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機會
籠子被君乾鎖起來了,白竹笙出不去,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君乾。
他和君乾都被那個變态關在這裏,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再加上君乾目前顯然是對他有一定好感的,白竹笙不希望君乾出事。
否則尾巴尖不就白白給人摸了嗎?!
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轉動,微阖的雙眸緩緩睜開,那是一雙漆黑的眸子,沒有什麽光和焦距,就像剛從夢中醒來。
四目相對間,滾滾直播間又冒出了新的表情包:
【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jpg】
熊貓頭一臉不屑。
白竹笙:“……”
黑白團子匍匐在地,腦門兒頂着黑布,精致大黑眼圈裏澄澈的瞳仁夾雜着擔憂和君乾看不懂的情緒。
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下,佯裝疼痛的君乾竟然有了一絲微妙的良心不安。可能是那雙黑瞳仁太過清亮,好似水洗過的夜空,任何一點情緒都像星子一樣閃爍。
他當了這麽久的賞金獵人,夜中殺人時,也曾覺得夜幕上的星子太過明亮,清冷的光輝灑落在地面,照出他的一手血腥滿身污穢。
不過這次他接的任務,除了賺錢,按照某位颠倒黑白的政客的說法,也是為了雌雄平權做出了貢獻。
佘晏,佘家第四子,把他關在地下實驗室的人,就是這次的任務目标。佘晏研發出一種違禁藥劑,能夠短時間提高基因等級,比如注射藥劑的中等雌性能夠變成一個月的高等雌性。
代價是……生命。
雌性很珍貴,可是在黑市,雌性也只是一種珍貴的貨物。
佘晏就一直在收購這種貨物,注射藥劑後提高貨物品質,比如一個中等雌性注射藥劑就能變成高等雌性,佘晏再高價轉賣出去。
Advertisement
這種買賣簡直是一本萬利。
不過這也不是無本買賣,低等雌性提升到中等雌性的藥劑原材料,是高等雄性的血液,也就是君乾。他已經被抽了兩個月的血了。
佘晏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為什麽用他的血液制造藥劑成功率更高。
真相是君乾隐瞞了自己的基因等級,他的基因等級更接近于超高等。聯邦目前沒有一位超高等雄性,所以佘晏并沒有想到這一方面,或者想到了,但是還未證實。
只是殺了佘晏不用如此大費周章,不過委托人既要君乾拿到真正的藥方,又要求他活抓佘晏,還要他對佘晏做一些不危及性命的小處理。
紛雜的思緒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君乾閉上眼,躺在地上。
看不見那個黑白團子後,安撫的效果也削弱不少,狂躁期特有的忙音在耳邊叫嚣,痛苦在腦海中好像具象化成一個擺鐘,在虛無和真實中來回擺動。
君乾的基因等級很高,所以絕大部分雌性對他的安撫等于無效。在遇到這個雌性幼崽前,他從未被安撫過,每次狂躁期來臨時,他就咬牙靠自己的意志力捱過去。
明明這種“捱”法,他經歷了這麽多年,可是此刻卻有些捱不下去了。
因為他就剛剛,體會到了被安撫的滋味。
溫柔的木香,柔軟的觸感,清亮的奶音,編織成了一張網,裹住了他所有的痛苦,也囚禁住了他。
那張網就和蛛絲一樣柔弱,只要使出一點力氣,就能掙脫開來。可被安撫的靈魂卻懶洋洋地一動不動,心甘情願被束縛住。
這樣不好。君乾想。
他不可能每次狂躁期來臨,都能找到這個雌性。如果他依賴這個雌性的安撫來度過狂躁期,那麽他就有了弱點。
他不想有弱點。
所以哪怕只要睜開眼,看一眼這個雌性幼崽,他所有的痛苦就能戛然而止,君乾卻依舊是固執地、自殘般閉着眼。
