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美的報複

二美走了以後，楊奶奶回屋躺着，三美找了本書坐一邊翻，楊大新抽了會煙，跟三美說：“三兒，那是你姐姐，你那棍子打的也太厲害了”，一美在邊上很生氣，“爸爸，你沒看二美那樣麽，臉都不要了，就像村西的劉寡婦，一不高興就撒潑打滾，要我說三美打的清了，該多打幾次讓她長長記性。”楊大新沒理一美，“三美，你也太狠了，怎麽下得去手，”他抽煙的手有點抖“萬一打出點毛病來可是一輩子的事兒。”三美沒理他，接着看自己的書。

晚上睡覺的時候，一美和三美一張床，她悄悄對三美說，“三兒，我們家供我們念書的錢都不夠了麽？”

“嗯，不太夠了，開學的時候咱爸可能要借錢”，三美答。過了一會，一美說，“明天咱媽回娘家，姐領着你去趙家村把錢要回來。”

“我們說話不管用，要咱爸出面才行，李美一個人是不會想到來柳花泊要學費的。”

一美沒聽出話音，“咱爸才不去呢，到咱姥姥家還不得被打出來啊，我們倆去，你在外面等着，我去要，咱媽以前最疼我，我說話她會聽的。實在不行我也學三美，摟着咱媽的腿哭，跪給她看。”

三美笑了，沒說話。問一美，“姐，你明年考高中想考哪裏？”

“咱爸讓我考縣一中，我覺得比較難，現在我學的有點吃力，能考個二中我就阿彌陀佛了”。

“縣一中花錢多不？”

“肯定比二中多，二中能自己帶糧食，一中不讓，只能買糧票。不過三兒，我給你說，你別告訴別人”一美瞪着她漂亮的眼睛看三美，知道直到三美點頭，“咱爸說已經給我存好學費了，現在正在托關系呢，還說讓我上了高中考大學呢。現在上初中不太花錢，三兒，你別擔心，以後姐工作了供你上學。”

三美看着這個熱心單純的漂亮大姐，心裏有點羨慕，笑話她：“等你畢業還有好多年呢，那時候我可能孩子都好幾歲了。”一美笑着錘她，“你個黑三兒，說啥呢，你那麽聰明，肯定比我考的好。”

停了一會，一美跟三美說，“三兒，我過星期天的時候回武家窪，碰見有人給咱爸說媒了。聽說那人是安鎮中心小學校長的妹妹，能幫咱爸調動工作，但那女的丈夫出車禍死了，帶着倆兒子想改嫁，不過咱爸沒同意。”三美聽了沒吱聲，就聽一美說，“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叫張芳，她以前和那女的一個村，說那女人是個母老虎，在婆家說一不二。我想也是，不厲害也帶不走倆兒子啊，不過誰娶她就倒了黴了。”三美聽着聽着，心情低落到谷底。

大年初二，農村的姑娘回娘家，三美的大姑從馬家鄉來柳花泊看自己的老母親。等吃完喝完，太陽已經偏西了。在大人說話的時候，一美領着三美偷偷的騎着自行車趕到了趙家村。他們倆進趙四全家門的時候家裏酒席還沒散，看到一美三美進來，二美怒氣沖沖的的出來，指着一美罵，“你來我姥姥家幹嘛，出去，這個家門你們不許進”。趙四全的兒子趙平出來領一美，用手撥拉開二美，訓斥到“二美，你待一邊去，這是我家。一美來，進屋裏暖和。”二美拿一美沒辦法，攔着三美，“黑三，你滾出去，這裏沒你站的地方。”

三美不理她，找了個小板凳在避風的地方等着，她一動倒吓了二美一個趔趄。二美的臉騰的紅了，跟三美較勁，就是不讓她進正屋。趙秀梅的弟弟妹妹勸了勸，也沒太管，進屋跟一美說話去了，就拉下個二美在外面凍得直流鼻涕。

