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初到北狄 (1)
齊月盈:“......”
洛修:“......”
好吧,這種事在皇族并不稀罕,但是誰像納西這樣大咧咧的說出來啊?
這是弑父叛國?還是早就和凡爾汗王商量好了,裏應外合?
納西撐着自己的額頭,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一堆他們烏圖王族的秘辛。
他漢話說的一般,偶爾夾雜西域話,齊月盈與洛修聽得滿臉麻木,還無法打斷他。
總之,最後大概的意思就是,烏圖老國王不是人,他們王族除了納西本人,其餘的也都不是東西,他們全都欺負他,侮辱他,他明明是個王子,可是從小到大過的卻是比乞丐還不如,他恨他們,恨的剝了他們的皮,把他們的血肉喂給了豬狗.......
而且納西還不是說狠話哦,他是真的這麽做了。
齊月盈:“......”
洛修:“......”
好吧,這個納西看起來挺老實的,沒想到是個這麽狠的角色。
等到納西終于絮叨完了,他卻一頭栽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于是正事談不成了,只能等納西醒過來。
納西酒量還是不錯的,他晚宴的時候就醒了過來,還給齊月盈他們道歉來着。
齊月盈不計價這些,她只想快點說正題。
于是她把之前烏圖國王要求她準備的珍寶,也就是那顆糊弄事的夜明珠送給了納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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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西直接說,“不用不用。這件事原本就是老東西使壞,讓皇貴妃白跑這一趟,我的心中已經過意不過去了。禮物就不要了,但荼蘼花的種子我會給你的。
把所有庫存的都給你。另外汗王還吩咐了,說把神樹去年新長出來的一棵小樹苗也給你帶回去,再送你一個專門負責照料小樹苗的花匠,他懂得神樹的一切習性,雖然不知道大周的水土能不能種活它,但總要試試。如果你回去之後,荼蘼花的種子不夠用,沒關系,明年再派人來,等結了新的種子,我還派人給你送過去。不用謝我,這都是汗王的意思。”
洛修聽着覺得非常奇怪,他警覺的問,“敢問汗王為什麽要對我們這麽好?”
“因為汗王喜歡和大周交好,他不像老東西那麽蠢。”納西說的很正經,洛修卻不信。
洛修又問他,“那敢問之前老國王為什麽會提那樣的要求,一定要皇貴妃親自來?”
“這個......那老東西已經死了,不然我還能幫你問問他。不過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了。”納西友善的笑笑,可是齊月盈卻覺得他的目光閃爍,好似在隐瞞什麽。
洛修從納西這裏問不出什麽,但是他心裏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回去之後,洛修對齊月盈說,“你不覺得那個凡爾汗王很古怪嗎?他明明可以趁這個機會,獅子大開口,和大周要諸多好處,可是他卻什麽都不要,白白把東西送給我們,還送一棵樹苗,一個花匠,如此的妥帖周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齊月盈心中倒是有另外一番猜想。
她早就在哈奇斯的口中聽說過這位凡爾汗王,當時她對他的身份就有了大致的猜測,只是無從證實。如果,假如,這位凡爾汗王真的就是元冽,那麽一切似乎就解釋的通了。
凡爾汗王正在西域蕩平諸國,烏圖國王與他自然是你死我活的關系。
為了對付凡爾汗王,烏圖國王肯定會想盡辦法尋找他的弱點。
而元冽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他唯一的弱點,大概,就是對她的那份情誼了。所以他才會通過哈奇斯給她送生辰賀禮,給她送月輪,種種跡象都表明,他仍舊牽挂着她。
如果這些被烏圖國王提前知道了的話,在正面不敵凡爾汗王之後,烏圖國王必然會想辦法威脅凡爾汗王,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可她是大周的皇貴妃,并不是什麽可以随意被抓來烏圖的人質。
于是來自西域的法顯禪師就出現在了京都,而在他出現後不久,齊昇便殘毒複發了,雖然還不清楚法顯禪師究竟是怎麽做到的,但他确實做到了。
然後法顯禪師又用荼蘼花的種子救了齊昇,再然後把她這個皇貴妃引來了烏圖。
而烏圖國王做的這一切,被元冽知曉了,所以元冽加緊了戰事,還在敦煌用巨石攔路,讓了空大師想盡辦法拖住她,待到元冽徹底攻破烏圖之後,了空大師才說,她可以上路了,并且保證後續會順利無比,心願得償。
所以她到了烏圖之後,會有衛隊首領專門等待那裏,手中還有她的小象,那小象上的她顯得比現在小上一些.......因為十歲之後,元冽就再沒見過她。他所畫的那幅小象,其實是他想象中的,她現在的樣子。
但如果凡爾汗王真的是元冽,她人都已經到了烏圖,為什麽他不肯出來與她相見呢?
