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卷、(12)

交給了自己,在感覺到權力的甘美同時,姜隐也覺得自己背負着難以承受的重擔。

即使神裔血脈不多,可壽命夠長,因此人口繁衍只是比普通人略慢一些罷了。但是要想維持神裔血脈的力量,就不能離開若木,可整個大澤莽荒,現在還能夠為神裔血脈提供生活場所的若木,也只有兩棵了。即使如此,自己部落的這一棵,如今也出現了衰老跡象,其死亡似乎不可避免。

每一棵若木的死亡,就意味着一個神裔部落的滅絕。在姜隐三百年的壽命之中,已經親眼見到三個部落因此滅亡,其人口要麽因為失去力量迅速衰老死亡,要麽并入僅存的兩個部落之中,絕大多數還是在尋找新的若木過程中死去。

偏偏自己的部落人口已經擴張到了極限,超過萬人的規模,使得現在若木無法承受。再不進行分部的話,自己部落的這棵若木,衰亡的速度還要更快。

放在大原,近萬修行者是哪個國家也比拟不了的力量,但是在這大澤莽荒,有的是兇獸猛禽,他們這支神裔部落,也不過堪堪可以維持生存,沒了神裔血脈帶來的修為,他們便連生存都做不到!

想到這裏,姜隐心情更加沉重了。

事實上,這棵若木的衰朽已經很明顯,就連龍龜這樣的貨色,也敢闖進環谷之中偷捕雪雲天馬,也不知白玉是如何逃脫的,若它不是處在懷孕待産的極度虛弱期,一只龍龜根本奈何不了它!

由那雪雲天馬白玉,姜隐又想到昨天的盈寸門異常。那座早就廢棄已久的盈寸門,對于神裔來說也已經是個遙遠的傳說了,沒曾料想時隔這般久之後,竟然還有再打開的時候。他有些興奮,若是從大原跑來的那些凡人修行者帶着什麽寶物,或許能為若木延長一些壽命。

“來人!”他下令道,必須盡快将那些凡人修行者找出來,免得他們落入對手手中!

且不說神裔這一頭,單說盧瑟,自通天幻境中出來之後,便開始琢磨如何才能将若木得到手。片刻之間,他就想出了許多主意,其中不乏陰損的招數,但旋即他便驚覺:自己這是怎麽了?

“為何自己暴戾之氣越發重了,不但動不動就起殺意,別人賴以生存的若木,自己也想千方百計奪來……難道說這才是自己的真實本性,在地球上舍身救人、在煉火地牢中不肯接受老瘋子的賜予,都只是在裝模作樣麽?”

“自己既然不将這些神裔的性命放在心上,那麽與修行者不将普通人性命放在心上有什麽區別?自己還想要領着普通人,做出一番老大的事業,要讓這積累了千萬年的修行知識,也能惠及普通人,可自己為何會如同那些修行者一般……”

反省這些時日來自己的行為,盧瑟一邊冷汗直流,一邊內心自警。他明白,自己這般暴戾,與在烏州的遭遇有關,眼見着有着數十萬人的州府在自己面前成為血海,自己卻無計可施,那種沉重的挫敗感,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很大的打擊。而随後處處被追捕、被逼迫的境遇,又讓他脾氣不禁暴躁起來。

盧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不過他一向靠着自己的修養,将那些負面情緒壓抑住罷了。

醒悟到這一點,盧瑟的擔憂減輕了,自己并不是天性惡毒,只要注意控制心态,合理地發洩,那麽便不虞會堕落成魔,失去自己的本性。

他的情形,都被宋思依看在眼中,宋思依覺得他越發地神秘起來。

兩人雖然沒有反目,可彼此之間那點淡淡的交情也早就被相互猜忌所斷送了。因此雖然在一起,他們卻沒有對話,任那時間流轉,無論是盧瑟還是宋思依,都只是各自調息。

這大澤莽荒的天氣,倒是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空萬裏,剎那之間便成了烏雲密布,風和日麗也被狂風驟雨所取代。二人歇息的這棵大樹雖然高大,但在這等風雨之中,竟然如小樹一般不堪捶撻,片刻間便搖搖欲墜,仿佛随時都有可能折斷。

