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月三十夜了,天幕如洗,華月高懸,晏歸之準備停當,一手端着瑩白玉碟,上面用紅布蓋着,一手打着紅燈籠,出東望宮來,晏杜若三人已經在外候着。

晏歸之走上前,三人并肩而行,一起往朝陽山去。

……

離北城在朝陽山深處,群山環繞,朝陽山鐘靈毓秀,重重疊疊的山峰裏有不少塗山族人的洞府。

四人入朝陽山不免觸動山外結界,一路過來,有不少塗山族人出來查探,一見晏歸之,左手上端着紅盤,右手上打着紅燈籠,曉得是來求親,便又紛紛回了洞府叫親朋來看。

四人過處,好不熱鬧。

行至半路,路徑正中央有一攔路人,身着紅衣勁裝,手持長劍,月華落下,一張俊臉森森寒氣,上面明白的顯着‘莫要惹我’四字。

晏杜若見真有人敢攔路挑事,提起了興趣,走上前把前面的人一指,說道:“喂!前面攔路的,哪個山頭的小妖,好沒眼色,敢攔我晏家的求親路!”

這截路的是蘇風吟三哥蘇錫丙,天生話少,見晏歸之來,兄弟四人商議,他出來做一個攔路的先鋒。

晏歸之在晏杜若身旁說道:“二姐,這是蘇家的三殿下。”

晏杜若恍然大悟,說道:“哦!我當是誰,原來是那小狐貍崽子,現在毛長齊了,敢在我面前耍橫了!”

晏歸之:“……”

晏杜若年歲較長,蘇錫丙出生的時候她還抱過他,按理來說這狐貍還得尊稱她聲姐姐。

晏修靈聽他二姐這樣口氣,又見他二姐的話氣的對面的蘇殿下滿面通紅,不禁笑出了聲。

蘇錫丙惱羞成怒,提劍朝晏杜若刺來,晏杜若側身一躲,身形離去許遠,手臂一展隔空取出一把赤色長刀,在背後一挽,擋下蘇錫乙的又一劍,手上大開大合,虎虎生風,一刀将人斬了回去。

晏杜若對着晏歸之說道:“七妹,你們先走,這裏我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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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錫丙從地上站起,瞧見袖子被割破,滿心羞惱,也不去管晏歸之等人,專朝晏杜若攻來。

晏歸之見她二姐興致正濃,分明是手癢想找人切磋,她怕她打的興起把握不好分寸,便叫晏修靈留下看着她二姐點,她則和晏辰寰一起繼續往前。

到了離北城外,又一人攔路,雪衣白袍,坐在城牆上,一手撐着牆瓦,一手搖着羽扇,對晏歸之說道:“你們到是來的快。”

晏歸之行禮,說道:“求親之事,不敢誤了時辰。”

蘇錫乙說道:“我管你誤不誤,休要再過來,否則,別怪本殿下不客氣!”

晏歸之笑道:“殿下,這親事是商談好的,議親時你也在場。”

蘇錫乙到是實誠,他說道:“答應了的是五妹,我們四個哥哥對你不滿意,可沒點頭!”

晏辰寰說道:“歸之,你先去,這人我來對付。”

晏歸之略一思忖,又看了看月色,輕嘆道:“四哥小心,不要傷着二殿下。”

晏辰寰說道:“曉得了。”

蘇錫乙自然是聽得到兩人講話,聽了晏歸之對晏辰寰的囑咐,猛地站起,說道:“晏歸之,你什麽意思,瞧不起本殿下?!”

晏歸之縱身入城,晏辰寰身形一移擋住蘇錫乙去路。

“晏辰寰!”