或許,他有他的顧慮,或許,他有他的苦衷。
但也可能,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無論如何,納西說的是對的,她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這些猜測她始終放在心裏,不好拿出來與洛修說,于是她只能裝作不在意。
她對洛修說,“我覺得歸途中,或許還會有麻煩。納西給的荼蘼花種足夠多,堪稱綽綽有餘了,所以我準備把它們分成三份,派三支小隊,分別裝扮成商隊,走不通的路線護送回大周。我們這個四千餘人的隊伍實在是太顯眼了,若有心人在路上伏擊,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們。伏擊我們不怕,但我怕的是荼蘼花種出意外,我們千辛萬苦才得到它,總不能功虧一篑。”
洛修點頭,“你的顧慮是對的。這樣安排很好。”
于是洛修第二天就按照齊月盈吩咐的那樣,将花種分為三份,從四千人的隊伍中,抽調了一千五百人出來,然後再将這一千五百人分成三個小隊,分別裝扮成商旅,沿着三條不同的路線,奔赴大周。
齊月盈與洛修又在烏圖停留了兩天,納西熱情的招待了他們,并且還帶着他們去看了那棵神樹。
神樹長在一個山谷中,周圍都是重兵把守,原本除了烏圖王室的人,沒人能靠近這裏。
現在烏圖國做主的人是納西,所以齊月盈他們想來參觀就很容易了。
齊月盈才一進到這山谷中,就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其實世間叫做荼靡的花,有好幾種,她以前還見過一種小小的,可以種在花盆裏的荼蘼花,那花是白色的,花瓣繁複,也很漂亮,但是那和眼前這棵神樹上盛開的荼蘼花完全不同。
這神樹看樣子大概有幾百歲了,它的樹幹和藤蔓遍布整座山谷,舉目望去都是它。
齊月盈原本以為,這神樹應該是一棵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可是沒想到它竟然更像是......像是一株古藤。
很奇怪,帶着詭異,帶着神性,它的枝幹或者說,藤蔓,全都是糾纏在一起的,每一根都有兩個人加起來那麽粗,它的葉子是深綠色的,葉片窄小,但是花朵卻很大,像是紫藤花,但形狀又與紫藤花不同。
齊月盈走入那如瀑布般的紫色花海中,覺得這樣的美景簡直令人窒息。
難怪它被烏圖封為神樹,這樣的生靈,怕不是已經成精了吧?
納西對齊月盈說,這棵神樹,早在烏圖國建國之前就存在了,它到底多少歲了不得而知,它是傳說中護佑着烏圖的存在,所以才被尊為神樹。
齊月盈感嘆了一番。
他們在納西熱情的招待下,又在烏圖逗留了兩日,然後便啓程回大周了。
納西想要派兵護送齊月盈,但是洛修婉拒了。畢竟在他看來,烏圖國上下都很古怪,他實在是信不過他們,盡管他們看起來毫無惡意。
回去的途中,齊月盈的心情比來時輕松了不少,那種火急火燎想要快點拿到荼蘼花種的心情已經消失不見。
現在只要再平安回到大周,她就此行圓滿了。
再次在沙漠中行進了二十多天,他們終于靠近了大周的邊境,據向導說,再走兩三天,就能到達敦煌了。
齊月盈歸鄉心切,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就回到大周,回到京都。她好想父母和兩個弟弟,這一走,她都多半年沒見到他們了。
這次他們在路上抓緊點時間,或許能夠在大雪封山之前穿越祁連山,那樣就不會再耽擱幾個月了。
她打算的這麽好,可惜老天卻偏偏不随人願。
沙漠中,危機突然而至。
夜晚的天幕被烏雲遮住了,一顆星星都沒有。
齊月盈他們駐紮的營地周圍燃燒着熊熊火把。
忽然,四面八方有滾滾沙塵升起。
所有親衛立刻警覺起來。
洛修拉着齊月盈的手腕,把她護在自己的身側。
她的心髒瞬間繃緊,“是......是風暴嗎?”不然怎麽揚起那麽多的飛沙?
