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卷、(11)

個抽額比例不算高得離譜,也在盧瑟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他心中大動,自己要的制做符紋法陣的材料,在一般市面上買得到的質地都不怎麽樣,在這裏買的應該會更好些。

“何時開市?”盧瑟又問道。

“每天都開市,只不過逢初一、十五是大市,若想買到好東西,或者賣個好價錢,大市時去最好……小九,你這東西來歷真的沒有問題麽,若是沒有問題,拿到這裏去,應該可以賣出個好價錢。”

“自然沒問題,事不宜遲,伯父說說,咱們何時可以去?”

“先得乘船過漢浔海峽,抵達庭海之後在夏口登陸,然後于黃鶴臺申請,核實無誤之後,立刻會有船送至蜃樓島。”

聽得這麽繁瑣,盧瑟皺着眉問道:“為何不直接到蜃樓島?”

“大海茫茫,除非紫君門的人引導,否則普通船只根本不可能抵達蜃樓島。”盧铨道。

這必然就是紫君門的神通了,雖然麻煩,也只好如此。

三日準備之後,盧瑟便與盧铨出發了,家中之事,他托付給辛芝與郭堂,小章玉被留在莊子裏修行,為了避免自己不在的時候她出現藥物不足的現象,盧瑟給她留了三十片竹葉,就算一天一片也夠了。他們從江州登船,乘的是盧家的船,用了五天功夫,才抵達夏口。

夏口在大唐境內地位與江州相當,但這三十年來隐隐有超過之勢,根本原因就在于,大唐三大修行門派之首的紫君門離這裏比較近。

“這裏原先也就和江州差不多,可現在你看,遠遠勝過江州了,紫君門勢大,人才輩出,故此會如此……”

聽得盧铨的解釋,盧瑟只是點了點頭,來的途中,他仔細打聽過有關夏口和紫君門的事情。盧铨雖然不是修行之人,但對于紫君門的一些大致歷史還是略知一二的。紫君門崛起于一百九十四年前,大天傾事件發生後,原本默默無聞的紫君門在混亂中異軍突起,不知從哪兒得到了大量的奇珍異寶,其掌門勞致遠迎娶了當時修行門派中三天女中的冰天女,此後更是門派興旺。勞致遠與冰天女,也是如今大唐少數達到了聖階的修行者,他們壽元可達三百歲,不過早在一百年前他們就閉關苦修,希望能突破聖階,進入至階。門中事務,如今是第三代掌門勞力士執掌,他也是勞致遠與冰天女的孫子,但他能得到掌門之位,卻不是靠的血緣,而是五十年前修行界的混戰中為紫君門立下大功。

無論是勞致遠還是勞力士,盧瑟聽到這兩個名字心裏就覺得不歡喜,而那個冰天女,他更是本能地厭惡。他也不明白是什麽原因,只能說天生就不喜歡這些人。

“你們這些蠢材,凡夫俗子,莫非不知道什麽是規矩?都排好隊!”

在夏口黃鶴臺前,一排桌子放成條直線,與之平行的是一排人。盧铨告訴盧瑟,這些都是想要去蜃樓海市進行交易的人,只不過并不是有錢就能進去,他們還必須拿出足以進入海市的物品,若是物品讓紫君門的人滿意,又可以拆分,那麽現在就要抽走十分之一的稅,若是不能拆分,紫君門會對其估價,換成紫銅幣繳稅。

“不事生産,卻座擁稅權,這等收錢方式,倒是與地球上某些人相同,什麽音樂版權協會之流,不就是如此麽?”盧瑟淡淡一笑,正在這時,他聽到了有人喝斥道。

盧瑟一向是個自覺的人,雖然為了自保,在江州有些張揚,但到了夏口,言行舉止都極為謹慎,因此知道要排隊,便老老實實地站在了隊伍的末端,可就是這樣,負責維持秩序的紫君門的人仍然對他喝斥道。

“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呵呵!”

盧瑟明白這種人的心思,無非是手中有點小權力,若不賣弄一番,便覺得難過。只不過那人稱他凡夫俗子,卻讓他有些好笑,那人自己也只是紫君門的外圍人員,連弟子都算不上,就是幹些勤務雜活的,也有臉說自己是凡夫俗子!

見他面上帶笑,那人以為是向自己谄笑,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這是黃鶴臺,是我們紫君門的接引所在,豈容……”

“咄!”

