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尾聲

開庭時,白竹笙看到佘璨一直沉默地站在被告席的位置, 沉默到好像是一位局外人。

他沉默地望着白竹笙。

金色的卷發簇擁着那張蒼白的臉, 血紅的眼眸和血紅的唇是那張臉上最醒目的顏色, 英挺的鼻梁使得這張臉絲毫不顯女氣,當佘璨對白竹笙緩緩綻放笑顏時, 猶如一朵開到糜爛将要腐化的玫瑰。

與判處死刑的佘晏相比, 佘璨得到的懲罰輕得多——判處有期徒刑十年,有彈幕嘲諷佘璨手上的純金手铐,說佘璨只是換了個地方紙醉金迷。

聯邦軍事監獄。

聯邦軍事監獄建在一座孤島上, 關押着窮兇極惡的罪犯, 長期得不到雌性安撫充滿暴力因子與破壞欲的犯人厮打在一起, 即便他們前一天晚上剛注射了鎮定劑。

獄警畢恭畢敬地走在白竹笙前面帶路,君乾保持着落後白竹笙一步的距離,冷淡深邃的黑眸環視四周癫狂的獸人。

從白竹笙進入這座孤島開始,這些獸人的狀态就開始趨于瘋狂, 猶如撲火的飛蛾,不顧一切想要靠近光明。

當微風将白竹笙的氣息吹進監獄之中,那些瀕臨失控的罪犯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同一個地方,罪惡的血液在他們的體內流淌,鼓噪的心跳訴說着他們的渴望。

有的爬上布滿荊棘和釘子的圍牆,像大猩猩一般瘋狂捶打自己的胸口, 沖白竹笙叫喊, 有的将手從門縫中伸出來, 試圖摸到白竹笙的腳, 有的拼命撞擊牢房的門……

【雌性!絕對是高等雌性!太香了!】

【是竹子——不,是雌性的味道!!!】

【在哪裏?!雌性在哪裏!】

一位象族的罪犯部分獸化出長長的象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突然蹿到白竹笙的面前,白竹笙對眼前一團模糊的灰影下意識伸手就是一巴掌。

伴随白竹笙巨大的力道,那位象族獸人發出一聲慘叫,叫聲之凄慘,讓混亂的牢房都寂靜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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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你們是不是不要命了!再這樣鬧下去今天放風的時間通通取消!”獄警站在過道中央,對兩邊牢房後的罪犯怒吼,如果剛剛白竹笙出了什麽意外,他的飯碗也保不住了。

兵荒馬亂的監獄只安靜了一瞬間,随後,離那位獄警半米遠的牆壁突然猛烈搖晃了一下,轟得破開一個大窟窿!

一位瞎了一只眼的獸人直勾勾盯着白竹笙,赤/裸/裸的眼神像是舌頭想要把白竹笙全身上下都舔一遍,要不是脖頸、雙手雙腳、腰上的鎖鏈囚禁住這個犯人,恐怕這個犯人現在就會像瘋狗一樣沖上來。

獄警看到那位獨眼犯人打破牆壁後,氣急敗壞地啓動電擊懲罰,“破壞公物,你他媽是不是太久沒關禁閉了!”

電流從鎖鏈處蹿出,席卷這個獨眼犯人的全身,可是他完好的眼睛依舊死死盯着白竹笙。

“獨眼,好看嗎!”

“靠!媽的獨眼那個孫子該不會是看呆了吧!”

“老子幾百年沒見過雌性了,這個雌性長什麽樣啊!獨眼快告訴兄弟們一聲!”

監獄裏關着的這幫犯人根本沒有接觸外界的機會,所以他們無法通過直播認識白竹笙,即使從來都沒有聽過白竹笙,可雄性獸人對雌性的判斷感覺不會出錯,他們只要聞一下白竹笙的味道,就能猜到這一定是一位很好看的雌性。

獨眼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他從未想過,會……這麽好看。

好看到他第一次後悔自己入獄,如果不入獄的話,是不是就會有更多的機會去看這位雌性了?

君乾上前一步,擋住了對面肆無忌憚打量的目光,那個獨眼的犯人暴躁地扭動脖子,想要看到君乾身後的白竹笙,然而當看到君乾的臉時,他瞪大眼睛,臉色煞白,似乎十分害怕,連雙腿都在微微顫抖,“$……你是$……”

“$”這個代號一出現,好像就按下了一個靜音鍵,讓原本鬧哄哄的監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和很少接觸甚至從未聽聞賞金獵人“$”名頭的普通群衆不同,這座監獄裏關着的獸人沒有一個是沒聽過大名鼎鼎的“$”。

因為知道,所以害怕。

【大家安靜,都是炎黃子孫,給我炎黃一個面子.jpg】

熊貓頭擺出暫停的手勢,嚣張道。

君乾連餘光都沒有給那位獨眼犯人,他的手掌放在白竹笙的後背上,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态走到白竹笙身旁,死寂的過道上清晰地回響起他們的腳步聲。