洛修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峻嚴酷,“不是!是伏兵,有人埋伏了大批的伏兵,現在我們被包圍了!”
伏兵靠近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沙漠中跑馬是很不現實的事,所以那些人全都是靠着雙腿,急速朝着他們奔襲而來。
夜太黑,齊月盈看不清那些來攻擊他們的伏兵到底有多少,但可以确定的是,對方的人數是他們的數倍。
除了北狄,她想不出還有什麽人能悄無聲息的調動這麽多伏兵,提前在沙漠中埋伏,為的就是要她的命!
雙方很快短兵相接。厮殺聲,刀箭碰撞聲,不絕于耳。
雙方人數懸殊差距過大,洛修從一開始就沒有戀戰的打算,他指揮着親衛們,不斷的變換陣型,企圖帶着齊月盈殺出一條血路先逃出這個包圍圈。
這樣混亂的局面中,齊月盈只能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不拖洛修的後腿。
但這次的伏兵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殺她。
她冷靜觀察後發現,好幾次對方明明可以先殺掉洛修,可是卻都放棄了那樣的機會,目标明确的只是為了殺她。
想要沖出去似乎是不可能了。
齊月盈心頭劃過絕望,她該不會真的要葬身在茫茫沙漠中了吧?
那樣她的父母該有多傷心?她還沒忘記臨行前,周氏對她說的那些話。如果她死在這裏,豈不是讓父母九泉之下也于心難安?
洛修從始至終都牢牢攥着她的手腕,從來沒有與她分開半步。
有好幾次,他甚至是在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抵擋刀劍。
眼看着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她忽然就落下淚來,她不想讓他死在這裏,如果要死,死她一個就夠了。
“洛修!你放開我!他們要殺的是我,你快走!自己逃!”她說着,就要抽出被他攥着的手腕。
“閉嘴!想你死,他們就先要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說着,洛修的長刀直接斬斷了一名敵軍的手臂。
轉機也在這一刻到來。
他們的前方,後方,都湧現出大片大片滾滾的煙塵!
原本想殺她的伏兵,被前後來的援軍包圍了,她猜也猜的到,前面來的援軍是齊家軍,是父親派人在邊境這裏等着接應她的。
而後面的援軍,則應該是烏圖士兵,她婉拒了他們護送的好意,他們便遠遠的墜在他們身後,暗中護送。
現在她這一行人忽然遭遇伏擊,前後的援軍幾乎是同時趕到,齊月盈幾乎喜極而泣!
幾方人馬混戰在一起,打的昏天暗地,黃沙滾滾。
但齊月盈還沒來得及脫險,更大的危機再次降臨,這次大概是真的天要亡她。
肆虐的沙暴平地而起,原本就陰沉沉的夜幕忽然電閃雷鳴。
飛沙走石瞬間将打鬥中的一萬多人吞噬。
危及之中,一名敵軍提刀朝着齊月盈的胸口刺過去。
洛修一時情急,朝着齊月盈猛/撲/過去,他抱着她摔倒在地,在漫天黃沙走石間摔出很遠,一直滾下沙丘......
齊月盈閉着眼,什麽都來不及反應,只覺得後腦一陣劇痛,她好像磕在了石頭上。
再然後,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世界徹底安靜了下來。
......
