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動心
一時之間，小劇裏寂靜無聲。
孟荞面無表情地看着霍旖然，半天沒動。
臺上打着大燈，臺下漆黑一片，從臺上看，根本看不清楚臺下是個什麽情況。
林洋被這一聲雞叫吓了一跳，沒敢勞南野親自下場，自己拿了個話筒就去臺下找人：“請29號同學上臺，我們有神秘環節請你一起參與……”
孟荞本來還想把機會讓給霍旖然，沒想到她這一聲叫讓周圍人的全部目光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林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從茫茫人海之中把她揪了出來。
“——哎呀，是你呀！”
林洋一眼就認出孟荞，盡管她坐在一排靠中間的位置，他還是積極地費盡千辛萬苦，把她從座位上拉了出來。
“來了來了，南哥，這就是我們的幸運29號！”
一路被強行推上來的孟荞：“……”
南野一開始還看不清這是哪位，等看到那張熟悉而冷淡的臉，他突然勾了勾唇角，笑了一下。
這聲輕笑透過他面前的話筒，傳至小劇的每一個角落，沙啞裏帶了幾分戲谑。
學妹們被蘇得不行，一個個東倒西歪得癱在座位上，難得臺上那個幸運的妹子還能鎮定自若，一言不發地走到南神面前站定。
南野一手扶住琴頸，散漫開口：“這位同學，你可以先介紹一下……”
“孟荞。”她言簡意赅地報了自己的名字，語氣中透露了一股淡淡的不耐，“什麽神秘環節，快開始吧。”
剛才在廁所門口，她嗆了南野那麽一下，本以為能相安無事地看完這場演奏會，沒想到還能上演這麽一出。
孟荞現在只想早敷衍完早下臺。
畢竟，她本來只是單純地想來看一下節目、考慮一下學吉他的事，哪知道冤家路窄，走哪都能碰到這位南家小少爺。
下面坐着的學妹們，一個兩個全被她不耐煩的語氣震驚了。
不是吧……這是一招什麽新的欲擒故縱嗎？和南神同臺，還能用這麽不care的語氣催促？
換成是她們，還不得多互動兩句，多賴一些時間再走呀？
霍旖然也是這麽想的。
她剛才還大放厥詞，說如果輪到孟荞，孟荞一定不可能做到平靜以待心如止水——
只是現在這麽一看，不僅心如止水，甚至有些……
嗤之以鼻？！
當然，如果霍旖然知道孟荞和南野還打過一場球賽的話，她一定不會這麽想了。
南野料到孟荞的反應，雖然不知道孟荞為什麽這麽抗拒和自己接觸，但他也不生氣，理所當然地把這一切歸由到了“自己太帥，所以孟荞怕自己芳心暗許”的理由當中去。
氣氛有些僵，林洋連忙在旁邊打了個圓場。
“孟同學可能沒想到自己會被抽中，有些懵哈，我來給你們解釋一下這個神秘環節……”
“這個環節呢，是即興彈唱improvisation，孟同學你可以随便哼歌，曲調歌詞随意，我們南哥聽着你的旋律跟着伴奏。”
即興的？
孟荞愣了愣，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南野幫她通俗翻譯了一下：“就是你瞎唱，我都能跟上和弦，幫你伴奏。”
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輕松裏帶着幾絲傲慢，是一種對自己吉他技術的絕對自信。
他的話音未落，臺下就有人吹起了口哨，幾個人一起起哄地喊了起來。
這回，不再是那些小學妹，反而是一群男生在佩服地大叫——
“南神！南神！南神！”
“南神牛逼！”
“南神順便再來個solo啊！晃花我們眼睛的那種！”
所有觀衆之中，只有兩個人心态複雜。
一個是顧淩，他乍一見到幸運29號竟然是自己女神，只呆呆地看着燈光下的孟荞，連自己是南野自來水粉絲團的事都忘了。
還有一個……是霍旖然。
她好歹和孟荞做過一年多的室友，一起去過兩次ktv，對方唱歌是個什麽水平，她心裏比孟荞本人還有逼數的。
趁孟荞還沒開口之前，她先站起了身。
算了，這神秘環節也沒什麽意思，她倒是突然有些想上廁所了呢。
演奏會結束後，顧淩在小劇外面等着，準備和南野還有吉他社他們一起去對面燒烤店聚個餐。
南少爺從不做那種瑣碎的收拾殘局工作，早早把吉他擦好收好，也走到小劇門外邊玩手機邊等大家。
