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南國“死了”

“你還有救其他的人嗎？”林天然問眼前這個沒有舌頭的“小鬼”，緊張萬分。

“小鬼”搖搖頭，用一雙無辜的蛤.蟆眼巴巴地看着林天然。林天然勉強笑了笑，笑容慘淡。她真的以為他會跟着她跳下萬丈懸崖，她明明聽見他悲切的呼喊，明明看見他縱身躍下的姿态，可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只能是幻覺。她內心太渴望，以至于産生幻覺。也許她應該換一個角度安慰自己：如果他跳下來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她肯定後悔終生；他沒有跳下，他好好地活着，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嗎？可是，她不能甘心，不能放心。她又強調着問了一遍：

“真的沒有其他人了？一個男人，長得很帥。他和我一前一後從懸崖上跳下來，差不多在同一個地方。”

不能說話的“小鬼”又搖搖頭，依然用一雙無辜的蛤.蟆眼巴巴地看着林天然。這次林天然笑不出來了，即使再勉強也擠不出一絲笑容。就這樣，她和他從此天各一方，她走她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林天然呆呆地坐在洞室裏的石凳上，腦子裏一片空白。她覺得自己應該想點什麽，她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身邊的“小鬼”突然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有氣無力地問怎麽了。她看着“小鬼”沖她猛點頭似有寓意，她一激動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是不是有那麽一個人？”

“小鬼”又點頭。

“他在哪兒？”

沒有任何征兆，“小鬼”忽然露出悲傷的神情。

“他…死了？”林天然不能相信。可是當她看到“小鬼”醜陋卻可愛的大腦袋又是輕輕一點的時候，她“啊——”地喊出聲來，還沒來得及難過沒來得及傷心，眼淚早已經奪眶而出，如傾盆大雨。她的心痛得縮成了一團。剎那間，整個世界坍塌在她的面前，碎成一片。她哭得喘不過氣來，直直地昏倒在地。

闖禍了！“小鬼”沮喪的臉上寫着這三個字。它迅速從身上掏出一小瓶藥水喂林天然喝下，立竿見影，林天然馬上蘇醒過來，眼淚也跟着“蘇醒”如影随形汩汩流個不停。慚愧之色溢于言表的“小鬼”可憐兮兮地指了指洞室的門口，林天然呆滞無光的眼神緩緩轉過去，不知不覺間她的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她看見一張輪椅緩慢駛進房間，她看見那張輪椅上坐了一個人。她好像認識那個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輪椅上的那個人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眼神隐忍而複雜。林天然終于看清楚他是誰。她伸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驟然間聲淚俱下：

“夜南國，你怎麽不去死！”

她的眼淚簌簌落下，無論如何也忍不住。她十幾年的光陰加起來也不曾流過這麽多的眼淚。夜南國心痛難忍，他顫抖着雙手去擦她濕漉漉的臉頰。她扭頭躲開了。他握她蒼白瑟瑟的手。她毫不猶豫地甩掉。他只能失落地收回自己的手掌，布滿血絲的眼睛不舍地痛苦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冷冰冰的面孔，她倔強的眼神，她緊抿着的雙唇。只怕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地笑了。這一刻他恨不得用自己的死去換取她曾經的笑顏。他發誓要讓她一輩子開心快樂，可是他一次次傷害她，害她失望透頂，害她孤苦無助，害她痛徹心扉。她的眼淚幾乎為他流盡了。在遇到他之前，她單純天真，從沒有嘗過傷心的滋味；在遇到他之後，他信誓旦旦永不負她，卻一步步逼得她走投無路。他差點害了她的命。他差點永遠地失去她。他的心疼得快要失去知覺了。老天果然開眼，老天給了他這個負心人最殘忍的一擊，這是他逃不開的惡報。他甘願承受。

“對不起。”夜南國艱難苦澀地開口。他知道千言萬語都沒用。也許他永遠都哄不回她的心了。但是，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不管她如何對他，就是要他死，他再也不肯離開她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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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然看上去面無表情，無動于衷。

“天然，我不奢望你的原諒，只求你讓我陪在你身邊。”

“小城怎麽辦？”林天然冷冷地問。

“小城在奇豔山莊，奇豔夫人會好好照顧她。可是，天然，我的天然，如果我不能時時親眼看見你快樂……”夜南國忽然落下淚來，“你叫我如何忍心？如何放心？”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林天然再一次有了嚎啕大哭的沖動，她狠狠咬住嘴唇拼命忍着欲洶湧而出的眼淚，肩膀卻不由自主地抖得厲害，像一片秋風蕭瑟中無力掌握自己命運的落葉，燦爛過，受過傷，不知自己最終将情歸何處。

“天然，從今日起，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你跳崖我跟你跳，你死我和你一起死，上天入地我都陪你。”

“天然，從今以後你是我唯一的責任。”

“天然，我再也不放開你的手。”

……

夜南國對林天然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他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十八年的光陰加起來也不曾有過這麽多的話。句句肺腑，字字真心。林天然再也忍不住，她撲進夜南國的懷裏放聲大哭。

她說我真的以為你死了。

她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她說你死了我怎麽辦。

她說要是你真的死了我還沒過門就守寡了。

她說，她說……一直到她在夜南國的懷裏沉沉睡去。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