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晏歸之找到蘇風吟時, 她正在庭院中飲酒, 坐在石凳上,一手倚着發鬓,輕軟的衣袖落到臂彎裏, 半截白嫩無暇的玉臂露在月光中, 烏發自她耳側垂下, 在玉臂間與風纏綿。

庭院中桂香濃郁,蟬鳴正盛, 正好做了下酒的美景歌謠。

蘇風吟見她過來,招呼道:“你來的正好,重岩送了些桂花釀過來,味道清冽甘沁,她來時沒見着你人, 囑咐務必讓你來嘗嘗。她以前就十分會釀酒, 這……”

晏歸之叫道:“風吟。”

蘇風吟道:“怎麽了, 今日這般嚴肅。”

蘇風吟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風一來吹的她前門大開,在沒人時,她總喜歡不穿好衣服,晏歸之要将自己外袍脫下時,方想起自己是個孩童, 這身衣服蘇風吟穿不得, 默默進屋拿了一件給蘇風吟披上。

蘇風吟便笑她, 月夜之下千嬌百媚。

晏歸之道:“我有話要問你。”

蘇風吟笑着将她打量一番, 道:“這副模樣,問的定不是什麽好話。但是,既然你前日說了可以對我知無不言,我對你亦是一般的,所以,随你問罷。”

晏歸之道:“你我婚事。”

“嗯。”

晏歸之坐到蘇風吟對面,徐徐道:“塗山一向不理世事,不願攪進任何紛争之中。塗山普通族人嫁與外族都十分少見,更何況是一族之中視若珍寶的少族長。妖界并不太平,若是出了事,貪狼一族首當其沖,少族長若是到了貪狼來,日後有亂,難保塗山不被卷入争鬥中,塗山占星蔔算,趨吉避兇,怎會算不到這一點。”

蘇風吟将玉杯放下,道:“怎麽突然說這事?”

晏歸之見蘇風吟面上有些不大高興,她心底輕嘆了一聲,不論哪對夫妻,将懷疑這樣明擺出來難免會讓人心底膈應,可她确确實實懷疑過,她不想瞞她,如今那些問題她漸漸思索明白,便想要開誠布公,将事情說明白了,她便不再有顧慮了。

晏歸之道:“近百年來,兩族走動的少了,塗山族長似有意疏遠貪狼一族,那紙婚約我等一直當是兩位族長酒後失言,并未當真,直至一日,塗山來帖,要商議兩族親事,會議當日,你不僅親自前來,更是一口選定了我,當時,我便是百思不得其解。”

蘇風吟觑着狹長的眼睛望着晏歸之,淡淡道:“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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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歸之道:“我一直在思想你們此番所為,所求為何?”

蘇風吟問道:“你覺得我們的目的是什麽?”

“我猜不透。”晏歸之說道:“與你相遇時,你的所作所為,我都難以理解。”

蘇風吟道:“晏族長為什麽就不覺得是妾身對你一見鐘情了,非你不嫁,說服了父兄,要結這一門親呢。”

晏歸之眼中帶了笑意,她問:“可是那日會議上,我倆才第一次見面罷,如何先前就主動遞了拜帖,又親自上門。”

蘇風吟不語,忽的起了身,要往屋內走去,晏歸之叫住她:“你去哪裏?”

“去睡覺。”

晏歸之道:“我話還沒說完!”

蘇風吟頭也不回,道:“我不想聽。”

晏歸之身形一閃,身量倏忽間拔高,落到蘇風吟背後,衣裙尚在飄動,她手一彎,将蘇風吟攔腰抱起,望着她,說道:“你怎麽總是不好好聽人把話說完。”

蘇風吟一怔,道:“你……”

“晏歸之,你不是中了法術,靈力被封,要數月才能變回原來的身形麽。”蘇風吟滿面嬌怒,道:“你敢騙我。”

“我錯了。”

“你!”蘇風吟伸出手來,捧着晏歸之的整個臉,将其狠狠的揉圓又搓扁,說道:“騙的我為你擔憂,你很得意是不是。”

晏歸之任她動作,溫柔的笑望着她,說道:“那時見你,你并不願留我,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好個沒辦法!”蘇風吟道:“放我下來!”

晏歸之道:“你抱我這久了,讓我也抱一會兒罷。”

也不管蘇風吟的掙紮,晏歸之抱着人往房裏去了。晏杜若同月皎月皓在角門邊上扒拉着牆往裏張望,月皎道:“殿下,族長和夫人情況好像不太妙,我們要不要上去勸勸,這些日子兩人好不容易和好了些,要是夫人一生氣,又跑了怎麽辦。”

晏杜若沉吟一番,點了點頭,同兩人鬼鬼祟祟的往晏歸之兩人的房前湊,不料,晏歸之落下了結界。

……

晏歸之将蘇風吟放到床上。蘇風吟坐在床沿上,順手拉住晏歸之衣襟,說道:“你騙我的事,我等會再跟你算。我問你,你先前對我說那麽多,是覺得塗山圖謀不軌?嗯?”