而且這風雨又大又疾,雖然宋思依已經步入先天境地,但也不可能總支着個氣罩擋着雨,因此二人便一南一北,各自尋了個方向,想要尋個避雨的地方。風雨幾乎遮蔽了人眼,盧瑟摸索着前地,腳下實在太滑,雖然他身手敏捷,還有幾次險些栽倒。他身上沒有戴乾坤袋之類的東西,因為他有更為方便的通天幻境,那裏面可以儲存的東西,比起一般的乾坤袋要多得多。他從中拿出一件雨披來,披在自己的身上,這是他早準備好的東西,宋思依在身邊時不方便拿出來,如今卻派上了用場。

“雨這麽大,不知會不會發生洪水。”以盧瑟被生生玉髓清洗過的眼睛,也無法看破雨簾,視線範圍只達到不足二十丈。他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因為擔憂洪水,便轉而尋找較高的地勢。在大雨中足足掙紮了一個多時辰,雨勢還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他身體漸漸有些疲勞,腹中也感覺到饑餓了。畢竟他還算不上有什麽修為,完全辟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又冷又餓之下,他尋了處樹林茂密的山坡走過去,這山坡高還不足五十丈,換在江州連個山頭都算不上,但在這到處是平地的地方,卻顯得高大了。盧瑟一腳泥一腳水地爬上山頭,終于尋着一個石窟,歡喜之下便快步進去,卻聽得一聲喝斥:“誰!”

這聲音很熟,正是宋思依。

原來兩人轉了一圈兒,結果不知為何,又轉到了一塊,這個時候盧瑟尚好,可宋思依這幾日過度使用一言谶,修為已經支撐不住,渾身都被雨打濕了,身軀也在瑟瑟發抖。她剛剛在這石窟中坐下,正準備從乾坤袋中拿出衣服換掉,将脫未脫的時候,盧瑟恰好闖了進來。

見她面色蒼白地瞪着自己,盧瑟撓了一下頭,看到她手中抓着的衣衫,盧瑟當然明白她要做什麽,因此一聲不吭地又披着蓑衣站了出去。雖然站出去,人卻沒走遠,讓宋思依可以看到他的背影。

宋思依明白他的意思,咬着嘴,飛快地将自己的衣服換了,她終究不敢全換,只是換了外衣。

“好了。”她道。

盧瑟轉過身來,面色如常,再進洞窟中左右看了看,這洞窟長滿青苔,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跡象。他一聲不吭出了石窟,宋思依驚訝間,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用蓑衣裹着一大團東西跑了進來。

那是一團幹柴,其實也被儲放在通天幻境之中。

迅速升起火,盧瑟又同變戲法一般,拿出小吊鍋,接了些雨水在火上吊起來。只是片刻功夫,那水就燒開了,二人圍火而坐,盧瑟又拿出兩片靈茶,為宋思依也泡上一杯遞過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分開,再見面時,兩人間的敵意化解了不少。同是天涯淪落人,以兩人的智慧,自然知道在這裏可不是鬧意氣的地方。

“茶是好茶。”早見他用靈茶喂獨角白馬,因此宋思依對此并不太過驚奇,畢竟對于宋思依這樣的修行世家子女來說,這靈茶雖是不錯的靈藥,卻也不至于驚訝得一見就想謀奪的地步。

“你能吃東西麽?”盧瑟又問道。

宋思依揚了揚眉:“我雖可避谷,卻不忌荦腥。”

盧瑟點了點頭,便又拿出一個包,從包裏将早準備好的碎面倒進煮開了的鍋裏。他喜好美食,因此這些面在制做上很有些講究,看起來只是普通面,實際上卻用海鮮等搗爛之後摻入,當沸水一煮,那鮮香氣息立刻四溢。即使是宋思依,嗅到了也不禁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老大地咽了口口水。

即使先天境界的修行者,一般也不能做到完全避谷,象宋思依,十天半月不吃飯沒有問題,可若是完全不足,也只會餓死。盧瑟先給她盛了一碗,又拿出筷子,然後再給自己盛了一碗。

吃着香噴噴的熱面,宋思依忽然覺得,二人這種樣子,倒象是一對相依為命的患難夫妻。想到這裏時,她面上不禁微微一紅,心中也有些癡了。

似乎這個樣子……也挺好的。

四、午夢千山,窗陰一箭(九)

這場大雨足足下了六天,在大原,這是不可想象的,只有在大天傾的災難中,才出現過這樣的情形。而在大澤莽荒,只不過是雨季的開頭,連綿的陰雨天氣,還将持續下去。

盧瑟站在石窟入口處,向外邊望了望,總算雲層變淡,露出了藍天的一角。

“你準備出去麽?”