寂靜悠遠的草原深處,罕達克山像是最勇猛的武士一般,堅定威猛的守護着腳下藍色的家園。
水草豐美的季節裏,慈木卓爾河猶如母親一般,哺育着這片草原上的萬千生靈。
草原上本來沒有路,但是經過的人多了,漸漸也就踩出了一條條彎彎曲曲的路,它們從罕達克山的背後延伸出來,與天際連接在一起,一陣微風吹過牧草,隐沒在草叢中的黃羊群依稀可見。
啪啪——
這響聲,像是趕車的漢子抽在馬背上的聲音。
搖搖晃晃的馬車中,齊月盈微微蹙起了眉頭。
一只修長如玉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她緩緩的睜開眼,就見到洛修正關切的望着她。
見她睜開眼,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他俯身,在她的眼睛上吻了吻,疼惜的不行。
“洛修,我們......在哪兒?”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了漫天的黃沙中,最後護着她的人是他,而她好像磕到了頭。
“我們被沙暴吹走了。和親衛隊失散了。當時你昏迷不醒,我也迷了路,我背着你走了很遠,然後才發覺我們已經進入了北狄人的領地。恰巧當時有一個北狄人的商隊經過,我就請求他們帶我們一程。現在,我們已經在罕達克山腳下了。”
洛修簡單和她說明眼下的情況。
北狄?罕達克山?
齊月盈一下子睜圓了眼睛,緊張的不行。她居然跑到了北狄人的地盤?
她拉着他的袖子,“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怎麽才能回大周?”對于她而言,北狄人的地盤,無異于龍潭虎穴。如果北狄人抓了她,會怎麽威脅齊昇?到那個時候,她真是情願一死也不願意受辱。
洛修見她驚慌,趕忙安慰她,“別怕,我會把你平安送回大周的。我會北狄語,我早年間,也在北狄,南夷,西域,都各自經營了一些勢力。不會有事的,我們就僞裝成北狄人,不會別識破的,你信我,一切都有我。”
齊月盈原本是有許許多多的緊張和不安的,但是在經歷了這麽多之後,她對洛修的信任達到了一個新的頂點。所以哪怕明知道事情不會像他說的那麽樂觀,但她也仍舊是被他安撫住了。
他扶着她做起來,馬車依舊颠簸,他有些擔心的扶着她的頭,“這樣會不會暈?你傷到了後腦,我就怕你腦子裏有淤血。”
齊月盈一開始有一點暈,但是在适應了一下之後,覺得好了很多,然後她試着活動了一下筋骨,發覺并沒有什麽異常。
于是她也開始安撫他,“我沒事。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有得道高僧為我批命,說我貴不可言,逢兇化吉,遇難成祥。你看我果然沒事吧。”
洛修見她還在安慰他,心裏頓時柔軟酸澀的不成樣子。明明她怕的要死,可是卻還在照顧他的情緒。真傻。
洛修将她抱進懷裏,“嗯,你是小福星,有你在,我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然後齊月盈便開始檢查他身上的那些傷口,在确認他所有的傷口都已經包紮好,并無大礙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所以,我已經昏迷五天了?我們現在是在北狄人的商隊裏?”
洛修點頭,“是,我對他們說,我們是夫妻,去西域是為了做生意,結果遇到了沙暴,所以才和自己的隊伍失散。”
“那我們接下來要往哪裏走?”
“跟着他們,繞過西域王廷的範圍,一直走到草原腹地,從喀忘斯河一路向南,回到大周。”洛修簡單的給她講解了一下路線,然後又道,“我已經拜托商隊的人送出消息去了,很快我的人會來接應咱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三個月後,我們就能回到大周。”
齊月盈聞言點頭,但同時心也漸漸的沉了下去。
三個月,何其漫長。
更加可怕的是,她将在這三個月中,身陷敵營,沒有親人,沒有親衛,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洛修。
而洛修,他真的完全可靠嗎?