那人正唾沫橫飛地要訓話,突然一聲怒喝,那人驚得身體一顫,向後退了兩步。盧瑟循聲望去,只見着一個須眉怒張的大漢從後面插了過來,在那大漢身後,跟着一個垂着頭的女子。

“你這凡人,趕緊過來!”那大漢一瞪眼,眼中似乎有光芒要奪目而出,一看就知是個修行中人。

盧瑟呆呆看着大漢身後的女子,眼中露出狐疑的神情。

就象對勞致遠、冰天女和勞力士有着本能的厭惡一樣,他一見着這女子,就覺得有些親近,似乎她是自己很熟悉的一個人,但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四、風月渾依舊,水館空回首(五)

“是……是,真人,您有什麽吩咐?”

果然如同盧瑟猜想的一樣,那個負責維持秩序的紫君門之人,只不過是個外圍勤雜,在普通人面前他當然耀武揚威,可是在真正的修行者面前,立刻奴顏婢膝起來。雖然他背後靠着的是大唐第一修行門派,可紫君門絕不會為着他這樣一個僅供驅使的外圍弟子,與另一個修行門派交惡。

“快安排好船,我們要去看看蜃樓海市有什麽好東西,早聽說這是你們大唐第一集市,哼,難道說比起我們大宋的兩大修行集市還要強麽?”

那大漢顧盼自雄,看上去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說話時也毫無顧忌,若得人人側目。只不過他是一個修行者,衆人也只是敢瞄上兩眼,連長久地盯着他的膽量都沒有。

象他這樣的修行者,自然是用不着排隊的,立刻被迎了進去。衆人只能羨慕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這世上,權和勢首先就表現在是否修行之人上,若是修行之人,就算不能說笑傲王侯,至少面對這種小人物時,用不着受他們的肮髒氣。

盧瑟揚了揚眉,心中也是甚為憤怒。雖然在地球上時,他是個低調內斂的人物,但到了這個地方,他發現低調內斂似乎只會讓別人覺得他好欺負。

沒有實力,什麽理想、大義,都是虛妄。要實現理想,要維護大義,就必須要有實力。盧瑟握緊了拳頭,他心中暗自發誓,若是再次來此,絕不再受那小人之辱!

排隊排了足足一個多時辰,除了那猬須大漢和跟着他的女子,沒有別的修行者到來,由此也可見,修行者對于這等集市,确實并不是很熱衷。所有被允許進入的人,或者是有某種煉器的材料,或者是攜有靈藥,只是帶錢的,都不被允許入內。

終于輪到盧瑟二人了,最初時那負責的紫君門外圍人,對着二人同樣是神态倨傲,但當嗅到竹葉發出的藥香味後,立刻變了顏色。雖然聚氣散在修行門派中不算是什麽高檔次的靈藥,但正因為只适用于低階入門弟子,所以需要量極大,流入市場中的反而是少數,而且這種天然生成的,那更是少之又少。因此,雖然不是前倨後恭,但這些人的态度明顯和藹了。

畢竟拿得出這樣靈藥的人,很有可能背後也是一個修行者的門派。

按照規定,他們抽走了十分之一,也就是五十片竹葉,盧瑟聽盧铨說起過有人試圖隐瞞的結果,因此沒有在這種事情上動歪腦筋。

在通過之後,他們立刻被送到了一艘船上,那船上有一個神情更為傲慢的中年男子,看情形倒是個修行之人,他連喝帶斥地将衆人趕上了船,然後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那船竟然無風自動起來。

“這是符紋法陣的功效!”

普通人看不明白,盧瑟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在船頭、船尾和船舷上,都勾勒着法陣,而船航行的時候,在法陣周圍的符紋發出淡淡的光,這光通過法陣的線路不停地運轉,從一個符紋傳到另一個符紋,正是在這種光的推動之下,船才不停地前行。這種附紋法陣,若是用在百姓生計上,不知能造福多少人類!