這幾天裏的相處,盧瑟與宋思依的關系完全緩和下來,宋思依忍不住關切地問了一句。

“是,總呆在這裏不是辦法。”盧瑟回道。

宋思依默然,這六天來,除了修行,她便是與盧瑟默默相對,盧瑟不是個喜愛多嘴的人,而宋思依身為女子,在剝去野心勃勃的外殼之後,也露出了軟弱的一面。因此,兩人可以說是從沉默到默契,如今聽得盧瑟說要離開,她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但這種不舍只存在了一瞬間罷了,她旋即想起自己的平身大志,盧瑟與自己,終究将是兩條路上的人,如果不幸走到了一條路上,那麽十之八九可能是敵人。

因此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盧瑟邁步前行了兩步,卻又停下來,回過頭來認真地盯着宋思依,那目光讓宋思依也不禁有些羞赧。

“我雖然不明白你究竟想什麽,但我還是要勸你一句,一個女子,操心那麽多事情,你累也不累?”盧瑟接下來的話更讓她羞怒交加:“若是你将你那自命不凡去掉,倒還是個可愛的女子。”

宋思依半晌無語,只是眼睜睜看着盧瑟繼續邁步離開。外頭還飄着小雨,穿着一身蓑衣,還背着個鬥笠的盧瑟飄然遠去,就象一朵出岫之雲。

這個時候,宋思依才反應過來,在他背後大叫道:“你自己呢,你也不是一般操心那麽多事情?”

遠遠地,只看到盧瑟向後擺了一下手。

那擺手,既象是不屑回答她的反問,又象是告訴她,男人操心事情,那是理所當然的,根本不值得質問。

宋思依咬着唇,在石窟中呆立了許久,那個讓她看不透的男人已經走遠了,徹底離開了她的視線,但她卻覺,那個男人的身影還在,就在身邊。

她在二日之後,确認自己完全恢複了修為,這才動身前行。這大澤莽荒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雖然一言谶的預言能力,讓她知道只要跟着盧瑟自己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無論是她的自尊心還是盧瑟的意願,都讓她不能跟在盧瑟身邊。想到那天寸盈門的光柱,她決定冒險向回走去,只希望那寸盈門不是通往昆吾山的,否則那古仙洞府前的寸盈門已經被關閉了,憑借她的修為,可不能在熵射與罡風中支撐太久。

這一路行來,倒讓她發現件奇事,那些暴龍迅猛龍之類的猛獸,一般不接近這環形山地,似乎有什麽東西令這些龐然大物畏懼。想到盧瑟就是向環形山最中央行去,她心中不免擔憂:連這些怪獸都畏懼的東西,盧瑟遇着了,會不會有危險?

旋即她啞然失笑,自己與盧瑟又沒有什麽交情,雖然看中了他的見識與膽識,想要收為己用,可現在明顯兩人性格不合,根本走不到一塊兒,為他擔憂做什麽!

然後不知為何,她想起那碗熱乎乎的海鮮面來。

兩人對坐吃面,雖然條件簡陋,面卻鮮美,這種經歷,對于宋思依來說是前所未有的。

她搖了搖頭,将心中的柔軟甩開,深吸了口氣,然後繼續前行。

從環形山缺口處到那天盈寸門發光的地方,路途相當遙遠,那天跟在獨角白馬後邊不太覺得,可自己尋起路來,宋思依便覺得步步艱難了。

到得後來,她顧不上許多,禦空騰起,只走直線,這果然輕松起來。可沒有飛行多遠,她便見着東南方向光芒閃爍,似乎有修行者在天上用飛劍法寶互鬥,她立刻又降落下來。

“看那打鬥的激烈程度,不是後天境界能做到的,莫非有先天境界的修行者在這裏……”

她心中好奇,但也知道這可不是好奇的時候,根本不敢靠近那打鬥的場所,只能遠遠讓開。可她才一從空中落下,立刻便被有心人發覺,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一個人出現在她面前。