疼痛像螞蟻一樣鑽在骨頭裏啃噬,又像尖刀般一下一下割他的皮肉。基因等級越高的雄性,狂躁期的痛苦就越大。
君乾已經忍受過無數次這樣的痛苦,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感受過像此刻一樣的難捱,特別是稚嫩又急促的叫聲不停回響在耳畔邊。
那只雌性的叫聲好像變成惡魔的引誘,引誘他睜開眼,只要睜開眼,所有的痛苦就能結束了。
在君乾的自制力将要耗盡時,禁閉室的大門打開了。
君乾忽然有了一種預感——他等待了兩個月的機會,要來了。
“高等雌性的安撫對你來說也無效”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皺眉道,他的棕發紮成低馬尾,鼻梁上架着銀邊眼鏡,鏡片後是冰冷的蛇瞳,從眼尾至顴骨,有着蛇鱗般的黑色花紋。
佘晏的聲音透出一股陰冷:“真是棘手。”
【逐漸起了殺心.jpg】
熊貓頭緩緩勾起唇角。
突然冒出的表情包把白竹笙的緊張沖淡不少,他安靜如雞地縮在鐵籠裏,假裝自己不存在。
【只能處理掉了,處理之前先帶去實驗室抽取一下……】
白竹笙聽到了鎖鏈摩擦地面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響起了關門聲。
他們走了。
踟蹰片刻,白竹笙伸出毛絨絨的小爪爪,小心翼翼拎起黑布的一角,發現昏暗的禁閉室空無一人,陰冷到好像有幽靈潛藏在角落。
耷拉着耳朵的黑白團子,倚靠着鐵籠內壁,叉腿呆坐,下一刻,他的小圓耳突然精神抖擻地豎了起來。
白竹笙發現,滾滾直播間又出現了新的表情包——是君乾!這個男人好像充了錢一樣,即使現在沒有和白竹笙共處一室了,依舊能發表情包!
【逆天,尚有例外,逆吾,絕無生機.jpg】
背上插着竹子,好像威風凜凜的俠客的熊貓人,擡起了他高傲的下巴不屑道。
看到竹子,白竹笙有些餓了。熊貓一天中起碼有十個小時都要吃吃吃,啃甜索索的嫩竹。
【接招吧!.jpg】
熊貓人金雞獨立大喝一聲。
【白鶴亮翅!.jpg】
熊貓人雙臂伸展開來,如同臃腫的胖鵝,更為神奇的是,他的身上還有一道白鶴虛影。
【蜻蜓點水.jpg】
【聞雞起舞.jpg】
【黑虎探爪.jpg】
【千手觀音.jpg】
熊貓人的動作千變萬化,奇形怪狀,唯獨他那嚣張中夾着不屑的傲慢從未改變。
【打狗棒法.jpg】
熊貓人手持一根綠色長棍虛影,下還有一只綠色狗影。
【龍象般若功.jpg】
巨大的金色怪物虛影在熊貓人的身後浮現!
一連串表情包讓白竹笙看得目不暇接,難道他們在打架嗎
【與豬搏鬥.jpg】
熊貓人拎着另外一個熊貓人,他們的身影模糊到成為幻影。
【當場抓獲.jpg】
頭戴警帽的熊貓人面無表情地逮住光頭人。
被破壞的自爆設置散落一地,抽血的儀器出現裂縫,鮮血從裂縫口子流出,好像廉價的顏料。
單手掐住佘晏的脖頸,用蠻力将佘晏的臉壓在地面,無法掙脫的佘晏發出一聲完全不像人類的咆哮,臉上漆黑的獸紋如幼蟒扭動,化成片片蛇鱗。
狂躁期占據大腦的忙音本就讓君乾煩躁,此時佘晏口中尖銳的叫聲刺激得君乾太陽穴突突直跳,讓他原本糟糕的心情這一瞬間變得更加惡劣起來。
冷着臉将插在七寸處的匕首拔出,男人的手穩極了,哪怕狂躁期帶來的痛苦不亞于任何酷刑,他拔刀的動作依然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一簇血濺到發梢,頭發遮擋下的冰冷的黑眸若隐若現。
像在注視卑劣蝼蟻的目光。
這是怎樣一雙殘忍暴戾的眼眸呢?眼白一點一點被瑰麗冷酷的黑色吞噬,好像惡鬼在傾瀉着無窮無盡的殺意,當尖刀被舉起時,雙眸已經變成純黑色。
面對這雙近在咫尺的眼瞳,被死亡籠罩的戰栗襲滿全身,佘晏突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一個他最開始就懷疑過,但是被他斬釘截鐵否決過的猜想:
“你是‘$’——!!!”
