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卷、(4)

呆望着盧瑟背影,見他們越行越遠,隐約還聽到他們說笑之聲,只覺萬念俱灰,周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漫漫長街,空曠若此,她一人獨立,雖已是東南春風,卻還是吹得人遍體生涼。

“七妹!七妹!”

見她這副模樣,那粗豪漢子緊張萬分,抓着她的胳膊搖了兩搖,卻見她眼珠轉動,然後輕輕咳了一下,櫻唇之畔,殷紅的血跡赫然在目。

“該死的,七妹你為何為那人傷心至此!”那粗豪漢子憤然瞠目,眼角幾乎都瞪裂了:“我去為你殺了他,管教他形神俱滅,再也不能轉世禍害人!”

“當年我害得他被剖心瀝血,如今這點血,算得了什麽?”七妹絕望地道:“他如今五行短缺之身,就連踏足仙道的可能都沒有了,四哥,你何必還要記恨他?”

粗豪漢子心中暗道“這不全是為了你麽”,口中卻讷讷不敢言。不說出來,他還可以跟在七妹身後,還能有所指望,如果說了出來,萬一七妹拒絕,那麽他就連跟在七妹身邊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不成,他如今沒有半點修為,前世仇家遍于天下,若是被人認出了,必定是形神俱滅的下場!”七妹正準備轉身背道而去,但就在那一剎那,她心中又想到這件事情:“看情形,他身邊的那個……咦?”

因為方才她和那個粗豪漢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盧瑟身上,因此并沒有給辛蘭與章玉更多的關注,此刻想來,七妹猛然意識到,盧瑟本身雖然是五靈短缺之身,因此沒有修行的可能,但他身邊的兩個女子,卻都是修行之人,特別是辛蘭,甚至還達到了後天的巅峰!

這個發現,讓七妹變了顏色。

如果盧瑟從此就是一個與修行界不會産生幹系的普通人,那麽她黯然離去,将自己的心思寄托于虛渺的來生,但偏偏盧瑟身邊就有修行之人,這也就意味着,盧瑟被前世仇人發覺的可能性大增。而他身邊的那兩個女子,在七妹眼中看來,修為還很低,根本不可能保護好盧瑟。

這讓她又遲疑起來,若是就此離去,放任盧瑟以後面對的危險,她心中怎麽能安定下來?

七妹面色上的變化,自然都看到了粗豪漢子的眼中,他也随之一變再變,心中極度後悔,若不是自己興起要讨好七妹,說什麽帶她周游天下散心,哪裏會又同這厮遇上?這厮前世做了那麽多殺戮的事情,這一生竟然還平平安安,真是老天沒眼!

且不說粗豪漢子在腹诽,盧瑟一行離開了糖人攤子,順着看熱鬧的人群,便擠到了一座酒樓之前。這酒樓的招牌上寫着“烏州春雪堂”五個大字,鬥大的酒旗迎風招展,酒樓前是個小廣場,如今擠得個滿滿當當,盧瑟估計不會少于兩千人。

“繡球招親,公子還真和話本裏說的一樣呢。”章玉當初是個戲迷兒,對于聽評話可以說是廢寝忘食,因此她沒有把方才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盧瑟松開了抓着辛蘭的手,面上淡淡的笑,辛蘭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神情似乎有幾分苦澀。他與方才那兩人,肯定另有故事。

“這酒樓名字倒是雅致。”感覺到辛蘭在看自己,盧瑟笑道。

辛蘭默默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突然之間,她修行獲得突破又得到飛電劍的喜悅,被一種淡淡的酸意所取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好好,出來了,春大當家出來了!”

盧瑟眼睛始終是盯着前方的,當聽得人潮喧喊後,他好奇地向那酒樓上望去,只見正中的窗口處,一個豔如牡丹的盛妝女子,以輕羅衣袖遮着小半張臉,盈盈向這人群望來。雖然她擋着小半張臉,可那風韻,仍然讓人怦然心動。

即使是盧瑟,也不覺眼前一亮:這樣的女子,可是萬中無一。

那女子目光向下掃過,下邊所有人都覺着她在看自己,不覺心蕩神馳。盧瑟卻是心中一凜,與辛蘭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懷疑。

這位春大當家的,可是個精通魅惑之術的修行之人!