“宋姑娘竟然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說話之人,乃是高牧野。

最初開始這次探險的時候,高牧野是這個隊伍的首領,但随着事态的發展,他已經成了隊伍中微不足道的一員。他明白自己雖然已經站在賢階的巅峰,是有得數的天才,可在師傅令狐戈等人眼中,自己還是可以犧牲的棋子,否則的話,令狐戈便應該帶着他穿過昆吾山,而不是讓他來嘗試破陣。

但這并沒有激起他對魄堂的反感,因為換了他自己在聖階之上,那麽賢階的弟子們也是可有可無的棋子。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要提高自己的實力,賢階巅峰,看上去與聖階只是一步之遙,但這一步之遙卻讓無數人望而卻步。修行之人,每一次關隘突破,所要付出的努力都是前一次的百倍,他有幸進入先天境界,但憑借天賦想要突破賢階,那還是不可能的,必須要有輔助之物。原本他是想憑借此次立下大功,獲得古仙洞府中一兩樣好處,有助于他突破關隘,可現在很明顯,古仙洞府是針對他們這些北地修行者的一個陷阱,他一無所獲,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能不能找一個雙修的伴侶。

而宋思依就是大好的對象。

因此他見着宋思依還活着,那種高興是發自內心的,宋思依何等聰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冷哼了一聲,連盧瑟那等人物,因為道不同自己都不相與謀,何況是這個一心只想着自己的魄堂年輕高手!

“高道友如何也到了這裏?”心中噗笑,但面上宋思依還是裝出驚喜的模樣:“高道友,可知道如何回去?”

“回不去了。”高牧野有些黯然,那寸盈門已經随着他們的到來而耗盡最後的能量,他們回不去古仙洞府了,即使能回去,那個布下陷阱的人,還不知道有什麽厲害的手段要用來對付他們。

宋思依不禁也有些失望,不過見到高牧野算是個好消息,至少這位魄堂的年輕高手,不會派人去對付自己家族。待聽得他們分別之後屢屢遭襲,被引至陷阱之中,不但一無所獲,還不得不靠寸盈門逃到這大澤莽荒,宋思依也不由暗暗心驚,布下這個陷阱之人,她隐約猜出了身份。

“只有你一個,其餘人呢?”宋思依又問道。

高牧野臉微微一紅,他在令狐戈面前,自然只有供驅使的命兒,因此被派出來勘察,這讓心高氣傲的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他避而不答,反問道:“宋道友既是安全逃出陷阱,那個姓盧的凡夫俗子呢,他是否也逃出來了?”

宋思依原本是想否認,免得高牧野去找盧瑟的麻煩,但話到嘴邊,因為一言谶的緣故,立刻變成了承認:“是。”

高牧野眉一挑,冷笑了聲:“那厮折辱修行者過甚,又熟谙兩座陣法,我懷疑他就是布下陷阱之人的同黨,若給我見着他……”

他話音未落,眼睛便是一亮,然後向前行禮:“師傅!”

宋思依心中一凜,令狐戈出現在她身後,她竟然絲毫沒有知覺,就連她的一言谶,也沒有提醒她!

回過頭來,正看到令狐戈站在巨蟒頭上,她施了一禮,還未說話,便看到巨蟒口中叼着的那人,不由大驚:“盧公子!”

被巨蟒叼住的,正是盧瑟,雖然還算完整,可形象就有些狼狽了。

盧瑟苦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這厮便是破陣的那個凡夫俗子?”令狐戈的表情煞是陰沉,他看了看南面,他已經達到了聖階,因此神念強大,能夠感興到那邊的大戰。雙方一邊是玄菊教宗樸素乙,另一邊則不知來歷,能将樸素乙逼到這個地步,對方修為之強,實在令人驚嘆。

緊接着他神情又是一變,與樸素乙同行的,還有兩位賢階的高手,他已經感應到其中一人,剛剛被殺,只逃出了元神!

“這厮先交給你看管,好生拷問那設下陷阱之人是誰!”令狐戈腳尖輕輕點了巨蟒頭部一下,那巨蟒将盧瑟放下,盧瑟覺得禁锢着自己的力量一瞬間消失,他翻身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将盧瑟放下之後,令狐戈已經讓巨蟒調頭轉向,向南方飛游而去,那巨蟒的速度極快,不亞于一般的禦劍飛行,可游動時卻又無聲無息,宋思依看令狐戈不騰身飛起,而是收斂了自己的元神,便知道他是想去偷襲。宋思依心中也不禁一凜,令狐戈已經是聖階的高手,可讓他也只能去偷襲的對手,又是何等人物!