或許他對她的心是真的,但是在絕對的政/治利益面前呢?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貴妃,她沒了承恩伯府的強勢保護,可以說,現在的她,已經完全落在他的掌中,但凡他起一絲邪念,等待她的,都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一股冰寒刺骨的冷從她的腳底升起。
但她卻沖他露出了一個堪稱溫暖的微笑,“這幾天辛苦你了,你一直照顧我,一直都沒睡好吧?現在我醒了,我守着你,你睡一會兒吧。”
洛修并未察覺到齊月盈那些不安的小心思,他只是單純的以為,她在關心他。
于是他笑着說,“我不累,你醒過來了,我這顆心就放下了。”
此時天快黑了,商隊找了一個河邊的位置駐紮下來,搭起了帳篷。
洛修引着齊月盈去認識商隊的主人。
齊月盈原本還有些擔心,“我不會說北狄話啊,萬一被他們發覺我是漢人,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很多北狄男子娶的都是漢族女人。”只不過多是強搶過來的,在北狄,女人是一種很寶貴的資源,北狄觊觎大周的疆土多年,又怎麽會放過大周的女人?
但這些就不必跟齊月盈說了,否則她只會更加害怕。
齊月盈乖巧的點頭,并不多問。
出乎意料的,商隊的主人是個非常善良豪爽的北狄漢子,他一點都沒有因為齊月盈是漢人而詫異,反而還用北狄話說了一番關心問候的話。
她聽不懂,只要微笑就好。
打過招呼之後,洛修就帶着齊月盈告辭了。
回到了他們的帳篷,齊月盈發現這裏竟然并不簡陋,地上鋪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木床/上還放着兩床嶄新的厚實棉被。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桌子,一架屏風,以及,一個熱騰騰的,盛滿了水的浴桶。
這些本不算什麽,可這裏是北狄啊,這不過是個行進中的商隊。他們只是被這商隊順手搭救,人家就給他們提供了如此好的帳篷器物?
齊月盈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安。就像洛修在西域時說過的那樣,事出反常必有妖。
洛修見她愣着發呆,就在後面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半抱在懷中,“怎麽了?”
“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安。商隊主人給咱們的待遇未免太好了。”
洛修失笑,“這不算什麽,我給了他銀子的。你昏迷了好幾天,一定想沐浴了吧?快去吧,只是這裏沒有婢女,只有我能服侍你了。”
齊月盈的臉瞬間紅透,“你......我不用你服侍。你出去等,我自己洗。”
洛修耍賴,“可是我們是‘夫妻’啊,你沐浴我還要躲出去,會讓別人懷疑的。你也不想節外生枝的對不對?”
“那,那你躲到屏風後面,不許回頭,不許偷看,不然.......”
他的唇貼在她的側臉,若有似無的觸碰她,“不然怎麽樣?”
“不然我就咬你!”
奶兇奶兇的說完,她将他推到屏風後,想想不放心,想蒙住他的眼睛,可是一時間又找不到帕子,最後只能解下自己腰間系着的汗巾給他蒙上。
洛修非常配合,整個過程一點都沒反抗。
蒙上了他的眼睛後,他還很得寸進尺的問,“只蒙眼睛不夠吧?要不要把我的手腳也捆上?就用我的腰帶好不好?”
“不好!”她憤憤的嗔他,如果不是真的很想沐浴,她真是情願忍着,也不想他這樣逗她。實在是太可惡了。她覺得到了草原上以後,洛修也變得不一樣了,他好像從君子變成了狼,那種骨子裏的野性終于掙脫了環境的束縛,開始不受控制的散發出來。
齊月盈去洗了,洛修守在屏風之後,心猿意馬。
其實不蒙上眼睛還好,一旦蒙上眼睛,他的聽覺就更敏銳了,現在光是聽着她撩動的水聲,他都覺得自己快要燒着了。
可是能怎麽辦呢?
