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陪伴
懷抱中的人身子涼的像塊冰,臉頰蒼白,嘴唇泛着青白色哆哆嗦嗦個不停。白木脫下外套裹緊他的身體,雙臂用力将他緊摟在懷中,替他擋住洋洋灑灑的飛雨。
“路航,路航?”
感覺自己身處混沌之中,腳像踩在軟綿綿的雲上沒有依托,路航有些迷茫的四處跑,卻突然聽到一道溫柔的聲音,在他的耳畔輕喚。
世界崩塌,一只無名的手将他從黑暗之中拉出來,一陣寒意襲遍全身,他下意識輕嗯一聲肩膀輕輕哆嗦,下一秒就陷入一片溫暖之中。
白木渾身都濕漉漉的,衣袖上褲腿上滿是泥濘,唯獨胸口幹淨又溫暖。白淨的襯衫緊貼在胸膛上,他毫不猶豫的将路航濕漉漉的腦袋抵在胸口,任由雨水浸透薄薄的布料,手指撫摸着他淩亂的頭發,低頭一聲聲叫着他的名字。
“路航,醒醒……”
“白木?”路航總算是勉強睜開眼睛,艱難的叫了聲。嗓子似火燒一樣疼,周身像被車碾過,胳膊耷拉在水坑中連拿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白木伸手将他的手攥入懷中,皺着眉頭将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眸中晦暗無光。
路航全身都是傷口,敞開的領口露出裏面青一塊紫一塊的皮膚,脖頸處的劃傷因為被水泡而泛白外翻,淌盡了鮮血只剩下隐約發爛的肌膚。
“沒事,我帶你回家。”
說着,白木手緊了緊外套,确認他的上身被完全包裹其中,這才右手穿過他的膝蓋窩将他攔腰抱起來,擡腳朝來時的路走去。
路航被突然抱起,微怔一下,頭枕在他結實的手臂上,他甚至能夠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僅一個擡眸,他就能看到白木完美的下颌,脖頸線條流暢分明,側耳處青筋凸起,陽剛氣十足。
女娲造人時最成功的作品,估計就是他了吧。
白木急着帶路航回去,并沒有看到一旁緊閉的房門,在他抱起路航打算離開的時候,開了一道細小的縫隙,像偷窺者的惡意探視。
路航卻注意到了,他面無表情的看過去,下垂的眼角預示着他此刻的暴戾。門再次關上,他這才默默扭過頭來,唇齒微啓,“白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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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回墳地去吧,在那裏我的傷才能好。”
白木擰了擰眉頭,仰頭掃了眼天空,點點雨水自他高挺的鼻梁上滑下,落在唇上,最終滴落于襯衫上。他喉結上下滾動一圈,猶豫的開口:“可是下雨了,你現在回去會不會……”
“我可以進棺材裏的。”
聽路航這麽堅持,白木也不再說話點點頭将他再次抱緊,路航咽了咽喉嚨艱難的擡手指了指與他們相反的方向,“朝這個方向一直走,然後左拐……”
“好。”
那條路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裏面仿佛藏匿着吃人的野獸,伺機而動。白木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話,當下沒有絲毫猶豫,快步走過去。
朦胧雨幕中,依稀可辨一個高大的身影逐漸走遠。白木心裏着急,下意識的加快步伐,再加上路航本就不怎麽重,幾分鐘之後,他們兩個人就已經出現在了山頭上。
山頭上只有一個墳墓,外面籬笆牆環繞,最中心高聳的墳包像個房子一樣,最前方樹立着一塊耀黑色的墓碑,有半個人高。一個黑色的身影正藏在後面,探頭探腦的朝裏面張望着。
白木伴着路航靠近,認出了他的體型,“李賞?你在這裏幹什麽?”
聽到白木的聲音,李賞迅速轉頭,擡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扯着嗓子喊道:“恩人,你見路爺了嗎?他今晚好像沒……路爺?!”
話說到一半,他才發覺白木懷中還抱了一個人,心中預感成真,他悔恨的拍了拍額頭,朝他們迎過來。
白木皺着眉頭越過他直直朝墳包走過去,緊繃的面色看起來陰沉沉的,眼眸深邃,沉默不語。早在他剛剛走到一半的時候,路航就已經暈過去了,短短的幾分鐘裏,他的身體愈加冰涼,就像剛從冰窟裏取出來的冰塊一樣,攬着他腰的手,居然凍到失去知覺。
路航的情況實在危機,他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當他走近墳包,才發覺一個新的問題正擺在眼前。
墳包是封閉式的,四面八方都沒什麽缺口,該怎樣把路航放進去呢?
“怎麽把他放進去?”
李賞一愣,朝他伸出雙臂來,“我可以。”
……
白木深深看他一眼,将懷中的人小心的送了過去。
“窩草!路爺咋這麽涼?”
