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門戶之見
枯顏和寧秋到府衙沒多久,就見到了盧慶元。有盧慶元首肯,關于林家的資料自然手到擒來。
林家是二十多年前搬到梅城來的,剛來就表現出了其財大氣粗的一面,買下了當時城中最大的一座宅院,還買下了城中地段最好的兩家鋪子,重建之後開了珠寶行。從那時候起,林家就一直以珠寶大戶的形象深入人心,這二十多年以來,逐漸與周圍城池的珠寶行形成聯盟,時機上是壟斷了這一代的珠寶生意。
枯顏合上手中的資料,看着盧慶元:“為什麽我總是覺得這林家有些問題呢?他們既然有這麽大的實力,就不應該只是蝸居在這梅城,甚至應該去酆都發展才是。”
寧秋也點頭:“二十年前他們為什麽會來到梅城呢?枯顏,你一直在人界……在乾國游歷,都沒有聽說過這方面的事情嗎?”
盧慶元疑惑地看着寧秋:“枯顏小姐看樣子也不過十七八歲,何以能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寧秋微笑看着盧慶元:“盧大人,你覺得我今年多大?”
盧慶元仔細看了看寧秋:“小姐當也不過二十出頭。”
寧秋抿唇憋笑:“錯啦,所以說盧大人啊,這人不可貌相。”
枯顏也淺淺一笑,拉着寧秋站起來:“盧大人,還要煩擾你帶我們去林家一趟。”
盧慶元自然不會推辭,帶上了杭寧以及兩個衙差就和枯顏、寧秋到了林家。林家只是商戶,自然不會與官府作對。枯顏見到林家老爺林輝的時候,莫名地覺得眼熟,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來。
盧慶元給林輝介紹枯顏和寧秋,說是協助破案的,畢竟事幹林家小姐,有女子協助會方便一些。這話雖然牽強,林輝也不得不接受。
根據林家小姐林惠盈說,她在一個半月之前去過自家的珠寶行取了一斛上好的珍珠,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一部分。原本她不打算鬧大,可是前一陣子林家夫人生病,需要上好的珍珠做藥引。珠寶行那時珍珠正好缺貨,便說出了林惠盈曾經取過珍珠的事情,這才鬧得東窗事發。
林惠盈始終低眉垂眼,眼神都沒有和枯顏對上過。枯顏皺眉看着林惠盈:“林小姐是否還有剩下的珍珠,我想看一看。”
林惠盈點點頭,她身邊的丫鬟回房取了一個匣子過來。寧秋接過匣子打開,裏面還剩下五六顆珍珠,顆顆圓潤潔白,幾乎毫無瑕疵,絕對的上品。
“因為母親生病,需要珍珠治療,我現在就只剩下這幾顆了。也不知道母親的病什麽時候能好起來。”林惠盈說着就要滴下淚來。
枯顏看着盒子中的珍珠,抽下頭上的一支發簪:“杭寧刀頭,如此即可證明,邱公子手中的珍珠,并不是林小姐的了。”
杭寧拱手:“這是自然。”
“但是,那些不見的珍珠去哪裏了呢?”林輝直直看着盧慶元,盧慶元則看着枯顏。
枯顏将發簪插回發間:“林小姐,請問你當初去取珍珠的時候,是怎麽帶回來的?”
林惠盈身邊的侍婢立即回答:“這還用說,當然是用盒子裝好了帶回來的,難不成就這樣拿回來嗎?”
“問題就出在這兒了。”寧秋突然擊掌,“既然是盒子裝着帶回來的,那麽如果想要偷珍珠,要麽連着盒子一起偷走,要麽打開盒子偷走珍珠。看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後者。而這麽大的動靜,你們竟然沒發現嗎?”