“黑三，以後誰再讓你到我家吃飯誰是小狗，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又沒找你要錢，我找咱爸要錢，咱爸都沒打我，你抽我一棍子。”

“你要的是我的學費。”

“現在是我的了，活該你上不起學，光聰明有什麽用，還不是天天撿人家的破爛，”二美惡毒的笑話三美。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正屋裏一美在哭，她的舅舅和幾個姨在勸。二美很想進去看看，但又不想和三美服輸，只能伸着脖子幹瞪眼。過了一會，一美被趙秀梅送出來，娘倆的眼圈都是紅的，一美手裏還拿着個包袱。趙秀梅看到三美，冷着眼就罵：“老三，你看你昨天把你姐打的，背上連碰都不能碰，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下的去手。”

三美也沒客氣，“都是跟你學的。”趙秀梅被頂了一個跟頭，“我是管不了你了。”轉頭對大女兒說，“一美，穿好衣服回家吧，大人的事情大人處理，楊大新支使孩子算什麽本事。你回家好好上學，什麽都不要管。”一美點着頭含着眼淚，騎自行車把三美帶回來了。路上還跟三美說，“三兒，你別跟咱媽置氣，她也挺不容易的，過年還記得給我們倆買的新衣服。”

三美答應着，回到家，大姑已經走了。一美拿出包袱裏的東西，是兩條運動褲。她把兩件衣服都給了三美，“三兒，這是咱媽給買的，都給你穿吧，我看你的褲子都不時興了。”三美把褲子放一邊，問一美，

“姐，學費要回來了麽。”

“學費咱媽答應給了，但今天她沒帶錢，明天讓咱爸去她家拿。她給我十塊錢，說是給我們的零花錢。”一美把錢拿出來遞給三美，“三兒，你拿着，在家裏給奶奶買點好吃的，我花錢再給爸爸要。”

三美接過錢，暗裏贊嘆趙秀梅的好算盤，讓楊大新去拿錢，他憋屈死也不會登趙秀梅的家門。這下好了，支使着二美要了學費，又當好人給了一美十塊，自己還剩下一大半，即當了好人又留下實惠，還讓楊大新這個年沒過好，一舉數得。

過了正月十五，學校要開學了，楊大新給三美留下學費，帶着一美上班去了。三美繼續自己的初中生活。柳濤天天騎着車帶着三美上下學，有時候嫌麻煩就直接在三美家睡，王芳經常讓他提點東西過來送給楊奶奶，說太麻煩她了。楊奶奶覺得在家裏有個半大小夥，心裏也踏實，再說家裏住的地方有地是，漸漸的柳濤在三美家東西越來越多，都安營紮寨了。柳順在他爸爸去山西以後，成了家裏的主要男丁，家庭責任感爆棚，天天晚上要看着大門鎖好才睡覺。

開學還沒一個月，三美的書就一本一本開始消失，過幾天，被撕碎的書本就在學校的某個角落被發現。柳順和柳濤逮了好幾次沒逮着，三美心裏有數，幹脆每天帶着書本上下學。後來發展到作業本也找不到，柳順找了三美班裏的同學盯了三天，最後終于抓住了幹壞事的人，是和三美一個村的小孩，才上小學。柳順和柳濤把那小子一頓亂揍，最後供出來二美。據說，只要偷出三美的一本書就給一塊錢，那小子家裏條件不好，手裏很缺錢，得手一次後二美付賬很痛快，嘗到甜頭後，連作業本也偷。

柳順柳濤把那小孩放了，無語的看着三美，都不知道怎麽評價二美了。三美笑了笑，查了一下自己的課程表，對柳順和柳濤兩人說，“你們覺得我該出這口氣不？”兩個人點頭。柳順想的多點，“三美，再怎麽說也是你姐姐，咱吓唬吓唬她就行。”“恩，我一次給她來個痛快的，她怎麽做的來，我怎麽做回去。”三美很平靜的說，弄得柳順柳濤直抽冷氣。