精通魅惑之術的修行中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為何淪入普通人中間。這世上修行之人因為門派積習,絕大多數都看不起普通人,一稱呼他們便是輕蔑地說“凡夫俗子”,願意與凡人相處的原本就少,而到凡人當中來這一出繡球招親,那背後的詭異可就深了。

“這春大當家是何許人也?”盧瑟拉着旁邊一人問道。

“連春大當家都不知道,你還來做甚,滾開滾開,別擋着我看春大當家的——她沖我笑了,沖我笑了!”

那人有若瘋狂,讓盧瑟更是懷疑,這裏只怕也不是什麽善地!

對于自己這個身軀前世的因果,盧瑟是能避就避,但對于今生的事情,他還不準備避讓什麽,除非力有未逮的時候暫時保養實力。現在他體內已經有水靈湧動,辛蘭達到後天巅峰,又有法寶飛電,不正好找件事情來試試手,将來怎麽去面對萬香殿的追殺?

因此他向辛蘭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一起等着看熱鬧。

那位春大當家的向下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退了回去。她不僅貌美,儀态也甚為大方,和她一比,辛蘭與章玉便都顯得有些忸怩。

“春大當家,春大當家!”圍聚的人都喊了起來,顯然剛才還未曾看過瘾。

又過了片刻,一個老頭兒出現在那窗子前,衆人見來的不是美女而老頭,又發出一陣噓聲。那老頭倒不怯場,只是示意衆人安靜,他有話要說。衆人稍靜之後,那老頭大聲道:“諸位鄉親爺們,我家小姐今日繡球招婿,選那有緣之人共定終身,這原是大喜之事,諸位來捧場,我家小姐甚為歡喜,故此在場之人,無論老少,皆有十文辛苦錢發放!”

看熱鬧尚有錢可得,到場之人更是歡喜鼓噪起來。

盧瑟卻注意到,那老頭并沒怎麽大嗓門說話,聲音卻壓住了人群的鼓噪,每個人都可以聽得清楚。這又是一個修行中人,他們玩出這樣的花招,究竟是何意?

“但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家小姐可是千嬌百媚的二八佳人,未來的姑爺自然也該相貌堂堂年紀相當,故此呆會兒我家小姐抛繡球時,那些大叔大爺們,還請讓讓,給年輕人出頭之機。”

幾個胡子都白了的老兒卻不幹了:“為何年紀大了就要讓,豈不聞一枝梨花壓海棠?”

人群頓時一陣哄笑,那幾個白胡子都被周圍的年輕漢子擠了出來,一個個發髻也散了胡子也亂了,還有個最倒楣的胡須被捉狹鬼拔了半邊。

“再就是我家小姐不唯美貌無雙,還有着百萬貫的家當,她嫁人當然是不肯為妾的,那些家有賢妻的大哥兄弟,也請讓讓,莫要飽漢不知餓漢饑。”

“胡鬧。”辛蘭聽得面紅耳赤,嗔了一聲。

盧瑟也覺得是胡鬧,老頭兒這番話,雖然讨得看熱鬧的人的歡喜,卻分明沒有把主人的婚姻當作一件正經事兒來辦。他這番做作,也顯得這次繡球招親更加古怪,背後似乎正在策劃着什麽陰謀。

他向四周看去,圍聚的人越來越多了,小半座烏州城估計都已經到場。這麽多人,靠眼睛是看不過來的,他心中如此想,突然間感覺到至少有十餘道神念從身上掃了過去,他心中一凜。

烏州城中,哪來這麽多修行之人?

二、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二)

沒想到自己才出山,就遇上這種事情,盧瑟雖然豁達,卻也忍不住暗暗嘀咕了聲。

那位春雪堂的大當家足足過了好半會兒,這才又出現在窗口,她向下望了望,然後從身邊的侍女手中取來一個大紅的繡球。

“扔啊,扔啊!”下面的人群情激昂。

可那位春雪堂的大當家幾次作勢欲扔,偏偏又收回手來,當真是吊足了人群的胃口。盧瑟眯着眼,自己掌握的信息太少,因此根本無法判斷這位春大當家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再猜也沒有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春大當家的拖了好一會兒,将底下人群的耐心幾乎要耗盡,她才含羞一笑,将那繡球高高地抛了出去。

就在繡球飛空的一剎那,盧瑟感覺到,那十餘道神念将之掃了一遍。

“莫非這些人是來争奪什麽東西的?”盧瑟心中一動,在場的修行之人太多,他們明顯不是來看熱鬧的,倒更象是來監視那位春大當家的行動。

繡球在空中翻着跟頭,眼看着向盧瑟這邊飛了過來。盧瑟面色微變,拉着章玉向旁邊躲,章玉不明就裏,還想伸手去搶,但片刻之後,他們原先站立的地方就被蜂擁而來的人群淹沒了。

“我拿到了——啊!”

