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休息

第四十章、休息

忙碌慣了,一下子閑起來還真不習慣,母親沒有跟着她一起來江北。

左右弟弟很快就放假了,父親江慶亮還沒有回來,不如在家照看他。

江宏景的日子便懶散起來,每天固定的抽出兩個小時的時間忙店裏的事情。她買了一輛自行車,大草帽,其餘的時間便騎上自行車,拿上相機,圍着江北到處轉悠,随處走,随處停。

江北這個時間開發的地方還不是很多,很多還是原汁原味的東西,趁着現在還能看,何不趕緊拍下來?

今生定然不會如前世般胡亂過日子了,何不活的更精致一些?

有幾條巷子,基本上都是破敗的小院子,有的甚至竟然還是比一般的房子要高的房子,岌岌可危的院牆,淩亂的電線,破舊的木質窗戶,偶爾順着大門看進去,裏面還有晾着的衣服,放着的雜物。

奶奶還小的時候家裏是大地主,她說他們家的房子很高,下面一層住人,上面是個矮閣樓可以放雜物。想必那樣的高一點的房子就是這樣的格局,而現在看在眼裏的都是破敗,凋零,只有偶爾的青磚高檐,雕花門樓才顯示出曾經這裏是多麽的繁華。

江宏景一一的記錄下來。她甚至還給一個陌生的女人拍了照片,那個女人穿着黃色的褲子,肥大的八九十年代的小花襯衫,叉着腰站在一個門口,唾沫橫飛的語速很快的大罵。江宏景站在她對面的馬路邊上完全聽不出所以然來,想來是個神經病吧。

前世的時候她租房子的對面是個大雜院,大雜院裏住着一家,女主人是個精神病,兒子是個腦癱,整天坐在輪椅上,但是女人還知道照顧兒子,推着兒子的輪椅站在門口和這個女人一樣每天罵個不停。腦癱的兒子很漠然的看着路上來回的行人。

偶爾遇到一個小店,貌似很好吃的樣子,她也會停下來,進去虔誠的吃一餐。

或者是看到一個正在練太極的老人,她也會停下車子跟着比劃兩手,母親王麗榮會練武術,她小的時候還經常看她在院子裏打拳,她也跟着學了兩天,可終究還是因為太辛苦沒有練下去。後來母親年紀大一點的時候就改練太極拳了,開始的時候她對着視頻一點一點的學,後來練得行雲流水,兒女們都很羨慕,卻沒有一個人能跟着她堅持到底。

江宏景一陣的恍惚,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很容易想起從前的事情。

騎着車子經過文化市場,她停下來了。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何不趁着現在還便宜的時候買點東西留着?

什麽明清字畫,各朝代官窯的瓷器,王妃用過的首飾,老舊的號稱紅山文化的玉豬龍,以前見過的,還有沒有見過的,這兒都有,多半都是假的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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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的淘騰,一個攤子一個攤子的看,一個店一個店的尋摸,未經雕琢的綠松石,帶着紅珊瑚的首飾,破舊的碎瓦片,小小的茶盅,鬥彩的小碗,看不清字跡的銅錢,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手串,木雕的小動物,發黃的書本,帶着銅鏽的青銅器..連着幾天她都泡在了古玩市場,買了個博古架放在房間裏,不幾日便擺的滿滿當當。

她甚至還買了一方小小的田黃印章,上面的字是篆字,她不認識,卻是小巧可愛。賣田黃石的人是個抽着旱煙的老頭,握着煙杆子的手滿是老繭,他的攤子上除了這塊田黃還有幾個木頭匣子,老頭說是香樟木的,放東西不招蟲子。他說這是東西都是他們家祖傳的,因為老伴急需用錢,所以才拿來賣的。

江宏景不置可否,前世的時候電視上演的這些多了去了,都說是祖傳的,但是一經專家鑒定全是假的,卻但她還是痛快的掏了一千塊錢買了這塊田黃,後世有一兩田黃十兩金的美稱,這個小小的田黃石是不是舊物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着去撿漏,只因為這塊小石頭讓她愛不釋手,難以放下。

