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動心
車廂裏萬籁俱寂。
整個世界似乎安靜了很久很久。
霍旖然終于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把音樂關了。
後排，顧淩從南野的腿上爬起來，臉上是想殺人的戾氣，氣壓很低。
霍旖然全程沒敢回頭，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得比空氣還稀薄。
後排那群男生們最會察言觀色，一時間也沒人敢開玩笑，誰也不敢往兩位少爺的槍口上撞去。
就這麽着，氣氛詭異又沉悶，大巴車停在了江陵山腳停車場。
江陵山其實不高，是大爺大媽們的晨練專屬地點。
這點高度在孟荞看來更是不算什麽。她今天甚至連運動鞋都沒穿，踩了雙涼快的拖鞋就來了。
……但壞就壞在，一下車，孟荞就發現自己來例假了。
孟荞的身體素質一向很好，但大姨媽卻是她一直以來的痛。
從小到大，她打針不哭，摔傷不哭，唯獨有幾次來大姨媽的時候，實在痛得不行，生理性掉過幾滴眼淚。
那幾回都快把俞書韻和孟葉君吓壞了。
小腹開始隐隐墜痛，孟荞感覺不太對勁，可以翻過這座矮矮的江陵山就可以到博物館了，她又有些不甘心。
痛感來得不算那麽強烈，孟荞在心裏思量了兩秒鐘，最終決定先到旁邊小店買個衛生巾墊一下，等挨到活動結束再回去吃止痛藥。
而霍旖然全身心都撲在大巴後座的男神團上，全程噤若寒蟬，沒敢多說一個字。
大巴在停車場緩緩停下，她“嗖”地一下蹿起來下了車，幾步就走到了很遠的樹蔭下。
孟荞到小店裏買好衛生巾才過來找她，還不忘調侃了一句：“怎麽不去搭讪你男神們？”
“算了……算了吧。”霍旖然連忙擺擺手，“男神只可遠觀不可亵玩，你見過哪個追星girl天天和追着偶像零距離接觸的嗎！那種是可惡的私生飯！我們要堅決抵制！”
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還不是因為她剛才闖了禍。
孟荞也沒戳穿她，只是反複品味着五個字：“……零距離接觸？”
霍旖然似乎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幾個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孟荞把包背到肩上，聳了聳肩，語氣十分的平靜：“我是叫你近距離接觸，可沒叫你零距離接觸啊。”
霍旖然：……？
萬萬沒想到，荞荞原來你是這樣的荞荞。
上山一路，還好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霍旖然今天精心打扮，接連不斷都有人上前搭讪。
法學院的那群人知道她觸了顧淩的黴頭，只敢偷看幾眼，文學院的幾個男生倒是過來說了幾句話，但是霍旖然一概都不太想理。
而素顏穿着T恤拖鞋的孟荞，全程就站在旁邊做了個背景板。
她一路越來越沉默，臉色越來越白，走路的速度也越來越慢，霍旖然心大，竟然也沒發覺什麽異樣。
一路上，她還在和孟荞抱怨剛才的尴尬一幕。
“啊荞荞怎麽辦啊，果然水星逆行點背到家啊，南野和顧淩現在肯定恨死我了，我就算去籃球場上給他們送清涼送了這麽久，他們肯定也會很讨厭我……”
孟荞：“……”
她沒說話，低着頭用手背擦了擦額上的虛汗，一言不發地跟在霍旖然後面，就聽着她一直絮絮叨叨不停。
——很奇怪，今天南野明明都看到自己了，但竟然也沒主動上來說什麽話。
大概是大少爺終于覺得沒什麽意思，不會再來晃悠找存在感了。
挺好的。
快到江陵山頂，路邊修了一個小憩亭。
霍旖然扭頭看身後，法學院的男生們說說笑笑走進去坐着休息，便拉着孟荞加快步子往前走，試圖和顧淩南野他們拉開一點距離。
否則，這兩個剛剛被得罪了徹底的大佬就跟在自己後頭，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墜痛感愈發強烈。
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腹部。
孟荞的衣服都被虛汗浸濕了。
她強忍着痛得想要自殺的沖動，死死咬着下唇，跟在霍旖然身後往前走去。
忍，再忍一下。
馬上就下山了，接着就是去博物館，到時候喝點熱水，歇一歇就好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
明明近在咫尺的山頂，卻像是遠在千裏之外。
孟荞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力氣漸漸流失，眼前也漸漸發白。
身體深處像是有絞肉機在不停地折磨着她，她的背漸漸彎了下去，一時間沒看清路，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啊！”
霍旖然被她撞了一下，下意識低呼一聲。