不等她分析清楚這情形,高牧野獰笑着向盧瑟指過去,一道紅光從他指尖射出,穿入盧瑟的身體,盧瑟猛然地抖動了一下,向高牧野望了過來。

“你這厮害得我們好苦。”高牧野咬牙切齒地道:“如今還不快快招來!”

五、客裏光陰,傷離情味(一)

盧瑟的身體,經過生生玉髓與地火菁萃的改造,根本不在乎嚴刑逼供。因此,高牧野發出的紅光,對他來說只是隐隐麻痛罷了。可是宋思依并不知道這一點,她只知道高牧野是在用三昧真火焚烤盧瑟的經絡,經過這樣折磨,盧瑟就算不被殺死,這一身也算是廢了,莫說修行,就連當個普通人,也會行動不變。

不知為何,她心中不忍,忙上前拍了盧瑟胸前一下,她修為比起高牧野要弱,因此不能象高牧野那樣信手拈來。盧瑟只覺得一道清流注入自己體內,那微微麻痛的感覺便消失了。

“宋道友,你這是何意?”高牧野沉下臉,心中浮起一股妒意,在他心中可已經将宋思依看成了自己的人!

“高道友,這位盧公子不過是普通人,原是我的不對,使他卷入此事。”宋思依雙眉輕皺:“我願以自己的修為擔保,他與那設下陷阱之人沒有關系,還請高道友放過他吧。”

高牧野不是蠢貨,知道盧瑟只是被迫卷入的,但是盧瑟此前的态度實在讓他心中不爽,而宋思依對他的維護,更讓他覺得嫉妒。因此他冷笑了一聲:“方才我師傅的吩咐你也聽到了,這話與我說沒有什麽用處,得與我師傅說才行。宋道友,這厮辱修行者過甚,還驅使宋道友為他捶腰敲背,這事情宋道友大量能容,我卻容不得!這天地之間,豈有凡夫俗子與修行者平起平座的道理!”

他自家以為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又照顧了宋思依的顏面,宋思依應該感激他才是,結果話說出後,宋思依的回應卻是沉默。

“宋道友?”高牧野目光閃了一下。

宋思依看着盧瑟,向旁邊退了一步,盧瑟嘆息了聲,也不為自己求情,只是盤膝坐下,似乎是認命了。

高牧野向前行了兩步,伸出一個巴掌,掌心對着盧瑟的腦門,他心中妒恨交加,決意要用比起方才更激烈的手段,直接用搜魂之術,将盧瑟的大腦給破壞掉。盧瑟微微擡了一下眼,便垂眉不動,就在高牧野走到他身前的時候,盧瑟這才猛然瞠目。

“咄!”他大喝道。

随着這一聲喝,高牧野整個下半身,都被厚厚的冰坨所包裹,而且冰塊迅速向上,将他的頭顱以下部位全部包得嚴嚴實實!

冰凍對于賢階頂峰的高牧野來說,根本造不成什麽傷害,但是一個他眼中的凡夫俗子,突然間将他制住,這個變化才讓他心膽俱裂。他還不敢相信地瞪着盧瑟,結果看着盧瑟掏出管狀之物,對着他的額頭便是“砰”的一聲響!

然而,他畢竟是賢階巅峰,只是轉瞬間便反應過來,雖然身體被冰坨束縛住不能動彈,可他輕喝一聲,自腦門浮出一朵紅蓮,将符紋法槍射出的彈丸托住。這紅蓮乃他元神所化,彈丸上的微型符紋法陣雖然爆炸,可只是讓他元神一震罷了。

“你……你……”高牧野瞪着盧瑟,恨不得要食其肉寝其皮,他用力掙了兩掙,卻沒有掙脫那冰坨。盧瑟在徹底吸納生生玉髓,使之成為自己的水靈之後,所釋放出的冰霜新星術,不僅速度更快,而且更為冰冷,這一刻困住高牧野的冰坨,其溫度只怕接近零下二百度,高牧野只說了兩個“你”字,就覺得困住自己的冰坨更冷了。

盧瑟見符紋法槍奈何不了他,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毫不遲疑,開始準備第二個“冰霜新星術”,高牧野雖然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可看他垂眉默默的模樣,自然知道不是好事,立刻将視線轉向宋思依:“宋道友!”