忍吧。
哎,這種煎熬真是不知道哪一天是個頭。
他開始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把腦海中幻想的那些與齊月盈沐浴相關的畫面全從腦子裏甩出去。
他開始想在北狄的路程安排,努力推敲每個細節,每個意外。他要萬無一失的把她送回大周,他不能允許她出現任何的意外。
天知道她昏迷不醒的這幾天,他有多難熬?她要是再不醒,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瘋掉。
半個時辰後,齊月盈終于洗完了,整個帳篷內都充斥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那種醉人的馨香。
她換上了洛修為她準備好的北狄女子的衣服,然後走到他的身邊,把蒙着他眼睛的汗巾解了下來。
“你要不要也洗一下?讓他們給你換點水。”她的臉上紅撲撲的,也不知是被熱水泡的,還是羞的。
“不用了,這裏不比大周,燒水并不方便,我用你剩下的水就好。”
齊月盈頓時覺得臉上更紅了,她覺得這樣不太好,可是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洛修居然還繼續逗她,他把汗巾給她蒙上了。
齊月盈氣的跺腳,“你蒙我幹什麽?我又不會偷看你?”
“這樣才公平啊。再說你怎麽保證你不會偷看?我也生的花容月貌好不好?你見過這世間有比我更好看的男子嗎?”
洛修含着笑意的聲音理直氣壯。
齊月盈真是又羞又惱,她是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但是卻見過和他不相上下的啊,比如元冽,比如她爹齊昇,比如她兩個弟弟.......
“洛掌印,想不到你竟如此自戀。哼!”
她也不掙紮了,蒙就蒙吧,她才不在乎呢。
洛修卻直接打橫将她抱了起來。
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她變得格外緊張,“你,你幹什麽?”
“地上涼,我可舍不得我的小月亮站在地上涼了腳。去被窩裏躺着等我吧。”最後那句,他說的格外放肆,那其中的意味簡直不言自明。
齊月盈羞的都快變成一只煮熟的蝦了,她不再吭聲,任憑他把她安放在了被窩裏。
耳邊傳來了他解下腰帶的聲音,然後是進入水中的聲音.......
原來蒙上眼睛之後,聽覺會如此敏銳嗎?腦海裏還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那這麽說,剛剛她洗的時候,洛修豈不是也是這種感受?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然後又發覺自己的頭發還沒幹,又坐起身,可是剛剛她找了找,沒找到擦頭發的帕子,現在怎麽辦?
她不想弄濕被子,索性坐到了床邊,把還濕着的頭發攏到身前。
就這樣等它自己幹了吧。
洛修洗的比她快,換好衣服之後,他從屏風後走出來,卻見她坐在床邊。
“怎麽不躺着?”
“怕頭發弄濕被褥。”
洛修心裏一酸,随即解下蒙着她的汗巾,又從床底的一個暗格裏,取出了兩條帕子。原本他是想等他洗完,再幫她擦頭發的。讓她進被子是怕她着涼。
被褥濕了不要緊,他可以讓他們換。可是他卻沒想到齊月盈不會這麽想。
她是天之驕女,何曾這樣小心謹慎過?
終究不過是因為這裏不是大周,這裏沒有她的親衛,這裏是北狄,她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所以才會這樣。
洛修也不再多言,而是坐在床邊,幫她擦拭頭發。有些話,他無法直言,只能憋在心裏。
齊月盈也拿過另一塊帕子,幫他擦着濕漉漉的頭發。
靜默無言間,兩人互相幫對方擦着頭發,這場面竟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月盈,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對歷經歲月,卻仍舊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
他手中握着她半幹的發梢,眼眸溫柔的望着她。
齊月盈一愣,随後笑道,“是有點像。”
“那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問完之後,他才覺得緊張。
可既然話已經出口,他還是堅定堅持的看着她,希望他能給個明确的答案。
齊月盈握着手中的帕子,漸漸的停下了動作。
氣氛一瞬間變得緊繃壓抑起來。這個問題太過現實,幾乎每次稍微觸及,便會如冷水澆頭,讓原本炙熱的情感瞬間涼透。
這次她沒有回避,而是直視着他的目光問,“你想聽真話?”
真話,就意味着殘忍。
洛修幾乎下意識就想搖頭,他不想聽了,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任何殘忍冰冷的真話。如果她不說破,他還可以自欺欺人的騙自己,他還可以抱着那絲僥幸去努力。
他後悔了,他想阻止她開口。或許他根本不應該問,他應該直接把她留下,藏起來。現在她身在北狄,齊昇的勢力找不到她,只要他不把她送回大周,她就可以永遠是他的了!
