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冬意涼
鄧骘從小便是對家中這個唯一的小妹疼愛有加,如今看着她獨自生活在宮中的水深火熱裏,心中難免不舍。
“哥哥放心,小妹在這深宮中處處留心,一直都小心謹慎,況且皇上對我寵愛,為我受得一片安寧!”鄧綏微微擡眼,有些違心的說道。
如今她在宮中皇上疼愛她不假,可郦昭儀一直對她虎視眈眈,恐怕再無寧日了吧!
“如此便好!”鄧骘看着她,略微遲疑,可最後也只是徐徐道出了這四個字。
就在這個時候,劉肇突然迎面走了過來,只見他一身明黃的龍袍,威嚴無比。
看見皇上鄧骘立馬起身,正欲上去跪拜,卻被劉肇一把攔住了。
“今日只是家宴,無需多禮!這次南境戰事你也吃了不少苦!阿綏一直都很是擔心你!”劉肇拂了拂衣袖,随後走到鄧綏身邊坐下。
鄧綏微微看他,眉眼帶笑。
劉肇自是回望着他,一臉的柔情。
“哦!對了,你此次回南陽朕命內府準備了些東西,一并帶走吧。都是些番域進貢的珍惜之物,其中有一株外域進貢的番參,聽說是大補之物,也一并帶回去給老夫人。”劉肇突然轉身對着鄧骘說道。
鄧骘自然是趕緊謝恩,一旁的鄧綏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心中充滿了感激。
天色已晚,鄧骘兄妹倆告別之後,被宮中內侍送出了宮。鄧綏心中雖然不舍,可是這是規矩,外戚是不可以在宮中過夜的。
送走兄長的鄧綏,站在遠處看着大哥的背影漸漸遠去,不由得鼻尖一酸。
“故人漸遠,再相見恐亦難,不知相逢之日是何年!”鄧綏壓抑着心中的不舍,緩緩開口道。
劉肇知曉她的心事,沒有說話,只是陪着她一直站在那裏,直到鄧骘的身影一直消失在宮闱的盡頭。
那一夜,劉肇留宿在了鳳陽殿。回去的路上,鄧綏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劉肇也很耐心,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路走會了鳳陽殿。
夜間,兩人都躺在了床上,劉肇側身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鄧綏微微擡頭,她知道他這是在寬慰她,于是對他嫣然一笑。
“阿綏,你可知你這一笑足矣傾倒衆生。”劉肇溫柔的看着她,眼睛裏抑制不住的情愫。
鄧綏淡然一笑,她挪動腦袋枕在他的手臂上,低聲笑道:“阿綏不求能傾倒衆生,只求傾倒皇上一人。”
她眉眼間都帶着笑意,別有一番風情。
劉肇将她散落肩頭的一縷秀發放在手中把玩,良久兩個人或是倦了,便相擁睡下了。
昱日一早,鄧綏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是空無一人,心中不免的有些失落。她身手摸了摸身邊的被子,還是溫熱的。
鄧綏掀了被子,赤着腳就下床了,剛一撩開幔帳,便看見劉肇從外面走了進來。
“怎麽起來了?”看着鄧綏,劉肇柔聲問道。
随後,他便低頭注意到了她赤着的玉腳。只是輕輕一笑,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打橫抱起。
“地上涼的很,怎麽也不知道穿上鞋襪!”他的聲音很輕柔,含帶着寵溺。
鄧綏低頭埋進他的懷裏,臉頰微微浮上一抹紅暈,猶如三月桃花。
劉肇也沒有多言,只是将她放在床榻上,拿過一旁的方巾替她擦拭着腳底。
鄧綏見狀,微微有些掙紮:“皇上,不妥!”
“有何不妥?朕是你的夫君,無礙!”劉肇一邊說着,一邊繼續為她擦拭着腳底。
聞言,鄧綏也不再刻意掙紮,眼中不免有些濕潤,他是一代君王,還能如此待她。那一句朕是你的夫君已經徹底擊中鄧綏心裏最柔軟的深處。
鄧綏不言,只是微微看着他,劉肇放下方巾,一擡頭看着她有些紅潤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心疼。
他将她攬在懷裏,揉了揉她的腦袋:“傻丫頭,哭什麽?”
鄧綏破涕為笑,看着劉肇搖了搖頭,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臣妾這是喜極而泣!”
說着也伸手反摟着眼前的男人,兩人緊緊擁在一起,想是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或許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一句不經意的話,一個細微的眼神。
劉肇走後,鄧綏倚在一旁梳妝,她自取了木梳打理着那一頭如瀑的青絲。
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嘴角帶着笑意,鄧綏心裏篤定無論如何這一身都要守在他身邊。
即使這後宮風起雲湧,她都要守在他身後。
心裏的這個想法油然而生,卻也是根深蒂固。
用過早膳後,鄧綏剛剛走到園裏,遠遠的便瞧見夏姝瑗走了過去。
“姐姐?”遠遠的夏姝瑗便開始喚她。
對于夏姝瑗,鄧綏始終都是親近的。
看着她來了,自然也是歡喜,笑着迎了上去:“今日怎麽過來的這般早?”