這一聲宋道友,便帶着乞求了。宋思依站在盧瑟側面,心中微一猶豫的時候,盧瑟已經第二個冰霜新星術準備好了。又一大塊冰坨出現在高牧野身上,這一次與開始不同,盧瑟不必為了防止高牧野發覺而将目标定在下半身,他直接将高牧野的頭顱凍住。

上下兩個巨大的冰球裹着高牧野,隔着冰球可以看到高牧野那不甘、驚訝、羞愧、惱怒混雜在一起的神情。宋思依看着他的這副神情,不由得輕輕一嘆。

這神情與葛驷當時被二人擊殺元神時的神情一模一樣啊。

“宋小娘子,是否要幫他對付我?”

确認高牧野一時半會兒是脫不了身的,盧瑟轉向宋思依,面色平靜地問道。

宋思依見他釋放過冰霜新星術,因此突襲成功的可能性已經不存在了。他現在質問,只是在确認,宋思依究竟是站在他這一邊,還是想要維護高牧野。而且,以盧瑟現在的手段,凍住高牧野已經是極限,要想真正除掉這個大患,還必需借助于宋思依。

宋思依搖了搖頭,她看着高牧野那複雜的神情,然後拿出一枚龍紋玉佩。她絕大多數寶物,都被熵雷毀去,這枚玉佩,是她唯一還有攻擊力的法寶了。

見着那玉佩的時候,冰凍住的高牧野目光已經變為乞求與恐懼,他明白,宋思依拿出這塊龍紋玉佩來,絕對不是對付盧瑟的。

“盧公子,小心了。”宋思依提醒了盧瑟一聲,然後結印掐訣,口中默誦咒文。過了足足三息,她才完成這個術法,那玉佩被她抛起,然後猛然一變,成了一條巨大蛟龍,蛟龍張口便将凍住高牧野的大冰坨吞下,宋思依又是掐訣結印,那蛟龍咆哮了聲,頗有些不甘願地變回了龍紋玉佩。

只不過在這半透明的玉佩當中,明顯多了一塊淡藍色的印跡,隐約還可以看到印跡中的人形。

“我這蛟螭寶佩可将他封住,如果三日之內不放他出來,他便必死無疑了。”宋思依向盧瑟點了點頭:“盧公子,今日你我得罪了魄堂,以後為禍不小。”

“走一步看一步吧。”盧瑟微微嘆息。

到現在為止,他得罪的修行者可真不少,而且都是勢力龐大的宗門,象萬香殿,盧瑟便覺得比起這個魄堂還要可怕。

“那令狐戈前去偷襲對手,現在我們只能指望他的對手異常強大,将魄堂盡數滅掉,唯有如此,你我才能安然。”宋思依又道:“此地非久留之所,盧公子,咱們走吧!”

盧瑟點了點頭:“向回走!”

宋思依也是聰明人,自然知道為什麽要向回走。二人收斂住氣息,只憑着雙腿,借着樹木草叢的掩護,向環形山走去。或許是因為遠處的激鬥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這一路上二人倒沒有遇上什麽險阻,順利地進入環形山。

經過高牧野之事,兩人間僅存的芥蒂也已經消失了,現在他們算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因此宋思依便問盧瑟怎麽會被令狐戈抓住,這雖然是醜事,盧瑟卻很坦然,直言自己因為想要去那巨樹處,半途中被令狐戈遇上,便成了他的俘虜。

“公子為何要去那巨樹處?”宋思依好奇地問道。

“我懷疑那巨樹就是傳說中的若木。”盧瑟答道:“據我所知,這種巨樹之下,住着一群自稱神裔的人,他們個個天賦出衆,都是天生的修行者,故此我想去看看,能否尋着他們請求幫助。”

“令狐戈等人想來就是與這些神裔起了沖突!”聽盧瑟這樣講,宋思依立刻明白了。

他們邊說邊起,雖然不敢禦空飛行,但兩人身體都恢複了力氣,因此走得很快,數十裏地對于他們來說,也只是小半天的功夫。當他們再度進入環行山之後,那禦空打鬥的光芒早就看不見了。二人看準環形山中央的大樹方向,埋頭苦行,到得傍晚的時候,離那大樹還有數十裏的距離。

“這樹如此巨大,簡直與座山沒有兩樣。”宋思依嘆道:“除了傳說中的三神木之外,再沒有別的樹能長這麽高大了!”