可是讓這些傲慢的修行者放下尊嚴去為普通人做這樣的事情……那絕無可能。

船航行了約有一個半時辰,無數象是珍珠般的山峰點綴在碧藍的庭海之中,但這船都未在其畔停留,穿過這些小島,船駛向一團雲霧,當進入這團雲霧之時,一股濕氣撲面而來,讓人精神一振。

“到了。”盧瑟心中暗想。

果然,又行了半柱香的功夫,船速減緩,原本罩在衆人眼前的雲霧霍然開朗,一座青蔥可愛的小島出現在衆人面前。島上到處都是綠意盎然,偶爾可以看到金黃色的琉璃瓦與飛翹沖頭的鬥拱,鬥拱倒還罷了,金黃色的琉璃瓦是皇宮才允許使用的東西,可以這座小島上,卻很是普遍。普通人當中神聖的皇權,在修行者眼中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靠岸之後,那個神态傲慢的紫君門修行者将衆人驅趕下船,然後立刻催動符紋駛離了島。盧瑟站穩之後,看得前面一個大石牌坊,牌坊上面寫着“蜃樓島”三個大字,金光燦燦的,甚為晃眼。

随着人流走過長長的石廊,再在一處門前出示過黃鶴臺上拿到的號牌,他們穿過這道門,終于進入了蜃樓島。盧铨雖然聽說過蜃樓島,但真正過來還是第一次,不免有些露怯,倒是盧瑟,在地球上見慣了各種豪華繁榮場所,對蜃樓島上的海市,沒有顯得驚訝。

只見整條街道兩邊,無數招牌林立,絕大多數都是住宿的客棧,想來到得島上之人,都想等初一或十五的大市,因此有時就需要住上幾天。這天是二十八,離下月初一還有三天,因此盧瑟與盧铨也是要住下來的。二人尋了家客棧進去,想要先安頓下行李,然後再去各處游玩。

“什麽?”

當聽得這家客棧的夥計報住住宿的價格時,盧铨再見多識廣,也不禁瞠目結舌。

雙人間一晚一枚紫銅幣,這個價錢,相當于百貫普通銅錢,足夠貧窮的莊戶人家過上兩三年!

“不願住就滾出去。”那夥計懶洋洋地回答,眼皮都不撩一下。

“走吧。”盧瑟臉色鐵青,能在蜃樓島上開客棧,顯然又是紫君門的外圍人員,就連這樣一個服侍人的小角色,也敢狗眼看人低!他可以負擔得起這個價錢,但絕不背上這種屈辱。

“這個世界的修行界,看來是爛透了,從那些有修行之人,到外圍人員,全部如此,一個個都不将凡人看在眼中,卻不知離了他們,凡人能過得更好,而他們離了凡人,修行想要寸進也艱難!”盧瑟青着臉出門,心中暗暗想:“爛透了的東西,只有徹底将之掃蕩,才能誕生出新的東西!”

“小九,別生氣,他們畢竟是修行之人……”見着一向随和的侄兒這種模樣,盧铨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親眼見到盧瑟對付海蛇胡義時的果決,如果在這裏也鬧将起來,得罪了紫君門,就連盧漭也護不住他們二人。

“沒事……”盧瑟搖了搖頭道。

他臉上早戴着虛僞面具,以免遇上玉隐門的漏網之魚,對于他的這一舉動,盧铨是舉雙手贊同的,虛僞面具改變臉形,卻能透出裏面的表情來,這更讓盧铨啧啧稱奇。

二人連問了六家客棧,若不是嚣張跋扈,就是愛理不理,總之沒遇上一個正眼瞧人的家夥。見盧瑟面色越發的不善,盧铨心中更急,到了第七家門前,他笑道:“小九,你先站在這兒,若是交涉不利,省得再進出一回,還是我去問問。”

盧瑟明白他是擔心自己,也不多解釋,便站在了門前。眼見盧铨有些微胖的身軀搖搖擺擺進了那客棧,站在櫃臺前老半天,陪了好一會兒的笑臉,那櫃臺中的夥計才面無表情地說了什麽,又拿出一枚竹簽,扔在櫃臺上,盧铨慌忙拿起竹簽,小跑着出來,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好了,小九,咱們進去,這家要好得多了。”

盧瑟分明看到,這家的态度與別家并無兩樣,看着自己十六伯憨厚、老實的面孔,盧瑟突然覺得眼中一熱。

為何象十六伯這樣的老實人物,到了哪兒都要受人欺付,族中如此,在外亦是如此?