李賞接手的一瞬間,凍的渾身一個哆嗦,牙關打結連話都說不出來。低頭看了眼路航沉寂的臉龐,他對這個世界産生了懷疑。
寒冷瞬間席卷全身直接上頭,後腦勺隐隐作痛,李賞咬緊牙關,只覺得自己的腳趾頭都在打顫。
真是一秒都不能忍,真不知道白木這一路是怎麽走過來的!
他下意識擡眸望了眼白木,襯衫濕透緊貼在身上,被風卷起的衣角顯得他身形更加單薄,衣袖濕噠噠的皺在一起,上面甚至能夠看見些許冰花。他滿臉雨水,臉頰被凍的蒼白,擱在身側的手似乎是僵硬了,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張開着。
白木并未發覺李賞正在打量自己,他的目光掃過蜷着身子低吟的路航,眉頭緊鎖,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慌亂和緊張。
等了許久也不見李賞帶着路航離開,白木這才疑惑的擡頭望過去,正好撞上了李賞佩服的目光,下意識的沉聲道:“看我幹嘛?快把他送進去啊!”
“啊?哦哦。”李賞這才忙不疊的撐住路航的身子轉身,兩個人的身影頓時消失不見。
……
棺內精美絕倫,各種寶貝擺了一堆,擋的人無法行走。李賞費了好大的勁才安頓好路航。再次從墳裏探出頭來的時候,一眼便瞧見了半跪在墓碑前擦拭着什麽的白木。
雨已經漸漸的小了,但是依舊有點點從空中滴落,夜深天更涼,李賞看他單膝跪在墓碑前一臉虔誠,膝蓋嵌入泥土當中,西裝褲清清整整的,眉宇間的認真氣兒是他自認識他以來最為莊重的一次。還以為他在做什麽偉大的事情,李賞悄悄的放緩腳步繞了老遠站到他的身旁,才發現他正拿着領帶擦擺放在幾案上的盤子。
這幾天刮風又下雨,又有野山羊時不時的出來逛逛,擺放在盤子裏的水果蛋糕早已不見,倒是接了滿滿一盤子的水。
白木先是把幾案擦了一遍,然後将盛着水的盤子端起來一一倒掉,領帶翻來覆去的擦,幹淨到白若新品,才心滿意足的重新擺放好。動作溫柔細膩,忽略淩亂泥濘的環境,他現在仿佛在制作什麽即将轟動世界的絕美工藝品,一舉一動都帶着專業人士的嚴肅與熟練。
當那只指節分明的手攥着領帶擦上落滿灰塵的碑文的時候,從他修長的手指間,李賞這才看見,他手中的領帶,是什麽牌子。
……
領帶中的王者,普通人省吃儉用好久才能夠勉強想象一下的東西,卻被他随意的用來擦墓碑?
李賞嘴角抽搐,心裏第一次開始好奇起來,白木的家庭,究竟是怎樣的?莫不是家裏有礦?
不過看他興趣愛好廣泛,運動,時尚,設計都會涉獵一些,對樂器更是信手拈來。就沖這個,他家估計也不會太簡單。
雨落在白木肩頭上,滲進襯衫裏,薄薄的一層,可以看見包裹其中若隐若現的肌膚,李賞站在一旁看着,心頭只萦繞着一個字。
冷!
而白木本人,似乎壓根感覺不到冷意,手下動作未停,繼續擦拭着墓碑?李賞默默的上前一步,問道:“白哥,這麽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等路爺醒了我立刻去通知你。”
白木手中動作微頓,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小墳包上,猶豫片刻,他輕咳一聲,搖搖頭:“沒事,我在這兒等他,你看這墓碑這麽髒,我正好可以給他擦一擦。”
他還沒有醒,我怎麽能走?
萬一他做噩夢了,醒來卻發現沒人陪着他,他該有多難過?
“可是……”李賞抿着嘴唇轉頭朝四周打量一番,欲言又止的看向半跪着的人,“這裏可是墳地啊。”
正常人見到墳地都繞着走,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可白木倒好,讓他走他不走。這深更半夜的,陰氣這麽重,萬一來個什麽兇神惡煞的小鬼傷到白木,路航醒了能把他大卸八塊。
“嗯,我知道這裏是墳地。”
白木不懼鬼神,也無所謂什麽深更半夜小鬼游蕩的說法,一個出身于上流世家的孩子,見慣了家族的大風大浪,內心強大到足以抵抗一切。
早在別人還在嬉笑玩鬧不知世事的時候,他便可以獨當一面了。
李賞不死心,依舊想要勸他走,白木無奈的輕笑一聲,仰頭看他:“你忘了嗎,我不怕這些,沒人能傷到我的,你回去睡吧。”
李賞啞口無言,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白木丢下領帶,朝墳包走過去。後背依靠着冰冷的水泥坐在地上,修長的腿彎起,他甚是滿足的望一眼星空,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