過了幾天，二美所在的班上體育課，她偷懶沒去，和其他幾個女生躲教室裏玩。初二的教室在高莊中學三樓，柳順跑進了二美的教室，跟其他女生喊體育老師正上樓檢查呢，接着就跑了，吓的那些女生就往外面躲，三美端了盆涼水等在門口，攔住正往外跑的二美，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去，把二美澆成了個落湯雞。邊上的人都傻了，愣愣的等着三美，三美看着二美，“李美，我以後要是再丢東西，不管是不是你支使人偷的，我就找你，下次就不是簡單的一盆水就完的事。”

二美這才想起來哭，“黑三，你講不講理，你書不見了找我幹啥，又不是我偷得。我要找老師，找咱媽來揍你。”

“我只要找你就是有證據，別說我敢不敢，說我冤枉你咱去找校長去，把你幹的事都翻翻。”

三美不用找校長，校長就來了，同時來的還有二美和三美的班主任。把前因後果一打聽，幾個老師也有點無語。當着校長的面，趙秀梅一句三美的好話都沒說，最後校長讓三美寫檢查，下星期在學校大會作檢讨，三美低頭答應了。等趙秀梅和二美的班主任把二美領走後，校長和袁老師給三美繼續做工作，讓她做事不要這麽偏激。最後，三美說：“她想試試初二升初三的考試題”，如果她能在全鎮考前五十名，她想跳級念初三，問校長行不行。見多識廣的校長聽愣了，一旁的袁老師也勸三美踏踏實實的讀三年，再說她年紀也小，沒必要那麽急。三美說話硬邦邦的，“她覺得自己讀個初二浪費時間，也浪費錢。并且這是給學校争臉的事情，整個鎮裏都沒聽說過這個事情。”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校長和袁老師，給自己長臉面事情誰不願意做呢。打發走二美，校長連二美要在全校念檢讨的事情都忘了，在想整件事情的可能性。校長明年要換屆，明年如果在他任內出個大新聞，無疑對他是很有好處的事情，再說三美可是有跳級的先例的，他的成績初中跳一級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天，袁老師找到三美，校長要給他爸爸打電話決定跳級的事情。三美點點頭，跟着袁老師在校長室旁聽電話。

楊大新匆匆忙忙的趕回柳花泊，盯着三美不說話。三美主動跟楊大新談，“爸，我不想浪費時間讀初二，我有把握考全鎮前五十名。”楊大新點着煙問她，“有把握麽？”三美點頭。楊大新笑了，“行，不過你要是明年考不上中專可別怨我”，第二天楊大新去高莊中學談三美考試的事情，三美則忙着寫檢查做檢讨。

等到學期期末的時候，三美沒參加初中一年級的考試，她參加了初二升初三的升級考試。等她成績下來的時候，柳順初中畢業要出去當兵了。三美考了高莊中學級部第五，全鎮排名二十八，過了暑假直接上初三。

在出成績的那天，三美在高莊中學都成了大熊貓，被所有人側目而視。整個汶水鎮都知道高莊中學快要出個神童，從小學到初中隔一年跳一級。作為三美的班主任臉上有光，在全鎮的教師業務交流會上作為代表發言。

等這件事的熱潮快過去的時候，柳順和柳濤拉着三美鄉裏的照相館照了張合影。這是三美這輩子的第一張照片，上面柳順柳濤都一臉嚴肅青澀的坐着，中間站着“目露兇光”的三美，這是柳濤看到三美的照片時給的評語。三人對這張照片普遍反應是照的不好，所以在柳順在通過了入伍體檢後，家裏專門請攝影師到家裏拍照。柳順和柳濤都提前囑咐三美一定要笑的露牙，不能太嚴肅。還是一樣的姿勢，不過這次三美笑了，照片一出來，柳順又給了一個評價，說三美像是剛偷吃完油的小老鼠，氣的三美攆着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