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化幹戈為玉帛

?三美提着東西往外走,柳順緊緊跟着他,

“三兒,你聽我說,今天是陳哥要來這裏看看,我總不能說不想讓她來吧,秀美是自己非要跟來的,你也知道她的脾氣不是聽人勸的。”

三美不理他,悶頭向前走,後面那陳秀美還大聲嚷嚷,

“順子,讓她走吧,你都多大了還受人管。”

“你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陳國慶把陳秀美拉到旁邊小屋裏,幫着柳順拉住她,

“你們兄妹有話好好說,我們來這一趟就碰到你們鬧矛盾,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不歡迎我們呢。”

三美說話好不客氣,一點維持臉面的意思都沒有,

“這位解放軍同志,這裏的确不歡迎你們,我明确跟柳順說過,在這裏我不想看到你們那張看不起人的臉。在你們家裏擺架子我管不着,但在這裏不行。”陳國慶讓三美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行,行,這裏不歡迎我們,那我們走。”叫着陳秀美就要回去。

柳順攔了這個攔那個,手忙腳亂,進退失據。那陳秀美很不服氣,

“幹嘛,她讓我們走我們就走啊,她是老幾啊,這是順子的房子,幹她屁事。”

三美冷笑着對柳順說,“順哥,你就被這個二百五迷了心?也不嫌掉架子,這種人如果不是住在那大院裏,喝風都喝不到順溜的,看她一眼我都覺得浪費眼睛。”頓了頓,三美說

“這位姑娘,你說話也太不好聽了吧,你比別人能強到哪去。”陳國慶看她把自己妹妹說成那樣,也很生氣。

“還有更不好聽的呢。怎麽,看着柳順跟個狗腿子似的圍着這麽個貨色打轉轉,是不是還挺替你妹妹得意的,這麽聽話的可不好找,趕上這麽一個笨蛋還不得使勁使喚啊,保不準一邊使喚一邊嫌棄他低三下四呢。”三美又生氣又傷心,嘴上更不客氣。

“他樂意聽我們使喚你管的着麽,柳順是我大伯的警衛員,不使喚他使喚誰,你想使喚也有有人聽你的啊。”陳秀美瘋了,什麽話都說的出口。

“你閉嘴,臭丫頭”陳國慶趕緊攔住陳秀美,還跟柳順道歉,“順子,別介意,說者無心,那什麽我們先走,不用送了。”

柳濤聽到這麽直白又傷人心的話,低着頭什麽都說不出來,陳國慶他們走都沒反應。

三美走到門口,打算說最後一些話,柳順愛聽聽,不愛聽算了,她懶得管了。

“順哥,這一家人沒一個看的起你的,我想你不可能感覺不到。是男人,長點志氣。能考上軍校,這麽多好資源等着你,前途是看的見的,那陳國慶都不一定比你強。考不上軍校你轉業,即使你們首長替你使把勁,無非就是留在北京,找個半死不活的廠子,每個月拿幾百塊錢,這兩個姓陳的連邊都不會讓你蹭。哥,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神助自助者。”

三美想想,又把那些資料放下,“你想複習的話,這些東西夠用了,其他我幫不上什麽,全靠你自己努力。”

到三美臨上火車回家,柳順也沒出現。三美獨自回到泰西市,又轉車回到柳花泊。

一年沒回家,柳花泊也沒發生多大的變化,無非就是少了幾個老的,多了幾個少的。一美比三美回來的早,回到家看到家裏空空蕩蕩,當天就去肥縣找爸爸了。楊大新要臘月二十九才放假,現在正是忙的時候。柳濤高三了,放假不會比楊大新早多少。

三美沒事的時候,就到柳花泊西頭的河邊坐坐,以前柳老頭在那裏開荒開出來的地還在,已經被人種上別的東西了。冬天的風刺骨,三美坐不了多大一會,就繞着河邊溜達溜達。她不願見人,也不想人見到他,躲着人群找荒涼的地方走,順手還編了個小筐打算寒假回校送給顧南陽。

每年過年的程序都一樣,今年唯一一點不同的是,過年後,二美來找一美和三美玩。二美在肥縣讀衛生學校是兩年制,過完年她就要進醫院實習。二美長開了些,在一片祥和的過年問安聲中,她也沒出什麽幺蛾子。畫着淡妝,手腳舒展,已經是大姑娘了。二美跟兩個姐妹說着趙秀梅後來生的弟弟,帶着些驕傲,還有些寵溺,另外還夾雜這點酸溜溜的意思,總之味道很複雜。