尖刀挑斷了腳筋,尖銳的金屬切割脆弱皮膚帶來痛苦,讓佘晏扭曲面容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的獸形怎麽可能是——”最後一聲慘叫凄厲無比,他被活生生痛暈了過去。
兩根蛇族生殖器掉落在地面。
腦海中刺耳的忙音忽遠忽近,屬于佘晏的慘叫聲很遲鈍地灌了進來,君乾有些聽不清外界的聲音,甚至很難找回自己的意識。
被冷汗浸濕的手摸出佘晏的光腦,用昏迷的佘晏進行人臉識別解鎖,再向聯邦發送消息,然後用鎖鏈将佘晏捆成一團。
做完這一切後,君乾突然雙腿一軟,抽幹力氣般半跪在地面,傷痕累累的身體十分明顯地痙攣了一下,耳朵、眼眶、嘴角剎那間流出鮮血。
那張失了血色的臉上,黑色的獸紋如有活物般扭動起來,這是即将失控獸化的趨勢。
腦海中的忙音越來越刺耳,猶如千萬根長針紮進他的腦後。君乾的身體又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
該死……要……失控了……
兩個月的折磨,狂躁期的削弱,再加上這次透支身體的戰鬥,他恐怕真的要捱不過這次狂躁期。
不……不……還有,還有一個辦法……
君乾吃力扶牆站起來,踉踉跄跄地向禁閉室走去,耳朵裏的耳鳴聲越來越大,喉間的腥味也越來越濃,冷汗大滴大滴連着血,從他的身上流下來。
明明不長的距離,可他卻有些走不動了,兩條腿像灌了鉛那樣得沉,這具身體如同不合身的大衣,而他的靈魂好似已經要飄蕩出去。
飄向那由溫柔的木香、柔軟的觸感、清亮的奶音編織成的網中。
他跪倒在禁閉室的門口,眼尾蜿蜒流出的血跡濡濕了半張臉,喉間的熱意湧了出來,哪怕他緊咬牙關,鮮血依然從嘴角溢了出來。
身體裏的力氣随着鮮血一點點流失出去,君乾從未虛弱到這種地步,好像動一下手指頭都困難,可是這一刻,他突然聽到了禁閉室傳來的奶聲奶氣的叫聲。
充滿了活力的小奶音。
他曾經覺得這是惡魔的引誘聲,然而這一刻,卻猶如天籁。
耳鳴的嗡嗡聲漸漸褪去,那稚嫩又急促的叫聲越來越清晰。
沒有任何力氣的身體,在這一剎那突然榨出了最後一絲力量。君乾顫抖着打開了門,用盡他所有的力氣爬向那個鐵籠。
鮮血從眼裏、耳朵、嘴角流出,彙聚到一起從脖頸順流到手臂,濕漉漉地淌在手腕和地面上。
目之所及的世界全部染上一層模模糊糊的血紅色,連鐵籠裏那只黑白團子,也染了點粉紅色。
不用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君乾都想到——肯定像一個地獄爬出來的惡鬼,身上滴落着刺眼的鮮血,狼狽地在地上爬行。
身體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很吃力才能慢慢地挪向那個鐵籠,咫尺的距離,卻猶如天塹。
垂落地面的灰色尾巴突然哆嗦了一下,幸好這條尾巴被身體遮擋,沒有暴露在對面那個雌性幼崽的視線下。
只有君乾自己知道,推門時湧入的竹香,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這該死的雌性味道竟如此甜蜜!.jpg】
熊貓頭輕嗅指尖。
【該不會……有糖尿病吧?!.jpg】
白竹笙:“……”
在這間光線昏暗的禁閉室裏,白竹笙的兩只小爪子抓住鐵欄,深深地看了君乾一眼。
這一眼複雜到無法解讀,像是千言萬語彙成了明亮的眸光。
那樣明亮的眼睛,像水洗過的夜空,目光相觸間時光都要在此凝固。那麽明亮的眼睛,像散發着光芒的星星,照出了他的滿手血腥一身罪孽。
于是胸腔裏那顆猶如頑石一般的心,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君乾:我君乾就算痛死,從這裏跳下去死外面,都不會看一眼白竹笙
君乾: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