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二回』離騷?
? 接連幾日路途颠簸,又繃了一整天的神經,蕪姜也很倦憊了。浴盆裏袅袅水霧熏得人筋骨舒軟,她把自己褪幹淨,修長雙腿跨進水裏,然後将一頭烏亮的長發散下來。
薄紗屏風在燈火搖曳中映出倩影,将少女纖瘦而飽滿的矛盾勾勒。她的嬌美盈盈顫顫,手指兒捂在桃尖,撩水在上頭輕潑。他在屏風外看見,怎生忽然想起來一句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莫名就有些移不開眼神,想看她怎樣繼續。
好整以暇地持劍走過去,聽她戲水叮咚。
暖水催人昏倦,蕪姜洗完澡站起來擦身子,準備上床去睡覺。
才沾過水的身條兒濕漉打滑,後腰凹下去一彎美麗曲線,沿着臀兒迎出來。那水珠子便順着凹線蜿蜒,咕嚕一聲落進了水裏。
他的世界裏便只剩下那一聲,繞過屏風無聲地踅了進去。
蕪姜正要取衣裳,怎麽手才探到身後,忽而那衣裳卻自己送到了跟前。心神驀地一凜,看到一柄冷劍挑着她的小衫,那持劍的手腕上一串黑亮佛珠環繞,頓時羞憤得抓過衣裳就喊:“來人啊,救——”
然而呼叫聲還未及出口,他已用劍柄在她的喉間一頂,嗓音冷鸷得滲人:“膽敢叫出聲,現在就弄了你!”
身量清勁而颀長,穿一襲暗黑藍雲紋底長袍,墨發用玉冠高束着,兩鬓各垂下一縷青絲,英俊得不成樣。鳳眸灼灼地盯着她,并不說殺她,只威脅要“弄”。他若說殺她,她反而還不怕,但他說弄,她便氣羞起來,想叫他死。
蕪姜喊不出聲,磨着唇齒低聲罵:“霪賊,周圍都是暗哨,誰人放了你進來?”
到底是有多恨他?這會兒氣得胸口起伏,小梨兒都遮不住椿光。他看着她的形狀,發現真的又大了。這個十四歲的小丫頭。
想起從前在清水河邊、在她閨房裏那些或真或假的親密,莫名亦有些窘,俊容微暈開一抹紅。但語氣還是冷冰冰的:“這大梁京都,只有我蕭孑不想去的地方,就沒有我進不來的。”
說着劍梢一挑,把蕪姜垂在胸前的長發撥去她肩後。
荭荭沒了遮擋,被他看得更清楚了。她才恍然間明白他在打量什麽,怎麽世上會有這樣無恥的人呢。低頭一看,氣得用衫子嚴嚴包住。然而衫子太小,藏了這兒,底下的又被他看見。她不自覺地順勢瞥一眼,發現他那裏竟也在悄悄變化。都說了要把前程往事忘盡,忽然卻又想起來他走之前,在閨房裏壓着自己時那裏的嚣張。
蕪姜的臉羞紅得不像樣,龇着牙命令蕭孑:“蕭狗,再看挖了你眼睛,快給我閉上!”
蕭孑自然也覺察了尴尬的變化,但此刻目下的場景熟悉,空氣中充斥的味道也熟悉,他亦想起了從前,那些與她不情不願地膩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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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孑一把拖進了清寬的懷抱:“可惡,惹我很好玩是嚒?白天被你頻頻得意了,我說過總會讓你後悔!”說着大掌扣住蕪姜的臀,把她從水裏打撈起來,健步往床邊抱去。
他走路生風,蕪姜的身子不時碰到他那裏的硬,擡頭看他蹙着眉宇的冷俊的臉龐,心裏就都是怨與氣……還很緊張。掙紮着去抓他的臉:“放開我,不是當我死了嗎?與我不熟不識,你還來找我幹嘛?滾去當你的驸馬吧,撒謊成性的混蛋,那六公主多美麗!”
小嘴兒咄咄逼人,一字一句都挑他的刺,不容人好過。蕭孑懊惱地把蕪姜手指咬住:“去他個驸馬,老子說的是你!自找輕賤是麽?誰得了你母妃的屍身,你就肯服侍誰。給我不肯,給那個皇帝就肯了?”
說着把蕪姜往床上一摔,解下腰帶綁住她的手,用力摁去頭頂,一口含住了她的唇。
“唔……”蕪姜被力道箍得忍不住往前挺,他就去揉她嬌迎的梨子。剛才看了她一晚上,天曉得心裏到底有多蠢蠢欲動。哄不聽,再繼續惹他的話,那便幹脆要了她。女人的第一次總是痛得刻骨銘心,就讓她記住他給的痛吧,嘗過了就會惦記,看她今後還怎麽與他犟,還怎麽不理他!