若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情,十六伯只怕根本不會踏上蜃樓島一步,也就用不着給這些小人陪笑臉提小心。十六伯待自己,除了還祖父與父親相助的恩情之外,還有一種親情,在自己父母去世之後,十六伯在心裏便将自己當成了他的孩子,他至今未娶,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十六伯,回去之後,當為我娶一門伯母了。”想到這,盧瑟道。

“你這傻孩兒,好端端地說這事做什麽,我整年在外奔波,哪有功夫去娶妻生子?”盧铨搖了搖頭:“倒是你,已經行了冠禮,可以尋個好人家的女兒為妻。”

“我若娶妻,必讓我妻向十六伯奉茶。”盧瑟沒有看盧铨,而是緩緩地說道。

不知為何,他在說起這句話時,突然想到在黃鶴臺看到的那個跟在猬須大漢身後的女子。

在江州盧家,新媳婦向公公婆婆獻茶,盧瑟說要讓自己妻子向盧铨獻茶,便是以父視之了。盧铨心中一暖,拍了拍盧瑟的肩膀:“小九,你最聰明,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至于伯父,這輩子也就是一庸碌小人罷了。”

二人沒有再談這話,而是進了那竹簽所标明的房間。房間很是局促,放着兩張床一只小幾和一個水壺兩上茶杯,牆角放着個馬桶,除此之外,連椅子都沒有一張。就這樣的條件,每天還要花上一枚紫銅幣,實在是不值得。

“至少有一點,只要我們東西放進客棧中,紫君門就包我們的安全,不會有小賊敢到這裏偷東西。”盧铨怕盧瑟不滿,笑道:“出門在外,不方便的地方多得是,倒不要太過講究了。”

“十六伯放心,我跟着你闖蕩東西南北,什麽苦沒吃過?”盧瑟一笑。

“嗯,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然後我們上街去逛逛,說實話,這樣為修行真人服務的集市,我也是第一遭來,很是有些好奇呢。”盧铨道。

盧瑟同樣如此,雖然對于一路來的遭遇很不滿,但對自己在這個島上會有什麽收獲,他還是懷有相當地期待。

四、風月渾依舊,水館空回首(六)

就象盧铨了解到的那樣,親臨蜃樓島交易的修行之人很少,盧瑟他們在街頭逛了大半日,也只見到廖廖三五位,而且都是那種不超過四十歲的,修為顯然不是很高。他們到這裏來,應該是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搜集到有助于自己進階的寶物或藥材。

這些人修為不高,可同樣是眼睛長在額頭上,對于普通人,基本上是呼來喝去的。

雖然還沒有到初一、十五的大集市,不過街道兩旁的店鋪是開着的,除了紫君門自己開的店鋪,還有其餘一些修行門派常駐蜃樓島的店鋪,一來可以搜集一些材料,二來也可以将本門中不需要的一些東西換成需要之物。這些店鋪幾乎沒有專門分類的,都是大雜脍,裏面各類東西都有。看到這種混亂的模樣,盧瑟就對這個集市輕視幾分,連專業化和細致分類都做不到,這些修行門派的商業頭腦真是蠢。他們派駐的夥計,也都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德性,不是翹着二郎腿看些閑書打發時間,就是趴在櫃臺上睡覺。

“倚仗強勢的修行門派,缺乏商業頭腦與服務意識,若是自己實力夠了,也開上一家這樣的集市,準保讓這蜃樓島關張大吉!”盧瑟心中暗暗想。

不過這個計劃有點遠,他首先要做的,還是收羅能有助于自己提高實力的東西。看到紫君門的那種船,盧瑟對于自己的計劃更有信心了。

“來看來看,馬王堆中發掘出來的好東西,上古修行者的寶貝!”

他一路行過去,突然聽到這個聲音,讓他吃了一驚,到蜃樓島來開始,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呦喝賣東西。他循聲過去,就見着一個年輕人靠坐在牆邊,身前鋪着一塊髒兮兮的大布,布上擺着各種各樣的小玩意,有鐘、鼎、爵、樽這樣的青銅器物,也有盤、罐、缶、瓦當這樣的陶器,還有些盧瑟根本認不出名的玩意兒。

“小人我幹的是穿穴走陰的勾當,也不怕大夥笑話,小人的賤名大夥多少有耳聞,姓孟,名樓,乃是大唐境內第一等的摸金客。這些都是小人在馬王堆中挖出的寶貝,馬王堆大夥知道吧,那可是上古修行者聖墓,裏面機關禁制無數,更有的是對付入侵者的符紋陣法。也就小人這種專才,方能進出自如,這不,小人挖出了好東西,立刻拿到這來賣了,有眼光的自然能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麽作用,沒眼光的就不要問小人了。”

那年輕人見衆人圍上來,立刻來了勁兒,拼命地自吹自擺。盧铨湊到盧瑟耳邊道:“若他真是孟樓,倒确實是大唐境內數一數二的摸金客,就連帝王陵寝,他也盜這不少,只是這厮怎麽也來到蜃樓島上,莫非他手中的這些貨物在島外不好出手,只有在這才賣得掉?”