蘇錫乙男生女相,慵懶恣意,眉間媚态和蘇風吟有幾分相似。因自幼有小妖拿這過于秀美的臉來嘲他是個假漢子,真女兒,所以愛逞強,最恨人瞧不起。

晏辰寰一身黑藍長袍,披散頭發,耳畔帶着深藍雀翎發飾,性子冷淡,雖是個俊俏不凡的人,奈何臉上表情太少,話又不多,不得人親近。

這兩人是完全兩般的人物,以前碰過幾次面,也不曉得怎麽的就是關系不好。這次一碰面,蘇錫乙手下毫不留情的攻來,也不去管晏歸之了。

……

離北城乃是塗山幾輩建立而起的都城,至今千萬年,四面青山綠水,城中碧瓦紅牆,雕欄畫棟,戶戶高樓飛檐挑着燈籠,燈火不熄,俯視看去,明黃黃燈海,華美不凡。

晏歸之在家家屋檐上飛躍,身姿蹁跹,月下銀發,飄逸輕靈,說是妖,倒如仙人一般。

晏歸之往城中宮殿去,剛入宗族所居宮殿紅牆,便瞧見前邊兩道望闕上立着兩人。

晏歸之叫道:“大殿下,四殿下。”

蘇錫甲和氣的笑道:“晏族長一路幸苦了,我兄弟二人想族長不曉得小妹寝殿所在,特來為你帶路。”

晏歸之沉默片刻,說道:“有勞了。”

蘇錫甲和蘇錫丁往前面帶路,晏歸之緊随其後。

行至一處高臺,前邊兩人停了步子,迅雷不及掩耳的反身攻過來,一個攻晏歸之左手,一個取晏歸之右手。

晏歸之足尖一點,往後飛身上了石柱。蘇錫丁一道白光切來,訇然一聲将石柱打的粉碎。蘇錫甲和他配合的好,立刻飛身上來襲向晏歸之。

晏歸之早有防備,退到了屋頂上。

蘇錫甲緊跟上來,兩人在屋頂上,一個攻,一個守,一個進,一個退。

蘇錫甲招招往晏歸之手上燈籠和喜餅來,晏歸之防禦躲閃,身形飄忽,捉摸不定,蘇錫甲一時奈何不得她。

蘇錫丁在屋下,一路跟着大哥,望着形勢,瞅準晏歸之後無退路,預備騰空往另一所屋檐上時,蘇錫丁妖力使出,疾呼風來,數道風刃朝晏歸之身上招呼去,此時蘇錫甲又朝晏歸之手上玉盤踢來。

晏歸之一腳踢出數道屋瓦擋下風刃,不防蘇錫甲一腳過來,來勢極猛,她雖躲了,手中玉盤卻飛了出去。晏歸之腳下還沒落穩當,連忙飛身去接玉盤,這一下露出了個大破綻來,蘇錫丙一道風刃過去,蘇錫甲在上連忙喝止,蘇錫丁雖停了手,但那道風刃劃過去,貼着晏歸之面旁過,面頰上帶了一道血痕出來。

兩人住了手,晏歸之護得喜餅完好,落在屋檐上,得喘半口氣,腳下勾起兩片瓦,旋身踢向兩人。

瓦片破空而來,來如電掣,兩人急忙後躲,晏歸之妖力大漲,趁勢升起數丈藍色妖火,隔在中間,叫兩人一時過不來。

晏歸之對兩人說道:“多謝二位殿下帶路,剩下的路,歸之自己走便好。”

說罷,晏歸之四處望了一遭,朝一個方向飛身去了。

蘇錫丁望着屋頂的蘇錫甲,說道:“大哥,你剛才要是不攔着我,今天她晏歸之定到不了小妹那!”

蘇錫甲看着面前的熊熊妖火,背起雙手道:“哼,不攔着你?要是傷了晏歸之,你看小妹還理不理你!”

蘇錫丁:“……”

……

晏歸之到了一處高樓,樓有九重飛檐。晏歸之再三确認,這才足尖輕點,在一層層飛檐上借力,到了最高一層。

晏歸之将燈籠挂在檐角下,走到窗前輕叩三下,雙手奉出玉盤,溫聲道:“塗山有女蘇風吟,氣度高華,人才出衆,貪狼族人晏歸之,仰慕美名,雖身微德薄,亦厚顏來此求親,一顆真心,望乞垂愛。”

窗子朝裏被打開,蘇風吟在窗邊站着,一襲紅薄輕衫,身子往窗前一靠,也不急着接晏歸之手中喜餅,只道:“你不曉得我的寝殿,哥哥們也定不會好好給你帶路,你是如何找來的?”