再轉頭看向孟荞，霍旖然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孟荞似乎很不對勁。
臉色蒼白，唇無血色，兩側頭發胡亂而随意地固定在耳後，冷白色的皮膚上全是虛汗，蜿蜒着已經被汗水浸濕的碎發。
霍旖然吓了一大跳：“荞荞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哪裏不舒服呀？！我們坐下休息一下吧？！”
同寝一年，因為孟荞每次都會提前先吃布洛芬止痛，所以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孟荞這個樣子。
霍旖然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山林空曠，很快就傳到了後面那群男生的耳朵裏。
南野戴着個口罩，正懶懶散散地跟在人群的最後，身邊是積極性比他高了一個八度的顧淩。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聽見前方女生的驚呼，他掀了掀眼皮，就聽見身前這一群男生笑嘻嘻地議論起來了。
“哎，這不是那個剛才放什麽幾把之歌的女生嗎？”
“哈哈哈哈哈，怎麽又開始叫起來了？看來今天是不徹底吸引到南爺和老大的關注就不罷休啊！”
“不是，我怎麽就感覺她還挺眼熟的……啊對了，她不就是那個每次都拿着小豬佩奇電風扇去籃球場送清涼的花癡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對對對，我也想起來了。看來其實早就演上了啊，不過今天這出——”
那人說到這裏就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因為南野一把拉下了口罩固定在下巴上，面色不郁，直接伸手撥開一群人。
“讓開。我去看看。”
孟荞只覺得眼前由白轉黑，腦袋嗡嗡作響。
霍旖然在身邊說什麽她也聽不到了。
這段時間不是她的period，她又怎麽可能知道姨媽竟然提前到今天來了？
早知道的昨天吃一包布洛芬今天再出門，就不會出現這檔子意外了。
現在在這景區郊外，又哪裏找得到藥店。
她摸索着坐在青石板路上，心裏告訴自己緩緩就好。
這樣的痛楚算不得是最嚴重的那種，還不至于生理性落淚，只是因為爬山所以一時緩不過來而已。
霍旖然也緊張地在一旁坐了下來，在包裏翻找了一下，沒帶熱水，卻意外地竟然在角落裏找到一個暖寶寶。
現在是九月底，天氣不冷，但孟荞的手腳已然十分冰涼。
她心裏早就猜出孟荞這是什麽狀況，直接撕了包裝，隔着衣服把暖寶寶貼在孟荞的肚子上。
“吶，你先休息一下，我沒有熱水，堅持走到博物館肯定就有了。”
孟荞的唇又幹又白，虛弱地點了點頭，低聲說：“謝謝你。”
“謝什麽謝啊。”霍旖然有些自責，“剛才都是我不好，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根本沒注意到你不舒服。荞荞，你是不是痛了很久了啊，你幹嘛不跟我說？”
孟荞沉默了半天，遞給她一句“沒事的”。
霍旖然又關切地問了她幾句，輕輕拍了拍孟荞的背，讓對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會兒。
她正預坐下，一擡眼，卻看到長腿瘦高的少年從十幾米外大踏步走上了青石板臺階。
下巴上勾着一只黑色的口罩，黑色鴨舌帽下露出幾截淩亂的劉海，覆在那兩道壓得很深的雙眼皮上。
霍旖然愣了愣，下意識就摟着孟荞想往旁邊挪一挪，讓他先過去。
哪知南野竟然就在她面前停下來。
霍旖然吓了一跳，這回連對方的顏都沒心思舔了，頭也沒敢擡，哭喪着臉道——
“我錯了，剛才真的是我的錯，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南神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如果要算賬的話也等會兒好嗎，現在我朋友身體有些不舒服，等她緩過來再說……”
霍旖然正想長篇大論得渲染一番眼下的狀況如何緊急，就聽見少年不耐煩地開口，語氣凜寒，打斷她。
“她怎麽了？”
霍旖然沒想到南野竟然主動問起，連忙添油加醋道：“我朋友從小身體不太好，是舊疾，老毛病了，走兩步就喘。休息一下就好了，南神如果你有熱水，不介意的話，可以借她喝兩口嗎，喝一下就會好很多……”
“舊疾？”
南野怔了一下，想起什麽，心裏一沉。
他之前還和孟荞打過籃球，難道那時候她其實就……
他的目光轉落到孟荞身上，雖然面上沒有顯露什麽，但語氣還是透露出幾分關切與擔憂。
“你有什麽毛病？”
就聽見低着頭捧着肚子的少女虛弱開口，沒好氣地砸給他三個字——
“大姨媽。”
-她的老毛病犯了。
-她有什麽毛病？
南人你這樣真的追不到你老婆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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