蕭孑欺負着蕪姜的嘴兒,霸道又用力。蕪姜亂搖着頭,不肯與他好。他這會兒弄了她,過不了多久又要和那個公主洞房花燭,世上怎會有這樣可恨的男人呢,一邊答應了娶別的女人,一邊又繼續三番五次地欺侮她。
武将的身軀堅硬有力,蕪姜被蕭孑軋得動彈不得,只是竭力推擋着:“恬不知恥,你以大欺小……嗯……你要是敢繼續,我就真的殺了你!”
少女嘤嗚喘息,若有似無,話不成句。
慕容煜手下的侍衛從門口路過,不放心,噓聲探問:“小蕪姜,你在裏頭幹嘛?”
蕪姜正準備喊,胸口卻忽然一痛,看見蕭孑噙住了她的荭荭:“不要出聲,你若出聲,我就進去了!”
最是女子經絡敏感之處,她痛得皺眉,身子都弓了起來。這一貼近,忽而發現他的嚣張竟已正正地抵在她那裏,隔着素白中褲窺見裏頭難以比量的龐然,像随時蓄勢待發。阿青阿白不要臉皮,蕪姜已經被迫聽了不少的羞恥,曉得了男人和女人的那些進進出出,心裏頓時覺得肮髒得不行。
只得忍着羞辱,對着門口道:“沒事兒,我打死了一只蟑螂。你別杵在外頭,一會兒你主子又該多疑了。”
自從蕪姜到了炀王府,慕容煜已經甚久不罰手下們吃奇葩怪食。侍衛們私下裏對蕪姜頗多照拂,不過都得背着慕容煜。那家夥心眼兒比針尖還細,他自己可以随便懲罰蕪姜或者對蕪姜好,旁人若是和蕪姜多套點兒近乎,那就一定是存心與他慕容煜作對,得被扔去池子裏喂蛇。
當下侍衛被這麽一提醒,連忙低咳着嗓子一本正經地走了。
動靜歇下來,蕪姜紅着眼睛忿忿地剜蕭孑:“放我下去。”
那眸瞳清洌,包着水兒的時候總勾人心慈手軟。蕭孑低喘着,語氣緩和下來:“昨夜他牽你的手,今夜你又與他逛了一整條長街,你可是已經移情別戀于他?”
話中不遮不掩的醋意,鳳眸熾灼地看住蕪姜,不錯過她分毫變化。
沒想到這厮竟然悄末聲息地盯梢了自己兩天,既說過不管她死活,還跟蹤她做甚麽?蕪姜抿了抿被蕭孑吃疼的小嘴兒,看着他眼底的一抹憔悴,略覺得有些解氣。
但他的那個還杵着她嚣張呢,羞辱又重新席卷回來,忽而便趁蕭孑分神之際,用盡全力在他的少腹一頂:“蕭狗,是又怎麽樣?他起碼不會對我撒謊成性,比你可愛多了!”
“阿嘶——”藏龍勃發,哪裏經得起這頓然一搐。蕭孑清颀身軀頓時痛得彎成一弓,憤怒地卡住蕪姜脖子道:“該死!知不知道你在做甚麽?這會要人的命!”
蕪姜只是那麽一頂,哪裏曉得男兒箭在弦上的痛苦。只當他在裝,連忙掙開手腕的捆束,撿起他落在床邊的短劍,比着他胸口忿恨道:“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麽,從你背信棄義的不告而別,從我知道你騙了我,從整個寨子被毀、阿耶阿娘不知去向的那天開始,這就是我選擇的路。是,我是輕賤了沒有錯,然而你呢,你明知道我與你的仇,你又對我做了什麽?如今倒來嘲笑我輕賤了,你這個臨陣脫逃的敗将、逃兵,你根本就不配碰我!”
她執着劍柄,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緊張,劍尾不住地哆嗦着。蕭孑勾唇冷笑,隽顏因着少腹的抽痛而布滿了汗:“當日情形我此刻不與你細辯,但你以為就憑那一番舞姿,就能夠說服他歸還你母妃麽?我若是此刻不管你,只怕你被他玷污了,也休想見到你母妃屍身一面!”說着清偉的身軀徐徐直立起來。
蕪姜怕他過來,用箭比劃着,偏笑駁道:“第一個說我舞姿美的,莫不是蕭将軍你嗎?連從不近聲色的你都肯為了我花鳳儀頻頻破戒,又何況一個色欲昏心的皇帝,你且走着瞧好了。”
許是想起來草場夜宴上的那場篝火,她的面頰暈開羞憤,卻怎樣也擰着不肯與他和解,那白皙美胴在昏黃燈火下盈顫,藏不住妩媚,勾着人想要而不可得。蕭孑的眼裏掠過一絲隐匿的痛與惱,撿起松解的腰帶,整肅衣袍:“記住你說的話,且等着,你要的我會讓你看見。但你今夜傷了我的,他日我亦要你親自撫慰回來!”
