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齊天業、阿祖、包括我——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着秦宵。

他的臉上是大寫的兩個字:欠揍。

“長生果”,前一刻還因為脫離了母體而顫抖着的蜘蛛眼已經徹底地失去了生氣,被踩得稀巴爛,如同一坨爛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秦宵這人真是太——奸了。

“你們怎麽了,這樣看着我?”他看似驚訝地睜了睜眼。

半晌過去,齊天業的表情漸漸麻木下來,“你做了什麽?”

秦宵聳了聳肩,說:“不是故意的。”

騙人!

這話連我都不信。

“小心!”

齊天業面部猙獰地撲向秦宵,來勢洶洶的,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上,生怕一眨眼秦宵就被齊天業的利爪撕得稀巴爛。

秦宵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能動口就不要動手,這樣太粗魯了。”說着,一腳精準地踹到齊天業臉上,只見齊天業像球一樣,被秦宵一腳踢飛給射到牆上。塵煙飛起,齊天業抽搐了幾下,再也沒能從地上爬起來,之前也消耗了他太多的能力了。

我看見齊天業緩慢地變回了老人的模樣,阿祖早就變了回去,此刻兩個皮膚幹枯的老人挨在一起,看起來非常地慘。

我抿了抿唇,惱怒地瞪了秦宵一眼,“你說你!為什麽之前能被那個幾個家夥給那麽輕松地帶走了!”

“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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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主角總是要最後才出場的啊?”

“……”

“長生……”齊天業癱軟地趴在地上,顫抖着向地上的那灘猩紅的液體伸出手,“我要長生……不、不能這樣!”

阿祖陰冷冷地看着他,用盡力氣抓住他的後腿,“太好了。”

齊天業猛地回過頭,滿目血絲的眼瞪着阿祖,“跟着我長生,就那麽委屈你嗎?你要錢,我有錢,你要吃飯,我有山珍海味,你要人服侍你,我身邊多的是人!這麽多年來,我哪裏虧待過你?”

阿祖沉默了片刻,突然跳到齊天業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因為,我要的人不是你!”

齊天業臉色陰沉,同樣掐着阿祖的脖子,兩人就這樣扭打了起來。

“他死的那個時候,是我安慰你,是我陪着你!當年我雖不務正業,但我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春武,你說你難過,我就說把殺春武的責任都承擔到我身上。他也是我的弟弟,我的親弟弟,我雖然嫉妒他,可血濃于水!飛燕,你不要太過分!”

我在旁邊聽着,越來越覺得有點不對味。

當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樣?

他們一時一番說辭,我越來越懵了。

秦宵看着他們,目光中流露着幾絲涼薄,嘴角勾了勾,“三流家庭倫理劇。”

我抽了抽嘴角,說:“你懂得還挺多的。”

話音剛落,阿祖目光呆滞,恍恍然地松開了齊天業的手。

“當年……我不該和你走到一起的……”

哦喲,我一聽,難道還真是家庭倫理劇?

秦宵沖我勾了勾手指,幾分狡黠,“我們可以進入看戲狀态了。”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男人。

齊天業疲憊地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破碎的長生果,說:“三十年一次……我的時間,只能停在今晚了。飛燕,不管你願不願,看來我們是要死在一起了。”說着,他咳了幾聲,蒼老的面孔十分痛苦,等到他終于咳停的時候,嘴角已經多了幾絲血液。“當年我在齊家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可你喜歡春武,他是我親弟弟,我知道我的能力,他繼承了村長之位之後,我幫不了他,所以我想,就這樣就算了,我沒有資格跟他搶。”

“後來齊家村發生了那樣的事,我看到你,雖然看似平靜,臉上卻隐約有了埋怨。其實我很擔心,可我什麽也不能做。我是大哥,我整天游手好閑,已經成了那樣的人,我不能因為這樣而對你再抱有任何想法。”

阿祖渾身一震,痛苦而懊悔地說:“沒錯,那個時候是我找的你。你想的沒錯,我雖然喜歡春武,可我趙家向來有些錢,我錦衣玉食長大,日子久了就受不了苦,沒錯,我那個時候……确實是怨恨過春武,也怨恨過自己,為什麽要相遇?然後我看到了你,你整天笑嘻嘻,好像沒有什麽能讓你難過的事,跟着你好像就能忘記生活很苦的事。我看得出來你的心意,我和你在一起了,背着春武。可是!後來變了……一切都變了……”