盧瑟笑了笑,沒有回應。他目光在所有的小物品中轉來轉去,以他元神之強,确實可以感覺到,這些東西沾着靈氣,但靈氣都不厚。普通的修行者,如果只是剛開始入門,那麽拿一兩樣去煉制,成為自己的護身法寶,倒也是可以的。

只不過這人如此叫賣,卻是一個妙人。

周圍的人都是普通人,不象盧瑟一樣可以感覺到靈氣,但修行門派外圍人員,自然有其辦法,不至于讓好東西從手中溜走。片刻之後,那些東西便被賣掉大半,只有幾片碎玉爛鐵,上面沒有靈氣依附,因此始終沒有出手。那孟樓也不着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有人問價便應上一聲,沒人問價便自顧自的呦喝。

盧瑟見沒有其餘熱鬧可看,正準備離開之時,突然聽得一聲暴喝:“兀那厮,這玩意兒如何賣?”

這聲音有幾分耳熟,盧瑟一看,正是在黃鶴臺曾經見到過的那個猬須大漢,那個讓他熟悉親切的女子,仍然垂着頭,默默跟在大漢身後。大漢指着孟樓身前的一塊爛鐵,厲聲喝問道。

“這可是好東西,馬王堆裏出土的,少說也有兩千年,便是真人,能活過兩千年的也沒幾個。”那孟樓眼睛咕祿祿亂轉:“若是你有靈藥來換,那麽我可以給你打折,值五百紫銅幣的靈藥即可,若是用紫銅幣來算,那非八百枚紫銅幣不賣!”

“你這厮,倒會漫天要價!”那大漢哼了聲。

“要看是賣給誰了,你是識貨之人,賣給你八百紫銅幣不算貴。”

那孟樓只是一個普通人,卻敢對着修行之人如此說話,雖然紫君門有禁令,在這島上不準向普通人動手,但旁邊人還是禁不住讓開了些,生怕猬須大漢發怒。盧瑟看了那塊爛鐵好一會兒,然後皺了皺眉,心中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八百紫銅幣便八百了。”那大漢略一沉吟,然後伸出手,他一只手上套着個金屬環兒,只見他在金屬環上擦了擦,然後手中多出幾顆五光十射的寶石。那漢子傲然道:“這是極北丁零海産的天星靈石,每顆都在百枚紫銅幣之上,我給你八顆,你也別說我騙了你的寶物。”

“自然不會。”孟樓懶洋洋地道。

圍觀者都是吃驚不小,那大漢說天星靈石,實是對修行之人大有補益的一種靈石,其功效與靈藥差不多,修行之人可以汲取其中蘊藏的靈氣,起到補氣養神的功效。每一顆靈石,至少可以供入門階段的修行者使用一個月,大漢說每顆價錢百枚紫金幣,其實是在極北産地的價格,若是拿到這地處南方的大唐來,價錢至少要翻一倍。

拿可以換一千八百枚紫銅幣的天星靈石,去換一塊爛鐵,若不是大漢瘋了,便是那塊爛鐵隐藏着什麽秘密。

果然,大漢得了那塊鐵之後,立刻大笑起來:“蜃樓海市號稱大唐第一修行集市,實際上卻沒有有眼力之人,這麽一塊幽冥鐵,竟然被我用八顆天星靈石換來!”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擦拭那塊爛鐵,只見鐵鏽紛飛,片刻後,露出裏面藍汪汪的光澤。

這種藍不是天空的那種湛藍,而是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就象是鬼眼一般。周圍人嗡的一聲哄響,都是羨慕不止。

幽冥鐵産自海底極深的裂縫中,就算是到了“聖階”頂峰的修行之人,想要下到這千丈以下的海底也是很困難。而且幽冥鐵還只在海底寒泉附近才會有那麽零星的幾小塊,其珍稀程度,遠勝過天星靈石。天星靈石只對踏入先天境地之前的修行者有用,而幽冥鐵煉制的法寶,直到“聖階”頂峰,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莫看大漢得到的那塊只有半個巴掌大小,可其實際價值,就算是用一百顆天星靈石來換,那也是換不到的。

在懊悔之後,衆人将目光投向孟樓剩餘的貨物,剩餘的爛鐵塊、碎玉石還有三十多塊,立刻有人嚷道:“剩下的貨我全包了!”