“宮中閑來無事,一個人待着愈發無聊,所以這才前來姐姐這,姐姐不會嫌我煩吧!”她眼角帶着笑意,拉着鄧綏的手笑道。
鄧綏微微搖頭,領着夏姝瑗就往暖閣裏走:“怎會?我一個人也是閑來無事,你能來找我自然是好,好歹有個人陪我解悶兒,也好過一個人坐在屋裏發呆。”
進屋坐下,鄧綏招呼了浣紗換了一盞茶水過來,兩人便在殿裏談開了。
“姐姐,我有一事不知道與你當講不當講。”夏姝瑗剛剛坐下,接過鄧綏遞來的茶水微微有些遲疑的說道。
聞言,鄧綏眉頭一皺,她擡頭望她,低聲道:“你我姐妹,還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
夏姝瑗将熱茶捧在手裏,微微開口道:“昨日,我路過禦花園看見韓良娣在假山後面與一個內侍交談着什麽,事後韓良娣還遞給了那位內侍一些銀子,和一包歸尾。”
鄧綏不解,只是微微蹙眉,疑惑道:“妹妹究竟想說什麽?”
“那假山後的內侍正是江美人宮中的雜掃宮人!”夏姝瑗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繼續道:“姐姐可知那歸尾是何物?那可是堪比紅花、麝香、馬錢子的藥物。能活血化瘀,可是若是孕婦使用那可是大兇之物啊!沾之既堕。”
聽見夏姝瑗此言,鄧綏心中一驚。
如今江美人正懷有身孕,而韓良娣如此做,意在明顯。
江美人本就在妊娠三月,是極其容易堕胎的。
“妹妹當真看清楚了?”鄧綏急忙問道。
夏姝瑗瞧了瞧四周,小心翼翼的點頭:“我看的真真切切,錯不了!”
見她如此肯定,鄧綏只是覺得手心裏冒汗,背後發涼。
原本只是覺得韓良娣善妒,從之前的千鯉池害得她險些墜池,便可以看出此人絕非善類。
可是卻萬萬沒想到,她居然狠毒至此,就連肚中三個月大的嬰兒都不放過。
“說了也是奇怪,那韓良娣不是和郦昭儀是一夥的嗎?如果讓江美人順利誕下皇子,那江美人的位份估計還要升上一升,對于她們怕是大有助意的,她為何還要如此?”
夏姝瑗低頭思量着,有些頗為不解。
鄧綏也暗自點了點了,不過韓良娣善妒,如今又不得寵,恐怕跟着郦昭儀也是不讨郦昭儀歡喜的。
如今江美人懷有身孕,皇上太後都是極其重視她的,對于如此大的一個助手,她自然要萬般籠絡。
韓良娣怕是見着江美人得寵,又深受郦昭儀的庇護,一時妒忌沖昏頭腦才會如此。
嫉妒,未嘗不是一劑致命的毒藥。
只是韓良娣此番作為未免也太過膽大包天了,鄧綏不免有些心驚。
“姐姐,事到如今,你我該如何是好?”夏姝瑗有些捉摸不定的問道。
鄧綏搖了搖頭,輕聲道:“靜觀其變吧!我們且先看清楚形式!”
“嗯!也好!”夏姝瑗緩緩點頭。
一時兩人無言,鄧綏只是微微打量着夏姝瑗,從進宮到現在,她也是成長改變了不少。
若是換了以前,她相信以前的姝瑗若是知曉了此事,一定會立馬跑去禀告皇上,絕不會任由韓良娣胡作非為。
可是如今的夏姝瑗早已經不再是往日那個膽小怯懦的姑娘,想到此刻,鄧綏心中有不覺暗自嘲笑。
自己又何嘗不是變了呢?變得如今這般涼薄,明知道即将有一條生命悄然流逝,然而自己也只會坐山觀虎鬥。
一抹自嘲從心底冉冉升起,時過境遷,事事無常,如今的夏充依不再是昔日的夏良人。
然而今天的鄧綏卻也早以沒有了當日進宮時的淡然和溫善。
想到此處,鄧綏不由得有些失落,她望着外面的天色。大雪已經停止,落雪也漸漸化去外面樹枝上挂着的潔白早已經落去。
地上依舊是一片潔白,銀裝素裹。看着那潔白無暇的地上,鄧綏暗自嘆息,過不了多久待雪花化盡後,原本一直被白雪掩蓋的污穢遲早都會原型畢露。
“姐姐?”見鄧綏微微發愣,夏姝瑗不由得蹙眉。
聽見夏姝瑗在喚自己,鄧綏這才回過神來。
她轉過頭去看她,只是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沒事,只是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免有些發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