顧淩玩了一會兒手機，刷到表白牆上的消息，一下沒忍住，擡頭問南野：“你說我女神……是不是故意唱那麽難聽的啊？”
從中場的神秘環節，到整場演奏會結束，顧淩已經徜徉在自己腦海裏無法自拔，幫孟荞想出了無數個理由。
萬一女神只想專心讀書，怕別人觊觎自己美麗的容顏和絕妙的歌喉，所以才故意唱那麽難聽呢？
萬一女神是怕室友嫉妒給自己下毒，所以才忍辱負重唱這麽難聽呢？
萬一……
南野早就看出他的心思，哂笑一聲：“別想了，如果真的是故意唱成這樣，那倒真是個人才。”
前無古人。
冠絕古今。
總之，南野從小到大，沒聽到過有誰唱歌這麽難聽過。
而且，還是不想再回憶起來的那種難聽。
他們玩improvisation的時候，一般都是自己起一個固定的調調，伴奏的和弦相對來說也不會那麽複雜。
南野本來還信心滿滿能用自己超凡脫俗出神入化的吉他技術震懾一下孟荞，沒想到孟荞一開口，他也懵了一下——
這他媽……怎麽伴？
顧淩嘆了口氣，站直身體：“算了，就這樣吧。我覺得我和我女神，此生再無緣了。”
？
南野簡直無fuck說：“……你這個變心變得，是不是有些過于随意了？”
“你懂什麽。”顧淩無不惆悵，“我要把最美好的女神，深深埋藏在心裏。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嫌棄人家唱歌難聽就直說。”南野無情戳穿，“真特麽膚淺。”
顧淩不服：“我是不可以，難道你可以？”
他本以為南野會來個“老子也不可以”，再不濟也是“滾你媽的”，沒想到南野低頭滑了兩秒手機，丢過來一句——
“關你屁事。”
哦豁。
顧淩激動了：“害！南哥，原來你一直在這裏和我裝的……早看上了？你可以？”
“……”
趁着還沒人過來，南野一腳就踹了過去。
開學這一周過得很快，大一軍訓結束，很快就迎來了周末。
周六早上是吉他社例行的教學班時間，霍旖然在演奏會那天就報了名。
因為時間太早，鬧鐘響了半個小時以後她還賴在床上，最後還是孟荞過來提醒她：“還有十五分鐘就要上課了。”
霍旖然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幾秒之後反應過來，一下子從上鋪蹦了起來：“我靠，只有十五分鐘了？！”
“嗯。”孟荞晃了晃手裏的兩個包子，“走去大學生活動中心要五分鐘，路上可以吃早飯。下床三分鐘，化妝五分鐘，剩下來兩分鐘上廁所……”
沒等她說完，孟荞就一陣風一樣地下了床，邊刷牙邊求孟荞幫她整理一下琴包，待會兒拎了就可以走。
孟荞今天似乎心情不錯，也沒早早出門去圖書館占座學習，反而真的幫她整理起琴包來。到出門的時候霍旖然才意識到——
孟荞這是……也要和自己一起去上吉他課？
孟荞常年沉迷于學習無法自拔，這一下可是反常得很，霍旖然吓了一跳，連手裏的包子都忘了吃。
“荞荞你你你你這是……”
這已經不叫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這叫太陽從四面八方一起升起來！
“這周開學季，吉他社教學班有八八折優惠，我就報名了。”孟荞在她面前停下，側臉看她，聲音很是淡定，“怎麽，這樣我們兩個可以一起去了，有伴不好嗎？”
“……好！很好。”
霍旖然半天才反應過來，心不在焉地咬着包子跟了上去。
因為現在，她滿腦子都是……
要怎麽說服孟荞，讓她相信吉他指彈其實比彈唱好玩上一百倍一萬倍呢？
吉他社教學班的教室在大學生活動中心的403。
兩個人踩着點到達403，本以為裏面肯定熙熙攘攘位置坐滿，沒想到玻璃門外一看，教室裏竟然只稀稀拉拉坐了三個女生。
霍旖然有些奇怪，還以為走錯教室了，拉住孟荞讓她先別進去，自己翻開吉他社的Q.Q群看了一眼。
孟荞從來不玩Q.Q，她自然不指望孟荞。
沒想到一點進Q.Q群，一條群公告就自動跳了出來。
霍旖然這才發現，群裏昨晚就通知了：教學班的老師臨時要出差，這次的教學課由南野來代課，但是上課時間推遲了半個小時。
南、南野？！
霍旖然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哭喪着臉收起手機：“荞荞，完蛋了……”