林惠盈掩唇咳嗽,卻沒能引開話題。林輝用責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兒,林惠盈想要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先行離開,林輝卻沒有肯:“你先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林惠盈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突然站起:“爹,既然您問了,女兒也就不瞞您了。那些珍珠,被我送給淩修了。”
林輝頓時摔了杯子:“你個孽女,我說過多少次,不許你和齊淩修來往。”
林惠盈也犟了起來,不肯服軟:“爹你就是嫌棄淩修無財無勢,可女兒卻欣賞他才華橫溢、俠肝義膽、赤子之心,您為什麽就不肯看到他的好呢?那些個什麽王公子劉公子的,女兒一個都看不上!女兒今生,只認淩修一個人!淩修現在已經去了翰城,翰城定遠侯正在招幕僚,他一定可以衣錦還鄉。”
枯顏和寧秋面面相觑,這下變成人家家事了,他們在這裏顯得尴尬了。盧慶元假咳一聲:“這個林老爺啊,現在就沒我們什麽事情了,珍珠失竊一案已經清楚了,我們就先離開了。”
林輝此刻也沒有耐心與盧慶元寒暄,着人将幾人送了出來。站在林家門外,枯顏嘆了口氣:“高門大戶,總是會有些門戶之見。門檻越高的,在兒女親事上,越是講究門當戶對。可偏偏這樣的門戶之見,造就了一對對癡男怨女,惹得多少禍事。”
寧秋搖了搖頭,輕聲道:“所以我說人界的事情是最複雜的了,哪比得上我們,看對眼了就可以在一起。”
枯顏搖了搖頭,回身向盧慶元告辭,拉着寧秋往回走:“其實也不盡然,天界的事情也不少。”
“嗯?你怎麽會知道天界的事情?據我所知,你還沒去過天界吧。”寧秋側頭看着枯顏。
枯顏一愣:“唔,我也不知道,就是這麽覺得。我之前聽師父說起天條之類,覺得甚是苛刻,比之人界的律法,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枯顏和寧秋進入顏居沒多久,一個月白色窈窕身影出現在顏居前,卻沒有敲門進去,只是在門前駐足了片刻,便又離開了。而顏居之內,枯顏和寧秋兀自交談,并沒有發現顏居外曾經出現過非人的蹤跡。
而優昙那邊,扶靈已經和邱家母子比較熟悉了,看到邱袁瑞也不會面紅耳赤,只不過還是有些不自然。邱袁瑞母子待扶靈都是極好的,邱袁瑞似乎對扶靈也有些好感,漸漸地也不整天把“男女之防”什麽的挂在口邊。
優昙看着兩個越走越近的孩子,伸了個懶腰:“看來,淪陷之日不遠了。可憐,可悲,可惜。算了,我得先回去看看枯顏他們那邊怎麽樣了,淩晗近期不要初夏才好。唉,可憐我只有一個人,卻得操心這麽多事情,真是能者多勞啊。”
優昙剛到顏居門口,就敏銳地發現曾經有非人曾經在這裏停留,而且剛剛離去不久。腦海中忽然跳出一些很不和諧的畫面,優昙連走門都來不及,直接跳進了顏居,把正在院子裏的寧秋吓了一跳。
優昙此刻也顧不上擔心寧秋了,抓着她的肩就問:“枯顏呢?剛才有沒有來什麽奇怪的人?”
寧秋被優昙吓了一跳,差點沒站穩,使勁掙開優昙的手:“我和枯顏回來以後,并沒有什麽人來。枯顏現在在廚房,做點心呢。”
優昙趕到廚房,枯顏正好端着桃花酥從廚房出來,兩人差點撞上。枯顏看着優昙匆忙的樣子,出言調笑:“你今日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對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來塊桃花酥獎勵一下。”
優昙看枯顏并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稍稍放下了心:“你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人吧?”
枯顏捏了一塊桃花酥送入口中:“我能遇到什麽奇怪的人?到現在為止,最奇怪的就是你了。”
寧秋捏着自己的肩膀走過來:“就是,你今日是怎的了?”
優昙舒了口氣,伸手拿了一塊桃花酥:“我方才收到黎夢的消息,可能最近不會太平,枯顏你必須呆在我身邊。你們的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明天開始和我一起去看着扶靈他們,也省得我一個人無聊。”
“我看,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枯顏端着盤子往飯廳走去。
寧秋看着枯顏拐進了房間,搭上優昙的肩:“說吧,出什麽事兒了?”