若是其中再出現一塊幽冥鐵級別的寶物,那麽就算花出去一百枚紫銅幣也是值得了。

“剩餘的不賣,我要回去看看,是否還有幽冥鐵,該死的,竟然被那漢子占了便宜。”孟樓開始收拾東西。

“既然擺出來了,那自然是要賣的,我出一千二百枚紫銅幣,剩餘的東西全要!”一人喊道。

“一千二百枚就想全包?我出二千枚!”又有一人喊道。

他們看得很清楚,那些爛鐵都是一般模樣,其中有一塊出了幽冥鐵,那麽別的裏面也肯定是幽冥鐵。

“五千枚,我全要了。”既然有人起頭,那價錢自然就輪番着上漲,最後一人咬牙出了五百枚紫銅幣的價格,衆人才閉住嘴。

“不賣。”偏偏孟樓将東西包住,冷冷地說道。

“六千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原本在觀望的諸人當中,有一個突然道。

孟樓這時微微露出意動的模樣,他沉吟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搖了搖頭:“不賣,我吃了一個大虧,不能再吃了。”

“八千枚,八百枚,我出八百枚。”又一人道。

盧铨咂了咂嘴,八千枚,就是八十萬貫銅錢,将盧瑟管着的莊子賣掉,也換不到這筆錢的百分之一!

“若是價值八千紫銅幣的丹藥,或者……”孟樓想了想,還是搖頭:“實不相瞞,我此次來,就是為了靈藥而來。”

“一萬枚,有這一萬枚,你自然可以去買丹藥了。”又一人插嘴道:“我家師門長輩,正需要幽冥鐵煉制法寶,你将這個給我吧。”

聽得有修行門派出面,孟樓更是猶豫,那人乘熱打鐵,将價錢加到了一萬一千五百枚,孟樓這才點頭,一萬一千五百枚紫銅幣,那堆起來也是一大堆,因此那人拿出的是比紫銅幣更為值錢的亮銀幣,一枚可換得一百枚紫銅幣,一共是一百一十五枚。

孟樓收了錢,拍拍屁股便晃悠悠地離開了,盧铨猶自咂舌,心中更是惶恐,不知道此次來蜃樓島賣藥,是否能賣得一個好價錢。

“好局,好局。”盧瑟離了人群之後,才一笑道。

“什麽,小九你是說……那孟樓是騙子?”盧铨驚問道:“他連修行之人都敢騙?”

“唔,他要靈藥倒是不假,但是那一包東西裏,只怕沒有什麽幽冥鐵,那個漢子和他勾結在一起,演得一出好戲。”盧瑟笑道。

盧铨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破綻,再要問盧瑟,盧瑟卻不說了,兩人又逛了逛,卻見前邊再度喧鬧起來。

四、風月渾依舊,水館空回首(七)

這邊喧鬧歸喧鬧,卻是很秩序,只是有人排着長隊罷了。長隊足足有百餘人在排,一直從一間臨街的房子拖到了街上,盧瑟看那房子前,寫着一個“喊”字。

“喊價”是這個世上一種特殊的買賣方式,類似于地球上的拍賣,最初只是在普通人中間流行,後有些修真門派的外圍人員發現這種方式能夠讓自己手中的東西賣出更好的價錢,便也開始采用了。

當然,能進入喊價市場的,都是些拿得出手的好東西,一般東西是不可能進入的。方才人們哄搶孟樓的貨物,就是怕他反應過來之後送到喊價市場來,若是這樣的話,一萬一千紫銅幣,還未必能夠包下他的貨物。

“我們先登記了再說,等到初一還有三日功夫呢。”盧铨對盧瑟道。

二人便排在隊伍的最後,排隊要參加喊價的人這麽多,有些出乎他們意料。不過後來才知道,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去買東西的,而象他們這樣拿東西來賣的,十中不存一。

那些竹葉自然是讓喊市的組織者小小的驚奇了一下,一般靈藥,象這樣直接長成便可以服用的很少,大多數都是要經過煉制,天生地長的,可謂少之又少。不過數量雖少,卻也不是沒有,這天下之廣大,什麽奇事不可能出現?