第一個抓着繡球的人才興奮地叫了一句,然後就變成了慘叫,也不知道是誰背後給了他一下,他仆倒在地,繡球脫手,到了另一人手中。那人聰明些,将繡球要往懷裏藏,可衆人看得分明,哪裏肯讓,都撲将上來。

“這是我的……”那人還待用言辭取勝,可面對百萬巨財,誰還會被言話說服退讓?

傾刻之間,人群中鬼哭狼嚎一片,有搶到的人高興的叫聲,也有到手之人被別人搶走後的叫罵哭嚎,人擠人,人踩人,亂成了一片。

唯有盧瑟這個時候,還能夠分出心來擡頭上望,看着那個春大當家的。

那個女子臉上的妩媚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笑,這笑容甚為怪異,盧瑟一見不禁勃然。

那分明是人看着狗争搶骨頭時露出的微笑!

就象其餘的修行者一般,這位春大當家的雖然玩出什麽繡球招親的花樣,在她的骨子裏,猶自是看不起普通人的。在她眼中,這些普通人,不過是可以任她耍弄的狗而矣。

但盧瑟的怒火也只是一發便收,他看着那些哄搶在一起人們,不禁黯然長嘆。這些人然為利争奪,因為存了不勞而獲的心思,所以才為人玩弄于鼓掌,正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們站遠一些。”他拉着章玉與辛蘭,向鄭洪招呼道。

鄭洪卻沒有他想得那麽多,只是看到這些人你争我奪的熱鬧,咧開大嘴哈哈直樂。盧瑟很是羨慕他,憨人無識,故此無惱。

“咦?”

鄭洪原本是緊緊盯着那些你争我奪的人們,可轉過臉來,卻盯着東南方向咦了一聲:“公子,你瞧瞧,那裏好大的光。”

盧瑟向他所指的發向望去,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哪有什麽光?”盧瑟搖了搖頭。

“就是就是,你個傻大個兒,又在說胡話了,是不是餓得眼前冒光啊?”章玉是個小快嘴兒。

“明明就是有光,辛姐姐,你看見了沒有?”鄭洪聽得盧瑟與章玉都反對他,立刻急了,憨人都實心眼,最不愛就是被別人誤解,因此很委屈地拉着辛蘭來評理。

辛蘭仔細看了看,也沒有看到什麽光,當下搖頭道:“沒有看到啊,鄭洪是不是看錯了?”

“分明有的,就和……就和那些銅蛋的光一樣,不,比銅蛋的光還要強!”鄭洪大環眼裏幾乎要流淚了,他分辯道。

這話讓盧瑟一瑟,鄭洪所說的銅蛋,就是雷精銅,那東西經過元神煉化之後确實會閃爍着電光,但普通情形下,都是黑黝黝的,根本沒有任何光澤,只有在反射雷電光時,才會露出一絲本來面目。他一直很奇怪,就連木魈那樣的東西,也只在山裏撿到不多的三十枚,可鄭洪這憨人随便就撿到了兩枚。

“鄭洪,你是如何找到銅蛋的?”盧瑟問道。

“有光啊,有銅蛋的地方,就有道光沖上天。”鄭洪覺得很正常。

盧瑟猛然停住腳步,仔細看着鄭洪的那雙環眼,這一仔細觀察,果然發現這憨人眼睛與衆不同之處!

他竟然目生雙瞳!

而且雙瞳一黑一藍,與普通人只有一個瞳孔并不一樣。

若不是在地火煉牢中見到過老瘋子莊伯涵的紅色眼睛,盧瑟在啧啧稱奇之餘,并不會将鄭洪的藍黑雙瞳放在心上,可這兩者一對應,他立刻明白了。這鄭洪竟然生就一雙可以看到寶光的奇眼,這樣的人,比起他的功德體也只少不多!