走到最頭上她就随便的坐在一棵老槐樹下,老槐樹下一個攤,還有一個老人,坐着搖椅,旁邊一個高腳的茶幾,上面一把紫砂的茶壺,一個小茶碗。攤上亂七八糟的,老人也不收拾,偶爾有過來問的,蹲在攤子上扒拉,有合适的,問了價錢就買走,也有不耐煩的看一眼便離去了。老人卻一直坐在搖椅上,悠閑的搖啊搖,仿佛世外高人。

連着幾天她逛古玩市場最後走到這兒,都會一直待在這兒,直到古玩市場收市。偶爾和老人說幾句話,最多的時候是不說。江宏景摩挲着手中的田黃,深深的嘆口氣,人生要是一直這樣多好。

老人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姑娘:“小孩子,嘆什麽氣。”

江宏景道:“人生苦短。”

老人笑了:“你才幾歲,就感嘆苦短?拿過來我看看。”他指着她手中的田黃。

江宏景遞過去。

老人閉着眼睛拿在手裏摩挲了一會,睜開眼睛仔細看了篆字,問道:“多少錢買的?”

“一千。”江宏景老老實實的回答。

“認識下面的字嗎?”

江宏景搖搖頭。

“芳齡永繼,你運氣還真是好,這個本來就是女子用的,好好收着,清早期的,沒個兩萬別賣。“

江宏景震驚,半晌才道:“那我再去給人添錢。”

老人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這是緣分,你去哪給?”

老人又摩挲了一會,嘆了一口氣才遞給她。

“你覺得我這攤子上哪樣東西最值錢?”老人閉着眼睛開口。

江宏景想了想:“那把茶壺。”

老人點點頭,“說對了,小姑娘眼光不錯,這是供春壺。”

江宏景翻翻白眼,這是她蒙的,老人道:“在我手中已經有六十年了,這是她的陪嫁。你的那個田黃也是她的陪嫁,後來不慎遺失了。”

江宏景目瞪口呆,她低頭看她手中的石頭,這是在演電視嗎,這麽狗血?

又聽老人道:“她臨走的時候還念念不忘這方印章,這方印章是她父親刻給她的,她名字中有個芳字,所以刻了芳齡永繼,她很珍重。”

剛才還告訴我要兩萬才賣,他不會是在給自己做局吧?

江宏景不知所措,她寧願損失這一千塊錢,也願意相信老人講的故事是真的,但是,終究人心難測,不是嗎?

“罷了,罷了,今生再見總歸是不枉一世的緣分,心願已了,應該歸去了。”老人聲音很小,放佛在自言自語。

“大爺,要不這方田黃,還給您吧。”江宏景,伸出手,溫潤可愛的石頭在她的手心裏,放佛鮮活了起來。

老人擺擺手,“你是有緣人,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在這待了快七年了,就是為了見見它。好好保管吧。”

陽光透過槐樹葉子,灑到底下,斑斑駁駁。再來槐樹下,沒了攤子,也沒有了老人。旁邊鋪子的主人喊住了她:“小姑娘,那老頭給你留了東西,你過來拿。”

江宏景接過報紙,裏面裹着一個東西,她沒有拆開,她問:“他去哪了?”

店主是個中年男人,粗着嗓子道:“人家有個好兒子,接到北京享福去了。”

江宏景站在槐樹下面,拆開報紙,一方硯臺,很古樸,上方雕着幾片荷葉,荷葉上蹲着一只小青蛙,線條很簡潔,硯池裏還有幹掉的墨跡。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蹲在攤位前邊扒拉邊說:“喂,你這怎麽沒有硯臺?”她想買一方硯臺給她弟弟練字,看了一圈都沒有看中的。

她記得很清楚,老人眼都沒有睜開說,沒有。

她拿着硯臺忽然很後悔,為什麽不相信故事不一定真的是故事,而是事實呢?甚至他連老人姓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無論是前世還是昨天,她再也回不去了。

站在槐樹下面,一時間淚如雨下,再也回不去了呢。

宏影和宏志要放暑假了,父親也快要回來了,她來是想告訴他,以後她就開始忙,不能常來了,樹還在,人卻不見了,江宏景仰起頭,微微悵然,休息的日子要結束了。

這個假期她收獲頗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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