或許,或許一開始她會恨他,可是他可以求得她的原諒,女子心軟,一年不行,他就求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和她磨,他會寵她,他會愛她,他會把所有的一切都給她.......或許她就原諒了他呢,或許她給他生下幾個孩子之後,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呢?許多北狄人搶來的漢族女子,不都是這樣嗎?
女人心中孩子最重,她們會屈服于命運的......
齊月盈察覺到他的目光變得幽深可怕,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但她只是莫名覺得緊張。
于是她開始回答他的問題,她知道,她必須要好好回答,必須安撫他的情緒,現在她是絕對弱勢的處境,她不能刺激他,不能激怒他,甚至不能敷衍他。
他太過聰明,只要她的回答中,有一絲敷衍逃避的成分,他就會失望,然後事情很有可能朝着她最不願意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握着他的手,“洛修,你問我願不願嫁給你,其實你心裏早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洛修唇角微抿,眼神變得更幽深了。
“如果抛開彼此的身份,只看你這個人,我是願意的,否則,我也不會同你這樣親密無間了,我喜歡你,如同你喜歡我一樣。”
此言一出,洛修緊抿的唇角緩緩放松了,原本幽深的眼神也不再那麽危險。
齊月盈繼續道,“可現實卻是,我們無法抛開彼此的身份地位。權勢之于男人,是比性命尊嚴還要重要的東西,或許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但你是這樣想的,否則,你也不會卧薪嘗膽,忍辱負重,頂着一個宦官的身份,做了十年掌印,我說的對不對?”
他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兩分力道,可是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這等同于是默認了。
“而你那麽聰明,你也肯定早就看透了我父親為什麽要我做皇貴妃。天下将亂,群雄并起,鹿死誰手猶未可知,現在你我都不能抛下各自的身份,這盤棋還要繼續走下去,所以我願意嫁給你,但因為身份和利益的原因,現在,以及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這都是不可能的。”
洛修的眼中浮起一層水光,他仿佛一個固執的孩子,明知不可能,也一定要問出一個他想要的答案,“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洛掌印,而你不再是皇貴妃呢?你會嫁給我嗎?”
她笑着在他的鼻尖輕點了一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雖然是我心上的如意郎君,可若真想娶到我,還是要我父親點頭的。所以,你有把握打動我父親,讓他把我嫁給你嗎?”
他抱她擁入懷中,“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一定會傾盡所有,不惜一切,哪怕一步一叩首的去求,也要讓岳父老泰山同意把你嫁給我。”他的聲音溫柔無限,好像對那一天自信十足。
齊月盈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甜言蜜語,唇角忍不住揚起。
可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已經化為一片空寂冷冽。齊昇不會把她嫁給他的,無論他用什麽手段,齊昇都不會答應,現在不會,将來不會,永遠,都不會......
一轉眼,又到了八月十五這日。
這一天,洛修特意讓商隊的人給她準備了漂亮的北狄服飾,她不會梳北狄式樣的發式,他便親自動手,幫她在兩鬓各編了十幾條小辮子,小花辮子中,還穿插着七彩的絨線,看起來俏麗又妩媚。
他把這些小辮子又編成了兩條長長的大辮子,分別垂在她的胸前。
最後,他給她的額間系了一個綠松石雕琢而成的新月墜飾,齊月盈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覺得有幾分新奇。
“北狄這邊的姑娘過生辰,要這樣打扮嗎?”
她微笑着問。
洛修點頭,“都會穿上他們最美的衣服,在家人的祝福陪伴下過生辰。現在條件簡陋,委屈你了。”
“不委屈。要知道我們是在逃亡啊,誰家逃亡還能過生辰的?我已經很滿足了啊。”她嘴上這樣說着,可是其實心裏很焦急,商隊行進的速度并不慢,但她還是每天都盼着時間能夠過的更快一點,她想快點回到大周。她在沙漠風暴中失蹤,或許父母現在認為她遭遇了不測,他們不知道難過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