這麽說來,那位春大當家玩的花樣也就好理解了,她不知道什麽原因潛伏在這烏州城中,而別的修行門派則緊緊盯着她,如今她發現了異寶出世,為了防止別的修行門派搶奪,便演出這一招調虎離山。

換了任何一個修行門派,發覺自己盯的人要玩什麽繡球招親的把戲,一定會加強對她的監視,而且為了防止她乘着人多玩出什麽花樣,肯定會調集絕大多數人手!

想到這裏,盧瑟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不會錯,他心念一轉,發出一聲輕笑。

既然有這種好事,自己如果不插上一腳,簡直對不住鄭洪的藍黑雙瞳了。倒不一定非要得到那異寶,只要弄得這春大當家的吃憋,那就可以。畢竟,她這種以耍人為樂的性子,與自己的原則大相沖突。

他一把抓來一個漢子,那漢子原本也要去搶繡球的,被他抓來正要發作,結果便看到一枚亮晶晶的紫銅幣出現在自己眼前。

繡球未必能搶得到,而這紫銅幣分明就是給自己的,因此那漢子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我要搶繡球,你幫我個忙,替我喊上一嗓子,将人給我引開。”盧瑟笑眯眯地道。

“公子要搶繡球?我來!”鄭洪在旁聽了立刻捋起了袖子。

盧瑟瞪了他一眼,他雖然不明白盧瑟的意思,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出頭的時候。

那人一把從盧瑟手中奪過紫銅幣,然後問道:“這位公子玉樹臨風儀表不凡,顯然就是春大當家的良配,哪裏還需要小人相助,小人就不打擾公子的良辰美景了,這就告辭,恕罪……”

他一邊說一邊想要腳底抹油,卻被盧瑟拎了回來:“你只要喊上一聲,東南方向有寶物現世即可!”

這是盧瑟的算計,他不願意直接與那個春大當家的沖突,換個普通人喊一聲,想來春大當家的計策被破壞,首先要做的應該是去奪寶,而不是與這普通人計較。

那人聽得就這麽件小事便可得一枚紫銅幣,一邊胡亂點頭一邊扯着嗓子喊起來:“東南面的玄牡觀有寶物現世啊,大夥快去搶!”

這讓盧瑟哭笑不得,這厮倒是個急性子。

他扯着嗓子一喊,聲音倒是夠大,盧瑟收斂元神,只不過是個普通人,因此十數道神念掃了過來,發覺是兩個普通人,并未多停留。然後盧瑟就感覺到元神激蕩的波紋,一個個人影或者是騰空飛起,或者是禦劍飛行,紛紛向東南方向飛去。

盧瑟擡起臉來,那春雪堂上的絕世美人臉上的輕松自若已經蕩然無存,滿面的憤怒、疑惑和失望混雜在一起的神情,讓她的姿色也衰減了大半。她猛舒廣袖,長袖變成了道虹,然後她便踏實上這虹光,飛射向東南。

“春大當家的成仙了!”有人叫道。

還在搶着繡球的人們聽得“春大當家”四個字才擡起頭來,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位他們心目中的佳偶,以遠逾飛鳥的速度飛向東南方向。

此時搶着繡球的那人早已鼻青臉腫,身上的衣衫也被撕得稀爛,他抱着繡球,茫然地喃喃:“娘子,你這是去哪兒?”

“這女子竟然還隐藏了實力!”

在春大當家的駕虹而去的時候,盧瑟這才發覺,這位春大當初至少也是賢階初層的修為,方才她施展魅惑術時,還是收斂了自己元神的。這讓盧瑟暗道了聲好險,雖然他已經除掉了兩個賢階的修行者,若是連柏老怪也算上那就是三個,但見識了法寶的威力之後,盧瑟對于先天境界的修行者已經有了新的認識。

以他們如今之力,尚且能煉制出飛電那樣的法寶,何況那些活了幾十年上百的老家夥。

“走吧,咱們離開這是非之地。”見熱鬧已經散去,盧瑟一笑道。

至于那東南面出現的是什麽寶物,盧瑟并不感興趣,再好的寶物,也得有命守着才行,自己身上的通天印與生生玉髓,已經是了不得的寶物了,若那東西得手後沒有用處,反而給自己惹來一身是非,還不如不去理會。

他們回到客棧,正要休息,突然間東南方向一聲爆響傳出。盧瑟這個時候覺得心怦怦跳得厲害,他迅速爬上高處,向東南方向望去,只見那邊流光飛濺,顯然是有人用法寶在互鬥!