“春武死了,我不但背叛了他,我還害死了他!這麽多年來,我們害死了多少人?早在第一個三十年的時候,我天天做噩夢,只要閉上眼睛我就會想到那些被害死的人。我是你的幫兇,我确實不想死,我找道士去招春武的魂,他不願意見我,我怕了,我怕見到他厭惡的眼神,我也怕齊家村死掉的怨鬼把我拉進十八層地獄!齊天業,你難道不怕嗎?你為什麽要一直拉着我?于是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只要見到你,我就會想起我是個手上沾滿血的人。”

“怨魂?我不怕。”齊天業突然冷冷一笑,“你真以為事到如今我還稀罕什麽榮華富貴嗎,我活了百來個年頭,到現在,我什麽都有,過了這麽多年,再榮華,再富貴也膩了!當年我只是一個鄉下小子,你以為我手上不是沾滿鮮血嗎?我要你活到現在——”蒼老的面孔一瞬間垂了下來,猶如僵屍。齊天業死死地盯着阿祖,目光執着,“我只是要你承認,你當年喜歡過我,可惜,你說你恨我。飛燕,現在我們都要死了,你喜歡過我嗎?”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皮膚貼在骨頭上,猶如兩具幹屍。

原來齊天業和阿祖,還有鬼大爺之間竟然發生過這樣的事。

只是,看着兩具幹屍談戀愛的感覺實在是……太複雜了。

畢竟也都一把年紀了。

他們之間的故事,不就是女神和女神的丈夫還有女神的備胎之間的故事嗎?

“沒想到你竟然也能說出這麽刻薄的話。”秦宵看着我,着實有些訝異。

原來我不小心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學他的樣子聳聳肩,“誰讓我愛說大實話,難道你覺得不是?”

秦宵看了我好一會兒,“噗”地笑了出來,“沒錯沒錯,你真的是太好玩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秦宵嘴裏的“好玩”是個貶義詞。

懶得理他!

我瞅了阿祖一眼,只見她睜大濁白色的眼睛,眼裏有幾分濕潤,卻愣是掉不下眼淚。

愛情這玩意兒,還真是害了不少人。

阿祖緩慢地爬過去,來到齊天業身邊。

齊天業看着她,依稀有些期冀。

阿祖深深地看着他,“天業。”

齊天業眼裏隐約有幾分淚光。

下一刻,齊天業錯愕地瞪大眼睛,他怔怔地看着阿祖,眼睛瞬間暗了下去,而後,再也沒有了動靜。

變成了利刃的阿祖的手插在齊天業的心髒處,阿祖咬牙切齒地看着他,充滿仇恨。

“我不能原諒你。”

她沒有說喜歡,也沒有說不喜歡,僅僅是說,不能原諒。

鬼大爺站在我們的旁邊,神情麻木。

我不知道他心裏是否有感覺,也不知道像鬼大爺這樣的鬼魂是否還擁有感情。

現在的他,眼神裏既沒有先前對齊天業的厭惡,也沒有對阿祖的憎恨。

秦宵突然說了一句:“由你來結束吧。”

半晌過後,鬼大爺冰冷冷的面具像是裂開似的,血淚從他的眼眶裏緩緩流下來,無奈凄涼悲傷一一在他臉上展現出來。

“飛燕……”

“大哥……”

就在這時,當啷當啷的聲音響起,我一愣,只見鬼大爺的腳上纏繞着許許多多的鐐铐,幾乎可以鋪滿整個洞窟。

我知道秦宵看得見他,我看了看秦宵,他面無表情,眼裏盡是涼薄。

秦宵看了看我,勾勾唇。

“他們殺的所有人,那些鬼的怨恨,都由齊春武來承擔。”

“這些鐐铐,由他們的怨恨鑄成,齊春武這百多年來,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洞窟,日日夜夜留在這裏承受那些怨鬼的仇恨。”

這麽說的話,他怎麽能找到我?

不過,無論如何,這件事裏面,最無辜的人應該是鬼大爺。

他什麽也沒有做錯。

“為什麽是他?”我問。

秦宵說:“阿祖門前的桃樹鎮鬼,齊天業随身攜帶驅鬼之物,所以只能找他了。”

我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鬼大爺走到阿祖身邊的時候,阿祖突然一愣,下一刻,面容扭曲地大叫着。

“春武?春武?春武?”

“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阿祖瞪大眼睛,崩潰地大吼,“我應該聽你的,我不該貪生怕死,他說的沒錯,我對長生起了貪欲,我想長生不死,我和他一起做了那麽多壞事……這麽多年來,我過得渾渾噩噩,我每一天都在回憶過去的事,我怕我忘了。”

鬼大爺冰冷的手按在阿祖的脖子上。

阿祖渾身一震,似哭非哭,“春武,你終于願意出來了。”

齊春武看了看齊天業的屍體,再看了看阿祖。

他一字一字地說:“你、太貪心了。”

“我也不能,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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