即使在監獄,犯人也分為三六九等,像是佘璨這種身份的犯人,能夠住在獨衛獨浴單人間。

白竹笙在過道的盡頭,看到了銀灰色房門緊閉的小房間,門上還有一個門鈴。

獄警按了按門鈴,聲音生硬道:“佘璨,你想見的人來了。”

銀灰色的房門無聲打開,一只戴着金色權戒的手探了出來,指尖勾着一個做工精美的小荷包。

這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優雅地打開荷包,兩指捏着一片做工精美的金竹葉,彬彬有禮地放在獄警的掌心,“多謝。”沙啞又慵懶的聲音流淌出來,讓獄警僵硬的表情也柔和不少。

這片金竹葉的價值不僅是它本身的價值,拿着這片金竹葉去佘家,可以兌現一個不要太過分的願望。

獄警将這片金竹葉小心翼翼放入自己的口袋裏,後退了幾步,和白竹笙他們隔開了一段距離。

“不進來坐坐嗎?”佘璨沒骨頭似的靠着門,燦爛的金色大波浪垂在兩肩,血紅色的雙眸充斥着血絲,猶如血纏瑪瑙,他靜靜地看着白竹笙,即使站在監獄中,周身依然環繞着奢靡傲慢的氣質。

白竹笙搖了搖頭,“你有什麽想說的,在這裏就可以說了。”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着荷包,荷包裏的金葉子相互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你。”佘璨輕聲道。

白竹笙知道佘璨這句話的意思,佘璨一直在找副作用狀态下才會出現的他。

“我畫了很多你的畫,可是怎麽也畫不出你。”

“獸形的你,人形的你,我都畫了。”

“可我沒想到,你們是同一個人。”金色的眼睫微垂,他出神一般望着地面,沉默了一會兒,擡眸看向白竹笙。

在白竹笙的記憶裏,佘璨看起來總是很不靠譜的,放蕩又輕佻,所以當這張臉做出此刻沉穩的表情時,一時間白竹笙竟然有些認不出來。

“一片金竹葉,一個願望。”他解開荷包,修長蒼白的手指捏住荷包抖了兩下,精致的金竹葉灑落一地。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猶如塗抹了鮮血的薄唇張了張,近乎祈求的語氣:“所以,把你給我好不好?”他從來沒有這麽低聲下氣求過什麽人,可是在現在,佘璨卻對白竹笙低下了頭。

如瀑一般的金發披灑在他的兩肩,金葉子堆積在他的腳下,華美耀眼的金色很适合佘璨,可是低頭這個動作卻不适合他。

白竹笙說不上來自己現在的感受。

他記憶裏的佘璨是傲慢的,傲慢到像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總是站在璀璨金色中,猶如執掌權柄的帝王,不過那是一位昏庸無道、紙醉金迷、兇狠殘暴的昏君。

這樣的人突然要跪下來時,會讓人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可除了不真實之外,白竹笙也沒有別的感覺了,他不喜歡佘璨,從始至終都不喜歡。

後來佘璨又傷害了君乾,這讓白竹笙更加讨厭佘璨了,他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做事的時候不會留任何餘地,所以也不會給佘璨留一點希望。

在那雙紅瑪瑙一樣的血眸注視下,白竹笙搖搖頭,“你想和我說的就是這些嗎?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先走了。”

“你讨厭我。”

“有多讨厭我?”

“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白竹笙聽到佘璨一連串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索性直接轉過身,在他轉身時,後頸上的牙印就暴露在佘璨的眼下。

紅色的牙印在那塊雪白的皮膚上分外搶眼,那麽深的牙印,幾乎要刺痛佘璨的心。

血紅色的眼眸猛然浮現出細長的豎瞳,漆黑色的獸紋像是活物一般抖動,好似一條條細小的幼蟒,随時都要破體而出,尖銳的蛇牙暴漲出來,刺破紅色的唇,陰冷暴戾的目光落在君乾的身上,佘璨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你怎麽敢?!”

君乾擋住白竹笙,黑眸冷淡地望着眼前瀕臨失控的佘璨。

“你又怎麽敢?!”君乾突然開口,聲音蓋過了佘璨的質問聲,黑眸像是憐憫又像是嘲諷一般落在佘璨隐蔽的腳铐上,“你怎麽敢說出那些話?”

“他想要的,你給不了。”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麽。”

佘璨的眼神唰得一下變得頹敗下來,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而後低下了頭。

當君乾轉身離開時,佘璨還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铐。

他的指尖勾着荷包,餘光掃到輕飄飄的荷包裏還殘留着一片金葉子沒倒出來,佘璨望着那片金葉子,勾着唇角嗤笑了一下。

笑得莫名其妙。

金發紅眸的獸人伸出手捏住這片金葉子,将金葉子放到雙眼前,目不轉睛地看着,好像在看着什麽珍貴的寶物,然後他突然松了手。

這片金葉子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好似一曲樂章的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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