那激鬥根本不顧忌底下的民居,當盧瑟看到下邊木飛石濺,民宅被催毀得成了斷壁殘垣時,面色不由得鐵青,若不是他的主意,這場打鬥或許不會發生在城中。

但想到那些修行之人肆無忌憚地耍弄普通人,盧瑟心中又安慰自己,他們發覺不對,遲早還是要打起來,在現在的地方打鬥,與在春雪堂前打鬥并沒有什麽兩樣。雖是如此,他心中還是隐約生疼,只覺得自己做了件大錯事。

不待他将心中郁悶排解開來,突然見着異變又起,鄭洪所說的有“光”的地方,突然向上沖起一道紅煙,那紅煙滾滾,迅速擴張,雖然隔着老遠,盧瑟也感覺到一種腥臭的殺氣!

二、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三)

“糟糕!”

那一瞬間,盧瑟如此想。

确實糟糕之至,從那地方蒸騰起的紅煙,盧瑟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其中暴虐強橫的殺氣。

而且,随着紅煙擴散,隐約他聽到了哭嚎哀痛之聲,那是被卷進這紅煙中的普通人。

“辛蘭,你帶着小玉和鄭洪先走,我過去看看!”盧瑟大聲道。

辛蘭和章玉同時搖頭:“我們一起走吧!”

“我要去看看有沒有辦法阻止那紅煙,否則這烏州城就完了!”

盧瑟此刻心中是驚怒交加,那紅煙也不知是哪個修行之人釋放出來的法寶,擴張的速度極快,一瞬間便膨脹成了一朵蘑菇雲。

仿佛是回應他的疑問,天地之間,突然産生了一種強大的威壓,這是邪惡的混亂的力量,陰恻恻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三千年了,三千年了,我終于出來了!”

“糟糕,那寶物分明是封印某個老魔所用,卻被這些奪寶之人破壞,故此放出這個老魔!”

一瞬間,盧瑟猜到了事實真相。

“呔!”

一聲清脆地喝聲響起,盧瑟舉頭望去,只見空中綻開一朵碩大的牡丹花,牡丹花上,那位春大當家的俏生生地立着,牡丹花綻放出的光芒,将她護在其中,她一振紅绫,雙手的紅绫都變成了兩條蛟龍,繞着她周身游走。她向那蘑菇雲一指,兩條蛟龍長嘯沖出,直撲而去。

原先的打鬥也停止了,盧瑟顧不得露出形跡,用神念掃了過去,只覺得紅霧之中有着一股他從未見過的強大力量,甚至連他的神念都無法查明虛實。

“少說也是聖階以上!”盧瑟大驚。

“小丫頭這等手段,也敢在我面前施展。”那滿是邪惡混亂的聲音又響起:“餓了三千年,今日我既是出來了,就要放開肚皮大吃一場,誰要與我為敵,便是我的開胃點心!”

盧瑟的視力自是不必說的,雖然隔着較遠,可他還是看得清楚。那兩條紅绫變化成的雙龍,呼嘯撲入蘑菇雲中,可蘑菇雲裏突然凝聚出兩只大手,将雙龍分別抓住。

雙龍在春大當家咒語催動下竭力掙紮想要脫困,卻怎麽也掙不出束縛,緊接着,蘑菇雲的頂端又變成一個人頭,那人頭張開大口,喀的一下,将其中一條蛟龍咬成兩段,還嚼巴嚼巴吞了下去。

“這!”

盧瑟這個時候立刻明白,自己就算上去,也不可能有什麽用處,那對蛟龍分明是春大當家的法寶所化,法寶品質不在飛電劍之下,可在紅煙面前仍然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此時再不走,就沒有了機會。如果犧牲自己一個,可以救下這烏州城的百姓,盧瑟必不惜身,可這明顯是毫無代價的送死,他咬牙下定決心,對着辛蘭道:“禦劍術!”

辛蘭明白他的意思,飛電劍從劍鞘中飛了出來,在空中轉了三圈,體形大了十倍不止,這個時候盧瑟也顧不得其他人,拉着鄭洪上了劍,辛蘭則拉住章玉。那劍載着這四人,特別還有鄭洪這個壯漢,哪裏能飛得快。饒是辛蘭全力催動,飛行速度也不過比馬跑得稍快一些罷了。

“嗖!”