優昙搖頭:“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說完,一邊搖頭一邊跟着枯顏進了飯廳。寧秋撇了撇嘴,也跟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枯顏和寧秋還是跟着優昙去邱袁瑞家看着扶靈。眼見着扶靈看着邱袁瑞的眼神越來越纏綿,邱袁瑞也不再拒絕扶靈的接近,寧秋無奈地拍了拍腦袋:“看來我得準備好忘情水了。”
扶靈看着邱袁瑞家家徒四壁,的确生活不易,還是将自己如今僅剩的幾顆珍珠送給了邱袁瑞:“邱公子,你把這些珍珠送到當鋪去,換來的銀錢絕對能讓你今生無憂。之前是你傻,這樣好的珍珠做成發釵,卻只當尋常物什賣出去。”
邱袁瑞不再推辭,接過扶靈手中的珍珠:“小姐大恩,今生難以為報。明日我便去翰城求見定遠侯,定遠侯正在招收幕僚,若我能入選,也能報答小姐一二。”
扶靈淺笑:“公子放心去吧,我會代你照料好伯母的。”
枯顏靠在窗邊,見到此情景不由得笑了:“這下更加有趣了,林家小姐的情郎齊淩修也去翰城應招定遠侯的幕僚了,現在這邱袁瑞也要去了,呵呵,有趣啊。”
寧秋把玩着手中的瓷瓶,沒有發表意見,只是眼神時而不時地瞥向優昙的方向。優昙的精神也似乎不再扶靈身上,似乎一直在提防着什麽事情的發生。
邱袁瑞離開以後,枯顏乘着扶靈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将她帶了出來,并且讓優昙安排了一個人偶代替扶靈,在這裏陪伴邱母。枯顏、優昙、寧秋帶着扶靈,跟随着邱袁瑞的蹤跡,一路到了翰城。
易容是枯顏的拿手把戲,四人也不必整日累得撐着隐身訣。優昙和寧秋幹脆扮作了前來應招定遠侯幕僚的謀士,枯顏和扶靈分別扮成了二人的随侍。四人特地和邱袁瑞住了同一家客棧,方便觀察。而此時,先行到來的齊淩修已經進入了定遠侯府,成為了定遠侯的幕僚。
“都說這定遠侯愛惜人才,門客三千,可不知……朝廷的俸祿可夠他養這些人?”客棧的大堂裏有人出言質疑,頓時滿堂寂靜。要知道,這客棧裏住的,大多是趕來應招定遠侯幕僚的人。
果然立即有人跳了出來:“定遠侯是拿朝廷俸祿不錯,但是朝廷體恤官員愛才之心,允許門下有幕僚的官員置辦一定的産業,定遠侯家業穩妥,怎會養不起門客?”
寧秋和扶靈不懂人界事宜,枯顏和優昙卻是不會不了解的。皇甫隐睿把持朝政之後,為了廣納天下賢才,特許有爵位的官員招收門客。此類官員的确在置辦産業上得到了一定的特權,但是想要養活如此多的門客還是很勉強的。要說定遠侯沒有貪污……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這并不關他們什麽事情。
想要成為定遠侯門客,有兩種方式,各有有三重關卡。
第一種,文僚。第一關,筆試,由定遠侯府上資格較老的幕僚出題,選出前五十名進入下一輪;第二關,辯試,第一輪中選出的五十位應招人士就某一論題相互辯論,決出二十五人;最後一輪則由定遠侯親自主持,要留多少,全憑定遠侯定奪。
第二種,武僚。第一關,參試者相互切磋,削去一半人;第二關,府上出人守擂,能夠在一炷香時間內堅持不倒的就可以留下;第三關,自然也是由定遠侯親自定奪。
當然,如果能夠做到文武雙全,自然是會得到重用的。
一路走下來,邱袁瑞的才能逐漸顯現。邱袁瑞在筆試上成績并不出色,但是在辯試的時候卻大煥光彩,博得了關注。扶靈看着邱袁瑞順利入了定遠侯的眼,整個人都一直處于興奮的狀态,讓優昙三人哭笑不得。
可是,太過出彩并不定是什麽好事情。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剛進入定遠侯府沒兩天,幕僚之間也形成了自己的派系,而不幸的邱袁瑞被孤立了。優昙和寧秋選擇了隐藏在普通幕僚之中,任憑扶靈急得跳腳,也絕不放她去解救邱袁瑞。
這一日,五六個與邱袁瑞一同進來的幕僚請邱袁瑞在侯府別院的花園裏論詩。說是論詩,其實是那幾人合起夥來單挑邱袁瑞。邱袁瑞雖然有辯才,但是一人之力,終究難以敵得過一個團體的力量。
“有些事情,非得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能看得清。”枯顏對邱袁瑞的困境冷眼旁觀,就連寧秋和優昙,也不肯出手幫忙。扶靈簡直覺得他們三人就是故意在看邱袁瑞的笑話,可是她卻無法反駁,更無力掙紮。
“你們同為寧遠侯府的幕僚,本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全心全意為定遠侯做事。現在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內讧嗎?要不要我讓父親好好清理一批人出去!”就在邱袁瑞快要無力招架的時候,帶着些許怒意的女聲從花叢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