三個姐妹坐在一起仿佛一幅畫,但經過成熟與蛻變,誰也不知道這麽和睦的景象什麽時候再能重複一次。一美剛開始看到二美的時候很僵硬的跟她打招呼,等二美幾句話說完,場子就熱起來,一美重新變成那個關心愛護妹妹的姐姐。二美也沒挑刺,仿佛很享受一美的關心愛護。三美一如既往的沉默,一道柳花泊,她全身的骨頭仿佛都松了,能不動就不動,能不說就不說,像進了冬眠狀态似的。

二美悄悄的跟一美嘀咕事,三美隐隐約約聽到說她這位二姐找了個男朋友,找機會想讓姐妹見見,一美很關心的問她的身高三圍,祖宗八輩,還提醒她長個心眼,別被人騙了。

三美被暖洋洋的日頭曬的昏昏欲睡,她猜二美來這裏肯定不是純聊天,肯定有事。但直到二美走,也沒聽到她提。

一美送完二美,跟三美說話,“三兒,你說你二姐是不是有事啊。”

“沒聽見她說,那就是沒事。”

“你說我要不要跟爸爸說說,萬一二美有點什麽事爸爸也能照顧一下。”

“不用,她想的比你多,不用替她擔心。”

一美很信賴三美,真以為二美沒什麽事情,只是來純聊天,還很感動的跟三美說二美懂事了,長大不少。

三美懶得理她,想着要不要跟柳家說自己和柳順翻臉的事情。反正事已至此,柳順半年以後不管怎樣都會有個結果,想想還是算了,說不說的沒什麽區別。

吊兒郎當的過完寒假,三美和一美一塊返京。一美在泰平下火車以後就直接連夜排隊,把兩個人的回程票買了。

一美在天津下車的時候,三美在火車上看到有人接她,看那背影有點熟悉。一美在火車上就像是有話說,三美想自己知道答案了。一美比她大六歲,20歲的花季,不弄點風花雪月對不起這年齡,并且一美桃花一直很旺,這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三美回到租住的小屋的時候,顧南陽還沒回來,穆鳳英也不在。她先到交易所去翻翻自己的家底,依舊慘不忍睹,也沒失望,就無可無不可的在那呆了一天。沒想到遇到開門紅,賺夠了房租。

三美心想這股票屬驢的,趕着不走,打着倒退。但賺了錢畢竟是件高興的事情,她買了點吃的提回家,打算晚飯和明早的早飯就這麽對付了。

沒想到這時候穆鳳英在,還一塊見到了柳順,三美把東西放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回房躺下了。

一會穆鳳英跟着她進了屋,她坐到床邊的一個凳子上,直視三美,

“楊三美,起來,跟你說個事,快起來。”

三美坐起來,“說吧,什麽事?”

“就你哥的事情,我寒假給他補習了”她緊張的看着三美,

“接着說”

“年前的事情你哥跟我說了點”她又等着三美反應,

“知道了,你一下說完吧,這種繞彎的說話方式不适合你”

“三美,我覺得你不能扔下不管你哥了,做事總要有始有終吧。”

“我盡力了,現在不想管了,你想管的話你管,我不攔着,但我肯定不管了。”三美說的很肯定。

“三美,要不你再跟你哥聊聊,從小一起長大的,有什麽事情不能說啊。”

三美心裏很難受,她蒙着被子趕穆鳳英出去,

“你不知道,這裏面有很多事情。我這個哥變了,變的我已經不認識了。”

穆鳳英一把掀開三美的被子,扯着三美往床下拖。她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三美覺得自己胳膊都被扯長了不少。

“拉拉扯扯,不像話,這是你這淑女該幹的事情麽。”三美沒辦法,只能找個凳子坐。

穆鳳英覺得自己太偉大了,竟然能和三美做成朋友,自己這檔次被她拉下那麽多還能高于水平線,她努力對三美進行親情教育。

“你哥喜歡一個女人,想讨好她,有什麽錯。”三美一瞪眼,穆鳳英趕緊改變立場,“是,那個女人不讨你喜歡,就是我,還沒見她呢,我就已經讨厭她了,足見她那惹人厭的波長有多長了。但就算你再不喜歡她,你哥喜歡一個人本身沒什麽錯啊。”