正這個時候,盧瑟聽得頂上聲響,他擡頭一看,卻是那位春大當家見勢不妙,駕着紅牡丹從他頭頂上飛走。

春大當家好死不活地選擇這個方位逃走,原因便是盧瑟方才用神念掃描,春大當家感覺到此處有一個元神是先天階的“高手”,便向這邊逃來,希望能借着這位“高手”之力,阻上那紅煙一組,好讓自己逃命。

“該死!”盧瑟心中咯噔一下,回頭再看,那紅煙果然向這個方向飛來,轉瞬之間,便到了他們身後!

辛蘭禦劍飛行,此時是沒有餘力了,章玉修為尚淺,盧瑟根本不敢讓她派出劍嬰去冒險。因此,盧瑟唯有回頭揮手,符紋法槍“砰”一聲響,一道光射入離他們已經不足三十丈的紅煙當中。

“咦,竟然還有這樣的小蝼蟻。”那團紅煙怪叫道。

它一路追來,濃煙不斷化成大手,将所經過之地的人畜樹草,凡有生命之物盡數抓住塞入那大口中,看起來就象是一只八爪章魚一般,動作還快得出奇。正是看到它這般肆無忌憚地吞食生食,盧瑟才會激發符紋法槍。

但對于紅煙來說,這當真就和被蝼蟻咬了一口沒有什麽兩樣。

看到自己一擊并未達到遲滞紅煙的目的,盧瑟并未驚慌失措,他只是皺眉,然後又将另一柄符紋法槍抓住。

就在這時,遠處一道光芒電射而來,穿入紅煙之中,然後轟的一聲響,将紅煙炸出一個巨大的空洞。因為離紅煙近的緣故,盧瑟感覺到那東西也悶哼了一聲,顯然是受了傷。

盧瑟向光閃發來之處,只見那個似乎與他身軀的前世有因果的女子,滿臉怒氣地飄在半空之中。

“又一個小輩——不,又一塊好肉。”

那紅煙頓了頓,然後猛然膨脹,罡風四濺之下,盧瑟在飛劍之上都無法站穩,險些跌落下來。鄭洪這憨人呆頭呆腦地拉住他,嘴中不知在嘟囔什麽,他身大體沉,倒是站得穩穩當當的。

周圍的天地都已經成了一片紅色,而且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腥臭味,仿佛爛了多日的魚一般。盧瑟眼見幾個正逃命的普通人,吸入這氣味後,用手卡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翻滾掙紮。

那個女子又是一伸手,只見她掌中一枚圓鏡射出電光,将天地都照得雪亮。盧瑟心知這樣催動法寶,最是損耗元神不過,在兩人身體交錯的一瞬,他凝神撚訣,一個水靈甘露術,抛在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凝神對着紅霧,原本覺得周圍的那腥臭氣味正在腐蝕着她的元神,正驚慌間,突然雙足湧泉穴處清涼之意生起,汩汩而出的水靈,瞬間将她的元神清洗了一道,不僅那腐蝕着她的腥臭被掃蕩幹淨,而且還在她元神之外形成了一道水膜,滋養防護着她。這讓她心中一驚,猛然回頭,就看到盧瑟收回手。二人目光相對,一瞬之間時間似乎停止。

盧瑟四人都是飲過生生玉髓灌溉出的茶葉的,而生生玉髓的水靈之氣,正好克制紅霧中的狂亂邪毒氣息,故此別的普通人遇着這狂亂邪毒,便會發狂而死,化為紅霧的一部分,而他們四人卻是沒有任何不适。盧瑟給那女子加持的水靈甘露術,也是有此功效,只要水靈甘露術的作用尚未消失,那紅霧最讓人防不勝防的一招便失去了效果。

二人就在相視之中交錯而過。

辛蘭修為有限,禦劍飛行了不過三十裏便落了下來,她已經累得近乎燈枯油盡了。盧瑟扶着她,将一片茶葉送入她嘴中含着,自己回過頭來向逃離之處望去,烏州城的天空之上,彤雲密布,也不知是真正的雲層,還是那紅煙幻化而成的怪物。在辛蘭休息的過程中,盧瑟始終遙眺不語,面色雖然平靜無波,可就連章玉也感覺到他內心正掀起的滔天巨浪。

“她是為了我而攔住那個怪物的。”

盧瑟在最後交換的那個眼神中,看到了許多東西,那些東西讓他心中歡喜,不安,感動,羞愧。也讓他更堅定了信念,自己必須變強,讓別人來保護自己,這絕不是自己的風格!