晏歸之彎起眼眸,兩彎秋波中柔情滿溢,她答非所問,道:“初次見你時,我覺得有些面善。”

“那日我并未對你說出全部的話來。”

晏歸之輕輕的撫上蘇風吟面頰,愛憐的一點點摩挲。蘇風吟望着晏歸之時漸漸睜大眼眸,眼中是期盼,是驚疑,是百感交集。

晏歸之道:“我娶你,一半為公,一半為私。”

蘇風吟張了張口,只覺得喉頭有些發澀,她忍耐了半天,只說出:“所以呢?”

晏歸之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她道:“事後,我自己也會覺得詫異,再到後來,我便越發奇怪了。”

蘇風吟問:“奇怪什麽?”

晏歸之道:“你的所作所為,看似無理取鬧,驕縱蠻橫,實則……”

蘇風吟道:“實則?”

晏歸之直起身,望着她,道:“我知道你喜歡我。”

蘇風吟驀地漲紅了臉,不知道是羞的,還是心中失落後又惱的,直操起一旁的枕頭朝晏歸之摔去。

晏歸之一手接過,笑吟吟的望着蘇風吟,将那枕頭放回床上,蘇風吟就要伸拳來揍她時,她說道:“我想起來了一些事。”

一句話說的蘇風吟立馬止住了動作。晏歸之神色認真,她柔聲說道:“我先前奇怪,為何你會對我如此了解,直到我到了天樞之後,我想起來一些事。”

蘇風吟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同自己雀躍的心緒一般,難以控制,她道:“你想起了什麽?”

“只是一些片段,看不清畫面裏人的面容,只能聽到她們的聲音。”晏歸之半蹲在蘇風吟身前,說道:“風吟,我問你……”

“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天樞見過,甚至是……”

“對。”蘇風吟俯下身來,捧住晏歸之面頰,說道:“晏歸之,我若說我倆以前見過,甚至是一對互許終生的愛人,你待如何。”

晏歸之一怔,而後眉眼展開,像花兒徐徐綻放一般,她說道:“我與你說那番話,是因為我之前确實是那般想過。風吟,身為族長,自當謹言慎行,一步踏錯,便是整個貪狼的災劫,我習慣了揣摩靠近身邊的人的意圖。”

晏歸之握住蘇風吟放在臉邊的手,說道:“但是對于你,我不想隐瞞什麽,所以對你坦言。因為呢,我喜歡你。”

蘇風吟沉默半晌,問道:“你說什麽?”

晏歸之握住她雙手,說道:“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契約,不是因為你是族長夫人,也不是因為想起了什麽,只因為你是蘇風吟,所以想要了解你,也想要你了解我。”

“如今我又知道了,你也喜歡我,我很開心。”

“給你臉。”蘇風吟心中忍着萬千炸裂的歡欣,拼命抑制嘴角揚起的弧度,還是忍不住笑道:“誰說我喜歡你了。”

“你不喜歡我?”

蘇風吟抽出雙手,說道:“以前是喜歡,現在膩了,不喜歡了。”

晏歸之道:“我倆已是伴侶,銀鈴給過,就是相許了‘天塹難阻,山海難隔’的愛意,這話是你說的。”

蘇風吟暗道這人現在倒是把她的話記起了,說的這麽順口。一伸手,嗔道:“頭繩與銀鈴還我。”

晏歸之笑道:“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蘇風吟一俯身,抽下晏歸之發間頭繩,道:“我高興。”又找晏歸之要銀鈴。

晏歸之輕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物,戴在蘇風吟腳踝上。蘇風吟以為晏歸之真要将銀鈴還她,往腳踝上一看,只見是一條銀白腳鏈,環扣的解語花顏色鮮紅,似銀非銀,珍異非凡,戴在潔白的腳踝間,十分相襯。

蘇風吟道:“這是什麽東西?”

晏歸之道:“前些日子我得到了一塊沉血秘銀,覺得十分襯你,便用這沉血秘銀煉制了一條解語花腳鏈。”

晏歸之将腳鏈與她帶好,說道:“這只解語花,只這一朵,沉血秘銀也只這一塊。”晏歸之望着身前的人,說:“要送的人也只有一個。”

晏歸之又道:“你若是不喜歡我了也不打緊,我負責讓你再次喜歡上我,帶着我的狼牙,我的秘銀,你是再難跑脫的。”

蘇風吟想起當初她送解語花時的情景,心中歡喜,面上卻不顯,她輕哼了一聲,尾音千回百轉,意韻深遠。遽然間,一把抓住晏歸之的衣襟,一用力,将她掀翻到床上,跨坐在她身上,兩手抓住她手腕,危險的眯起眼睛,道:“敢在妖狐面前說出這種話,這般嚣張,屆時若是辜負了朝陽山的妖,下場可是很慘的。”

晏歸之笑問她:“怎樣個慘法?”

蘇風吟咬着一口牙,惡狠狠道:“會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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