。什麽國仇家恨,到了她那兒統統不是事兒,她的概念裏沒有是非對錯就只有關系遠近。原本她就不會走上這條路,若不是自己影響,她怎麽會進入這個計劃?他想到年少時候在國外游學,大學教授說的一件事:“你們最內疚的事是什麽?”“我住在這裏,而讓我的母親一個人住在西岸。每一年我只有學術交流的時候才有機會去看她。我的朋友把這稱為‘換燈泡式的探望’——當你隔一段時間去看望年邁的父母時,他們會需要你幫着做一些很簡單的事,比如幫他們換壞了的燈泡。你知道,如果你不來,他們就只能一直生活在黑暗裏。”[1]
這些年,他對于汪曼春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汪曼春為了避免一直生活在黑暗裏,毅然進入計劃。他皺着眉,臉上神情忽明忽暗。
“大哥,我們該回上海了。再耽擱,大姐也要懷疑了。”
明樓拿過毛巾,細細地擦拭雙手,良久,道,“好。”
午後的陽光很好,明樓在街道盡頭遠遠地看着院落裏的汪曼春,一臉的陽光明媚,跟這世間紛擾隔絕了一般。他情緒受到感染,淡淡笑着止步不走。
秦天華出現了,不知同她說了什麽,曼春笑個不止,搖搖頭。還有個孩子順勢倚在曼春腳下抱住了腿。
明樓眯起眼,他在努力回想,他記憶裏的汪曼春是厭煩小孩子的。是的吧?怎麽如今,跟孩子這樣親密了?
Advertisement
曼春一擡頭,望見明樓的身影越走越近。
“師哥。”她輕輕喚了一聲。
離此尚有一段距離的明樓自然不能聽見。秦天華聽到了,領走了靠着曼春的小孩。曼春迎了出來,沖了明樓微微一笑。
明樓微微擡起的手放下了,臉上有一絲失落。
不過一年時間,當初那個小鳥一樣從76號飛出來撲進他懷的姑娘,再也不懂得依人了。
他走近汪曼春,低聲道:“曼春,我不打算讓你再參與到這個計劃裏了。”
汪曼春只愣了一秒,就笑了。如今,參不參與早已不是明樓做主了,她的命運,如今由戴局親自過問。她自然不打算把這話告訴明樓,輕輕地道,“就聽你的。”
明樓為她的不遲疑感到懷疑,印象裏她不是這樣一說就應的姑娘。準備好的哄詞忽然一句也說不出口,他不禁有些氣悶,苦笑地想,這一年,大家都脫軌了。
“你,在這兒住得慣嗎?”他斟酌了一下,決定關心一下她的生活。
“自然沒有在上海好了,不過老秦心細,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挺習慣的,”汪曼春微微一笑,補上一句,“總是沒有你安排得好。”
明樓心上一疼,像被人打了一悶棍又蹲下替他細細地揉,笑也不是氣也不是,臉上灰白了一陣。他想,不得了了,這一下被汪曼春看出了情緒,不知要得意成什麽樣子了。然而,斂眉去看時,也不過見她微微一笑。
他的心不由向湖底沉去,好像自己的喜怒悲歡跟眼前這個小女子再沒有關系。他迅速調整了心情,似笑非笑地道,“是這樣嗎?”
“是啊!總不是人人都像你能有阿誠這樣的幫手啊,自然不會比你安排得更好啦。”
“曼春,”明樓換了一種語調,刻意做出一副誠懇的樣子,很推心置腹似的道,“我不願意你再過這樣的生活,或者你當年是對的,天下事原來也顧不了許多,等風頭過了,我叫阿誠送你出國吧。”
汪曼春一直靜靜聽着待他說完,方慢聲道,“我要出去自己也去得,還要勞煩阿誠麽?師哥,你擔心什麽?”
明樓沉吟了一下。
“我們走走吧。”
曼春對這提議有些不解,但也不急着否他,跟着他慢慢走出巷子。
“你聽說過嗎?”明樓緩緩地發問,“一個人在高山之巅的鷹巢裏,抓到了一只幼鷹,他把幼鷹帶回家,養在雞籠裏。這只幼鷹和雞一起啄食、嬉鬧和休息。它以為自己是一只雞。這只鷹漸漸長大,羽翼豐滿了,主人想把它訓練成獵鷹,可是由于終日和雞混在一起,它已經變得和雞完全一樣,根本沒有飛的願望了......”[2]
“我是鷹,別人都是雞?”曼春打斷他話,譏了他一句,“師哥,你知道我從來都很簡單。當年我喜歡你,我就用盡全力,如今我跟老秦搭檔,也不願聽你這麽評點。”
“是我錯了。”
這句認錯不由叫她心軟。她聽到明樓緩緩地說,“從前我一直拿鷹的品格去要求你,殊不知,雞也有雞的生存之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呢?”他潇灑地一攤手,頗有些意氣風發的味道,“曼春,我們大家都錯了。你不必強要去飛,有時候在地上走,也很好。”
汪曼春沉默了。
如果這話再早一些時候送達她耳朵,哪怕只是一年,她一定毅然決然地躲到他身後,做他身後的女人,是她從小的夢想啊!
她笑了。
“你說的每一句話都遲,師哥,你遲太多了。我現在不想走了。我想飛!”
作者有話要說: [1]此故事來源網絡
[2]同上
[3]本作者今天過生日,最新章送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