孟荞正在漫無目的地在看玻璃牆上貼着的吉他社活動照片，聞言随口問了句：“怎麽了？”
“我今天只花了三分鐘化妝，太爛了，太難看了……”霍旖然根本按捺不住沖回寝室重新化個妝的沖動，“等會兒是南野來代課，他要是看到我這副近乎素顏的樣子，該怎麽辦啊……”
孟荞轉頭，皺了皺眉：“……南野？”
“對啊。”霍旖然把群裏的通知轉述給孟荞，放下琴包就往走廊折返回去，“你等等幫我占個位置好了，荞荞，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正好回去補個妝……”
孟荞拎起她的琴包，“我跟你一起回去。”
哪知，她們兩人剛走到電梯前，電梯門徐徐拉開，裏面站着的是單肩背着吉他包的瘦高少年。
南野靠在電梯壁上，劉海亂亂的，神色倦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甫一擡眼，他先是看見孟荞，随後目光落到她背着的兩個琴包上，忽地笑了笑。
“怎麽。”他似笑非笑，嘶啞裏混着濃濃倦意，“課還沒開始，這就走了？”
孟荞面無表情地側過了身，想讓南野過去。
南野一動未動，倒是站在他倆之間的霍旖然語無倫次先開了口。
“沒有沒有，不是要走！”她着急解釋，連忙推着孟荞往教室的方向走去，“——我們是剛到，剛到！”
都見到男神了，還回去補什麽妝，現在教室裏人少，正是下手好時機！
孟荞：“……”
怎麽回事啊這是。
她怎麽覺得被一路推着往前走的這個場面，還挺似曾相識的？
403是玻璃門，外面還延伸過去一排玻璃牆，能清清楚楚看見裏面的場景。
當然，隔音效果也不怎麽好。
三人組合詭異，就這麽一路安靜地走到了玻璃前。裏面坐着的三個女生顯然沒注意到外面，還在邊吃面包邊嘻嘻哈哈地聊天。
孟荞走在最前面，正把手搭在了玻璃門把手上，就聽見裏面幾個女生正聊到上周那個幸運29號。
“上周那個演奏會你們去了沒有？”
“嗯啊。”
“就是南神的那個即興伴奏，你們看了沒有？”說話的女生眉飛色舞，“抽到的那個29號，我的媽呀，本來上臺的時候我還覺得她長得挺好看的，怎麽一開口就……”
另一個女生笑個不停：“我只聽了兩句我就走了，哈哈哈哈哈哈，這也太難聽了趴！！！”
“不是，我就覺得奇怪了，知道自己唱的不好聽還上臺，而且還擺出那麽一副樣子，總感覺婊裏婊氣的。說不定她還覺得自己唱得巨他媽好聽，專門搞出這一出吸引南神的注意呢……”
“那她也太沒有自知之明了趴哈哈哈哈哈……心裏沒有一點逼數，要是換我唱這麽難聽，我根本不會踏進小劇去看吉他社的演出了，更何況還上臺去表演，哈哈哈哈哈哈……”
總之，也不知孟荞哪裏招惹到她們，這幾個女生越笑越歡，差不多把29號從唱歌水平到身材打扮全都diss了一遍。
孟荞手搭在門把手上，面無表情地聽着。
在她身後，霍旖然有些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反駁了一句：“覺得聽不下去就別聽呗。怎麽，聽個音樂都有優越感了，唱得不好的沒資格去看演出？”
孟荞沒接茬，手腕一壓，開門就要進去。
也就是那一瞬間。
一只手攔了過來。
少年的指尖冰涼，因為彈吉他的緣故，指尖覆着薄繭，膚色冷白。
搭在孟荞纖瘦的手腕上，顯得格外修長，骨節分明。
孟荞側眼看他。
南野笑了笑，将她的手從門把上移開，聲音裏有幾分冷意。
他的喉結動了動，蘊出三個沉啞而簡短的字——
“我來吧。”
孟荞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南野已經側身先行進去。
剛才還在不停叽叽喳喳的幾個女生轉臉看到南野本尊，猝不及防之間，被這近距離的美色一通暴擊。
只是，她們還沒來得及在心裏發出雞叫，少年已經把單肩背着的吉他甩了下來，神色漠然，猶有戾色。
他徑直看向其中一個還在啃面包的女生，語氣不耐。
“還吃呢？”南野冷笑着開口，“不好好練琴，在這裏聊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你們都吃撐了，還挺閑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