看三美的表情有些緩和,穆鳳英趕緊趁熱打鐵,“男歡女愛本來就很正常,要是你哥天天對女人橫眉冷對,和對階級敵人似的,那你不得更生氣?就像我們班那個天天給男生織毛衣的胡帥,他絕對不會犯你哥的錯誤,他天天對着男人使勁呢。”三美覺得自己這位同學八卦的因子已經刻在基因上了,這時候也忘不了說點自己同學的轶事。

“所以說,你哥有錯麽,我看沒錯;那誰有錯,肯定是那女人有錯。這要在古代,男尊女卑,這罪過可就大了,綁着石頭沉塘都有可能,據夏青說他們那裏以前沉塘的時候還要關籠子裏,這罪可要受大發了。”

三美對自己這位同學的發散思維很佩服,“你接着說,說的有道理我就聽。”她很喜歡穆鳳英這種把陳秀美踩在腳底還要跺兩腳的表述方式,聽着真是解氣。

“下面我就要說一些你不喜歡聽的了,楊三美同學。你說你哥追個女生,你生那麽大氣幹什麽,一個人是好是歹他早晚會看清楚,你着什麽急啊。你以為你哥沒數麽,錯,我看他有數的很,不過就是自尊心作祟罷了。你不信,等柳順把那個陳秀美追到手以後你再看,他還會不會這麽上趕着,他也是憋一口氣罷了。你們一塊長大的,怎麽這麽不相信你哥的為人啊。真是,三美,你的目光應該放長遠一些,你看我們國家還定個五年規劃呢,你連半年的時間都不人家,讓你哥怎麽證明自己。”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跟在柳順屁股後面一塊巴結陳家人?”

“哎呀,楊三美同學,你思維方式有問題,太偏執,這可不好,不但自己不舒服,別人跟你打交道也很累。也就是我了,上了賊船下不來,誰讓開學第一天就遇到你了呢。”穆鳳英是個人才,

“幹嘛對你哥要求這麽嚴格呢,考不上軍校又怎麽樣,我們是社會主義社會,餓不死人,再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哥的路他自己走,這是他的人生。”

“他現在的機會不多,這麽關鍵的時候,失去這個機會可能會影響他一輩子。”三美把她的擔心告訴穆鳳英。

“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沒有這個機會可能還有別的機會,人生就是不斷的制造機會,再毀掉機會。機會沒了怎麽辦,再創造一個啊,多簡單的事情。”

穆鳳英的話最終打動了三美,她覺得自己對別人要求太高了,即使是為了柳順好,他自己意識不到也沒辦法。像穆鳳英說的那樣,機會沒了,在創造一個吧。

“走,咱出去吃飯,你哥專門給你做的家鄉菜。這次我可要好好嘗嘗,看什麽樣的飯菜才能養出我們楊三美同學這麽水靈的人。”

有了穆鳳英插科打诨,三美和柳順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上,心平氣和的吃了頓飯。

柳順吃完了飯,打掃好衛生才走。三美看看幹幹淨淨的房子,切了塊蘿蔔啃着吃,

“穆鳳英,你是不是看上我哥了,為他這麽費心思。”

“你滾吧,我是看在他是我半個老鄉的份上才幫他的。你不知道,軍人在我們藏區對人可好了。”

“嘁,我不信,我可提前跟你打好招呼。我哥今年要是考不上軍校,明年就該專業了,說不準哪裏的單位接收。”

“知道,知道,算你夠意思,姐姐沒白疼你。哎,你哥看上的那女的有那麽差?”

“長得人五人六的,但一行一動做出來感覺沒家教,也就是在那樣的家庭裏,別人都不敢跟她計較。”

“那你哥眼光夠差,夠倒黴的。”

“眼光差我承認,倒黴是怎麽說的?”

“男人的第一個女朋友對他影響是最深的,它會形成審美定式。通俗點說,就是你哥第一次戀愛看中了陳秀美,第二個是王秀美,第三個就是張秀美,類型都差不多,你說他倒黴不倒黴。”

三美一把把口裏的蘿蔔塞穆鳳英嘴裏,“別說了,你這烏鴉嘴。要是我哥真這樣,我和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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