說完驀地奪過蕪姜手中的劍,掐着她的小嘴兒用力啃了一口,避過暗哨躍下了窗子。
唇上微微涼,有澀與痛蔓延。蕪姜反應過來,氣得一花瓶朝窗外擲去。
“噗——”
花瓶砸在雪地上發出悶響,暗影忽而從牆角閃出,見沒有甚麽風動,頃刻又藏了回去。
夜更深了。
第二日癸祝便着人來請蕪姜,親自攜蕪姜在皇城內外游逛。聽說她在塞外這些年過得甚清苦,便存心讓她看遍他的富麗與奢華,想用這些震懾住女兒家貪慕虛榮的心。
蕪姜可不是妲安,心中不感興致,反正每次都不落下。
妹殊自酒宴那天便對蕭孑着了迷,次次都拉着他作陪。蕭孑竟然也都去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一前一後走着路,偶爾蕪姜與他眼神對上,他滿面都是冷鸷,像在暗懾。曉得他跟來就是為了監視自己,蕪姜就偏不與他好臉色,偏和慕容煜走得近。
慕容煜早先的時候還甚得意,然而過不了多久,他引以為豪的黑烏鴉毛馬車便在宮外被砸歪了,接着貴重無比的美袍又在盛京衣坊被洗褪了色,再接着,送去鳳凰閣的珠寶首飾也被退了回來,說閣主因為某些不能為人道也的原因不肯兌換銀票了。
曉得這梁都的地界,誰也擰不過他橫走霸市的蕭閻王,慕容煜心裏把蕭孑恨得要死要活,到底還是收斂了許多。有時蕪姜故意去黏糊他,他回頭睇一眼蕭孑陰冷的隽容,最後也只得咬牙切齒地退避開幾寸。
第四日便啓程回白石。
慕容煜與癸祝商榷好交換的七座城,先帶蕪姜回去準備各項事宜。賈高和趙桧自請随後護棺北上,一路去到昌羊城,把蕪姜的母妃火化安葬。
昌羊城乃是晉國覆滅後,蕪姜表皇叔長孫鹄繼位的新都。臨近逖國邊境,與白石城不過半日途程。那長孫鹄雖為人懦弱不堪、屈膝投靠了北逖,但終歸還算有良心,後來把晉皇葬在昌羊的陵園內,又給燕姬留了座衣冠冢。
還缺一個領隊的将軍,就等着蕭孑表态。
這些天光看三個俊男兒俏丫頭眉來眼去的,癸祝心裏不曉得多少火煎火燎,巴不得慕容煜趕快回去、蕭孑快點死在半路,然後一口把美人兒吞吃下去。但試探了好幾回,蕭孑每次只是淡漠不表态,那蕭老頭又總用籌備婚事做搪塞,并不肯幫忙勸說半句,攪得人頭疼。
車輪子轱辘轱辘駛出巍峨的京都城門,厚雪将遠處皚皚天地覆蓋。蕪姜坐在新制的馬車裏,忽而聽見身後城牆上傳來彎弓的聲音。她撩開簾子擡頭看,看到蕭孑着一襲銀光閃閃的铠甲站在城樓上,正用弓箭瞄準她的小窗。
北風呼嘯,将他赭色的披風飛揚,使他看上去越發的英姿勃發。鳳眸深邃地凝着她,眼底習慣性地掩一抹郁光。她心裏惱他不肯下套,正欲收回眼神,聽慕容煜在身旁酸溜溜地提醒道:“這厮生性詭詐涼薄,你不給他留點念想,只怕他真就不肯出關了……你對他笑笑。”
蕭狗。蕪姜心裏可不情願,瞪了慕容煜一眼。然而也怕蕭孑真的不去,只得對他別扭地努努嘴角。
十四少女,巧笑倩兮,眉目盼兮。那紅紅小嘴兒撅咬,似怨怼,又或是羞怒。
蕭孑看見,果然面部表情稍緩,少頃收回弓箭,沖蕪姜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轉身離開。
蕪姜扭回頭,走到半程就聽說他答應去送棺了,把個癸祝激動得感激涕零,差點兒當場就給他跪下。
真不容易啊。
蕪姜便想,希望這一回是真的最後一次與他糾纏,從此以後都不要再在陽間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