“是,再向前就應該可以看到神裔,你我是繼續前行,還是在這過夜明早再趕路?”

“繼續前行,我總覺得心中不安,這野外不是安全的地方。”宋思依道。

二人視力都好,因此借着微光,行走之時只是稍稍慢了些。離那巨樹漸近,周圍的景致也漸有不同,茂密的叢林為草原所取代,又走了數裏,兩人都是齊呼了聲,因為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風吹稻浪的景象。

“這應當就是神裔的農田,他們雖然天賦甚佳,但在修行有成之前,總是得消耗食物。”宋思依道。

“正是,有田便有路,我們循路前行,應該能看到神裔的村子。”盧瑟也是滿心歡喜。

從陳抟那得到的消息,神裔雖然傲慢,卻不是濫殺之輩,他們這陌生的闖入者,對方輕視是在所難免,但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二人尋着路又走了幾裏,這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卻還沒有看到任何神裔村子。

“前邊就是那棵巨樹,看樣子,它的枝丫伸展得都有幾十裏!”宋思依驚嘆道。

“是。”盧瑟點了點頭,不過神情卻有些異樣。與宋思依不同,他不僅僅注意到若木的巨大,還注意到一個問題,就是這棵若木上的樹葉似乎有些稀疏,還有很多都半焦黃。

這與陳抟介紹的可不同,陳抟所說的若木,不僅樹葉密集,而且四季長青,要落是直接落葉,而不會出現焦黃的枯葉。

除非……這棵若木的壽命已經接近終點,它的生命力被耗盡了。

就在盧瑟心中浮起這個念頭時,突然間眼前一花,十餘個人出現在他與宋思依面前。

五、客裏光陰,傷離情味(二)

這十個人頭上戴着各色的發帶,身上穿着麻木,腳底蹬着草鞋,裝扮甚為古樸。從年紀上看,他們都是三十到四十左右的外貌,但若從修為來看,他們中最低的,也進入了先天境界,是賢階初層。

盧瑟與宋思依停住了腳步,因為對方的目光很明顯地擺出了不歡迎的态度。

“大原飄泊之人,來此請求相助。”盧瑟拱手行禮:“還請諸位神裔……”

他話沒有說完,神裔後人中一個年紀較長的沉聲道:“外鄉人,退出去,此地非你等所能停留!”

盧瑟吸了口氣,他目光凝重:“諸位還請行個方便,我們不過是無意流落于此……”

“不必多說。”那年長者一揮手,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你們這些狡詐之輩,速速退去!”

盧瑟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與宋思依交換了一個眼色,宋思依上前一步,盈盈行禮:“小女子見諸位似乎有什麽煩惱之事,若是諸位想要解決那煩惱,只怕還得對這位盧公子以禮相待才對!”

盧瑟心中一動,他與宋思依交換眼色,是準備離開的意思,但宋思依這次出面說話,雖是擅做主張,卻好象對事情頗有幫助,至少那幾個神裔的臉上,露出的神情有些古怪。

這些神裔與外界接觸得極少,因此對于外界的那種爾虞我詐所知不深,那個為首的年長者略一沉吟,然後懷疑地道:“你如何知道我們有麻煩?”

“小女子也是個修行者,這自然瞞不過諸位的法眼,小女子修行的是一言谶,不知諸位是否知道這種術法。”宋思依道。

“一言谶!”那神裔面上露出震驚之色,不僅是他,其餘神裔也都是一個個驚得面色激變!

盧瑟看了心中覺得古怪,一言谶這種術法,在修行者當者向來被稱為“雞肋”,不僅僅因為它對于增加修行者修為并無多大作用,而且也因為它并不是百靈百驗。與普通人中的算命先生相比,它也只是略高明些罷了,因此九品堂雖然在凡人當中,是著名的品評世家,在修行界,卻只是一般的小型宗門。

可這些不将修行界放在眼中的神裔,卻對一言谶如此重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