他們逃得匆忙,許多東西都扔在了客棧,比如說馬車之類的,現在就只有步行了。辛蘭緩過氣來,雖然禦劍飛行還不行,不過步行倒沒有什麽問題,他們怕那紅煙追上,因此向着東北方向行去。

烏州東北應該是蘇揚海峽,在這海邊上應該有船,上船渡過海峽,便又是大唐境界,若是向東而去,則可以抵達吳越國的都城杭州。這個名字讓盧瑟覺得很是親切,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杭州原名應該是墉州,老杭州在大天傾中沒入海底,吳越國将都城西遷至墉州,但仍将之改名為杭州。

行了約有數裏,遠遠的盧瑟看到一條人影俏生生立着,正是那位春大當家。他心中惱怒,對于這個美豔絕倫的女人,他是半點好感也沒有。

除了春大當家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女子,看模樣應該是春大當家的使女,也是一個修行者,修為已經到了後天巅峰。遠遠見着衆人,那使女便喝道:“你們幾人都過來!”

盧瑟吸了口氣,此時不是鬥氣的時候,他們并不是這位春大當家的對手,而且若在這裏遷延了時間,只怕被那紅煙又追上來。盧瑟并不以為,只憑着那個與他身軀前世有因果的女子,就可以擋住紅煙太久。

他大致能猜出春大當家的為何要攔他們,不過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悄悄将符紋法槍藏在掌中。

“你們竟然也逃出來了,那個怪物是不是被人攔住了?”春大當家的沒有說話,說話的是她的使女,春大當家的自己,則是用一雙妙目在衆人身上掃來掃去。

盧瑟這一行,落入修行者的眼中确實有些古怪,兩個女子都是修行之人,一個還達到了後天巅峰的境地,但兩個男的卻普通人,偏偏其中一個還是這行人的首領。

“被人攔住了。”盧瑟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是誰攔住的?”那使女又問道。

“不認識。”盧瑟的回答簡單明确,那使女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但看了看春大當家,發現春大當家饒有興趣地看着盧瑟,這才閉嘴不語。

“當真有趣,你的元神已經是先天境界,可五靈短缺之身又讓你只是個普通人,想來是服用過什麽靈藥,可惜,可惜……不過不錯,你是功德體,對我來說比靈藥還好。”春大當家的笑靥如花,說出來的話兒卻殺氣凜然。

二、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四)

自己曾用神念掃描過她,隐藏元神的事情,自然瞞不過這個狡詐的女子。因此被識破,盧瑟并不吃驚,吃驚的是她後面一句,對功德體的認識。

他到現在,遇上的修行者也不少了,最多的是後天境地的,但也有一些先天境界的高手,他們當中不少都能發覺他的元神強大,可知道功德體的強大元神作用的,唯有萬香殿的那個胡珍。

盧瑟目光凝動:“萬香殿?”

他的想法很簡單,這個女子既然能和胡珍一樣發覺他的秘密,那麽必有淵源。而且從他了解的情況來看,那萬香殿并不限于哪一國,無論是大唐,還是大楚,或者是這吳越,都可能有它的勢力存在。

“咦,你竟然也知道我的身份?”這次吃驚的是春大當家,她妙目一轉,吃吃笑道:“想必是遇見過我的同門了,當真怪事,我那些同門個個如狼似虎,如何會放任你這塊肥肉從嘴邊溜走,讓我想想——嗯,一定是被你殺了?”

談到自己同門被盧瑟殺了的事情,春大當家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顯然是沒有将同門的性命放在心上。

“對了對了,我記起來,前些時日藍阿姨傳來消息,說是胡珍那蠢材被人殺了,定是她吧。以你這普通人的身子骨兒,可是禁受不住她的折騰,你身邊這兩個賤人,修為也根本不能威脅到胡珍,那麽只可能是用什麽秘法偷襲。你方才用來對那個怪物的東西,呵呵,倒是挺有新意的,想來就是那玩意兒要了……”

她話音未落,盧瑟已經激發了符紋法槍,這是他保命的武器,既然已經被發覺,那麽再想等待更好的機會就不可能了。

符紋法槍借助符紋法陣之力,将同樣劃有符紋法陣的彈頭射出,擊中目标之後彈頭上的符紋法陣被擊發便會爆炸,其射速與爆炸威力,都遠勝過地球上的火槍。在使用它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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