晏歸之思忖半晌,如實說道:“味道……”

蘇風吟怔愣片刻,掩唇輕笑,說道:“聽聞貪狼族有尋味識蹤的本事,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蘇風吟靠在窗邊上,手托香腮,紅袖下滑,露出一截玉臂。

她眼角抹紅,眉尾上挑,對着晏歸之一笑,兩彎明眸遞出嬌媚萬種風情,都說燈月下看美人,比白日勝十倍,如今這眼前就站着一媚世妖姬。

晏歸之稍稍偏過頭,目光移開了些。

不想蘇風吟伸出手來,微暖的手指帶着馥馥馨香,将晏歸之臉托正,另一只手握着絲絹輕輕按在她傷口上。

蘇風吟柔聲說道:“歸之一路上過來,曲折勞累,辛苦了。”

晏歸之輕聲道:“理當如此。”

這塗山族有一說。求親路上求親人來的容易,成婚後,女子便會生活艱苦。若這求親人來的辛苦,成婚後,女子便能得寵愛。求親時,女子父兄往往略加阻攔,求親的人也無怨言,身無躲避,已表誠意。

蘇家兄弟夜下攔人,一半是不願自家妹妹出嫁,一半也是為這說法給妹妹親事讨個吉利。

晏歸之将手中玉盤往前遞了遞,說道:“蘇姑娘,這喜餅請收下。”

蘇風吟手上一頓,收了回去,她望着晏歸之,問道:“你說什麽?”

晏歸之一怔,不曉得蘇風吟為何發問,便又道:“蘇姑娘,這喜餅望收下。”

蘇風吟面色更冷,說道:“你叫我什麽?”

晏歸之見狀,斟酌一番,想她與蘇風吟并未成親,又不相識,還是該恭敬些,便道:“少族長,可有不妥?”

蘇風吟一把接過玉盤。晏歸之方露出微笑,蘇風吟便道:“既然紅燈喜餅已經送到,天色已晚,族長早些回去吧,本少族長就不送了!”

蘇風吟一揮袖嘭的将窗戶給合上了。晏歸之在外站立半晌,望着緊閉的窗戶,不知哪裏惹着蘇風吟了,連喚蘇風吟幾聲,不見窗開,又站了一會兒,無奈之下,只得空手歸去。

房內,蘇風吟走到桌前坐下,将玉盤往桌上一放,氣了好半天,靜下來時,自言自語道:“你這又是嘔什麽氣,她只是不記得你了,你急什麽,事情不還是得一步步慢慢來。”

說罷,蘇風吟撿了玉盤中一塊喜餅來嘗,入口清香,她低低笑道:“傻子。”

晏歸之出了離北城,晏杜若三人正站在城門口等她,四周也不見蘇家兄弟。

三人見晏歸之回來,圍上前來,晏修靈問道:“怎樣,喜餅送去沒有?”

晏歸之點頭。

晏修靈又問:“蘇風吟回了你什麽?”

晏歸之搖頭。

姐弟三人面面相觑,晏杜若問道:“七妹,怎麽了?”

晏歸之将與三人分別後的事如實說出,末了苦思道:“我着實不知道哪裏做的不妥當,惹得她不悅。”

晏杜若和晏辰寰聽了也是不解,唯獨晏修靈聽出名堂來,搖扇笑道:“我的妹妹啊,看來這蘇少族長是真的對你有意啊。”

作者有話要說:

蘇風吟:你不知道你自己哪裏錯了嗎!

晏歸之:???

蘇風吟:當初叫人家小親親,今天叫人家蘇姑娘:)

晏歸之:???

蘇風吟:薄情寡義,無情無義,忘恩負義,大豬蹄子!

晏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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