“初一辰時正準時來,東西便放在喊市裏了。”完成手續之後,那人吩咐道,因為他們拿出的确實是修行人中比較看中的藥物的緣故,那人态度雖然還是冷淡,卻不再開始那麽傲慢了。

“據說修行之人也有他們專門的集市,只不過不是常年開着,每年才開一次,那裏的東西才是寶貝。”盧铨将自己剛剛打聽到的消息說與盧瑟聽。

盧瑟點了點頭,天地之大,修行之道悠遠,任何人僅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收集全自己所需的材料,所以才會出現修行門派。饒是如此,一門一派人力畢竟有限,而且大多數修行者的時間要用在修煉上,因此除了門派之外,他們還需要彼此交換互通有無。

他們出了門,又逛了會兒,将所有地方都逛完之後,準備回住處。正當這時節,聽得街上又是一陣喧鬧,緊接着,一小群人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盧瑟認出,為首者正是那個花了一萬多紫銅幣買了孟樓東西的人,不由得撇了一下嘴。

那孟樓既然敢在蜃樓島玩出花樣來,自然是有些手段的,而且方才之事,嚴格來說孟樓并沒有欺騙對方,只是對方自己利欲熏心罷了。只不過世人行事,多是嚴于律人而寬于待己,自己犯的錯可以裝着不存在,別人犯的錯則要無限誇大。

“怎麽回事?”那群人剛剛走到盧瑟身邊,立刻有幾個穿着紫色長袍的人陰沉着臉攔住他們:“在蜃樓島上,你們也敢如此張揚?”

“我們在尋一個騙子。”

對方大約也是有後臺的,因此并不是很畏懼,筆手劃腳地将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猶自氣憤地道:“這等蠢賊,竟然敢騙我,不殺之不足以洩憤!”

“騙你?是你蠢吧!”穿着紫色長袍的都是紫君門正式弟子,因為還未進入先天境地,故此被打發來蜃樓島上維持秩序,他們對自己的境地是相當不滿的,因此肚子裏憋着氣,遇到事情時更是毫不收斂。

“正是正是,人家可沒有求你來買,還再三說了不賣,是你們非得強買!”看熱鬧的人中,有一個插嘴道。盧瑟向插嘴的人看過,不由得宛爾一笑。

插嘴的正是那個猬須大漢,他一副事不關己的看熱鬧神情,讓盧瑟覺得好笑。盧瑟目光後移,果然,在大漢身後不遠處,看到那個始終垂首不語的女子。

大約是感覺到盧瑟的目光,那女子第一次擡起頭來,向盧瑟這邊望了一眼,盧瑟心中突的一跳,覺得那女子萬分熟悉,但偏偏又叫不出名字來。那女子看他的目光也有些疑惑,只是盧瑟臉上戴着虛僞面具,那女子根本看不出盧瑟的前世,因此也只是一掃,便再底垂下頭。

烏黑的頭發從她鬓角垂下來,自兩頰落到胸前,雖然處在鬧市之中,可她的神情卻與在深山溪澗之側沒有兩樣,恬淡平靜,宛若幽蘭。

盧瑟深深吸了口氣,平息自己的情緒,他不認為自己是一見鐘情,這個女子給他這種感覺,十之八九是與這身軀的前世産生過什麽因果。

這讓盧瑟大為警惕,無論是全照達,還是老瘋子莊伯涵,凡認識他前世的人,都對他前世行為諱莫如深,而且從那二人的情形來看,他前世很是做了些得罪人的事情,因此他不太想再與前世的因果扯上什麽關系。

“你與那騙子是一夥的!”

他正沉思間,事情又發生了變化,那夥尋找孟樓的人裏,有人指着猬須大漢叫道。

猬須大漢神情一變,卻不是畏懼,而是憤怒,他怒吼了聲,半空中宛若響起一個旱雷,在場的人中大半都被震翻在地上,就連紫君門那幾個外圍弟子,也被震翻了兩個,其餘的都向後退了好幾步,面色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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