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更新時間2016-7-2 13:43:22 字數:2768
我将茶杯遞給她,随即聽到她的感慨聲:“這外面的梅花開的真是好。”
“你可知,如今朝前混亂,日日奏書數十,不過只為近來的一件事。”俞妗轉過頭看向我,勾人的杏花眸中一剪秋水波光潾潾,看起來似有些咄咄逼人,她嘴角仍不乏笑意,“僅為伊人,大動幹戈。不過幾日,能讓皇帝如此待你,你一個裕王府的侍女還真是好手段。”
上有天道,其為妖孽,強留凡塵,本就逆道而行,插手俗世,更是難容,所以慕容朗步步小心,看來凡間也算是風和雨順,也是他當了一個好皇帝。慕容朗從未向我提及朝堂之事,面向我時也是一身輕松模樣,似乎天地間他來去自如,無甚可束縛于他之物,我從不知道他為我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輕淺的啜口茗茶,淡聲道:“我從不知此,不知妗妃此番提及有何用意。”
“你雖贏了帝王之心,卻也莫想贏了蘇裕的心,在我面前,你只能輸。”她緩緩起身,撫平身上的褶皺,将杯中的茶品盡,“茶不錯,若是有機會本宮還想向你讨教幾番。”
我沒有起身,握住白玉瓷茶杯的手在窗外白雪的照映下有些蒼白,我心中卻是再也沒有底氣地直視俞妗,畢竟對于蘇裕,我沒有任何底牌,也沒有絲毫的把握,只是努力克制了自己的聲音,盡其量聽起來冷靜淡泊:“妗妃客氣了。”
我聽見俞妗衣衫淩空浮動的聲響,然後是侍女們的請安聲,雕花窗外殷紅的梅花合着紛紛揚揚的皚皚白雪,在花枝藤影間相拂相交,朦胧間一個氣質似蘭花般幽靜的女子微移三尺蓮步,若一片雪白清香的花瓣在我眼眸中輕輕滑過,不留下一絲痕跡。
我想,這便是我與她的不同。
直到入了自己的殿中,俞妗方才将袖中的口琴拿出,細細端摩着,質地上好,手感溫潤,只是……
她将琴身一寸寸瞧得仔細,那朵由朱砂雕刻的鳳凰花綻放出嬌豔欲滴的殷紅,然而,上面卻沾了許些幹涸的鮮血,雖是已成暗紅色,可若是不仔細瞧着絕不會發現。
俞妗将琴身緩緩拿至鼻下,仔細着嗅了嗅,一雙眸子由本來的淡漠轉變為訝異,最後是恐懼與猜疑,她微微側過頭詢問身側的侍女,眸光依舊緊緊地盯着上面幹涸的血跡,“珠兒,本宮曉得你父親生前為斬妖師,你自然也懂得點那些物什。本宮問你,有沒有可能,一個人的血,沒有一絲點腥氣,而是帶着婉然綿延的馥郁。”
名喚珠兒的女童垂下眼眸,皺緊了秀氣的眉毛,認真地思索一番才道:“那不就是妖嘛。哪有人的血帶着香味兒的。”
俞妗瞳孔猛然放大,心下大驚,一雙眸子充斥着的不僅有着恐懼與訝異,隐藏的深處還蘊含着淺淺的,不易被察覺的欣喜和陰厲。
皇宮禁衛森嚴,可對我來說卻無甚什麽,我囑咐侍女若皇帝來此便拖住他至我歸來,于是趁着夜色,我躲過巡邏士兵,悄悄潛出宮。
我沒有去到別處,也無處可去,而是入了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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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物依舊,幽靜的空氣中回蕩着北風呼嘯的聲音,還有我沉重的呼吸聲,我眼中浮現着夜幕中的裕王府,一幕幕,一寸寸,深深倒映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還有那聖潔的身影,溫潤俊美,只是一眼的時間便如一個烙印般刻在我的心上。
我是真的着了魔,對他着了魔。
我一步步移向他所在的院落,衣擺與枝葉摩擦的聲響竟在此夜顯得突兀,院裏幽靜典雅,清冷的月光傾斜瀉下,為院前的梧桐樹鍍上一圈銀邊,還有梧桐樹上的一抹修長的身影。
我在樹下站住,擡頭仰望着他,仿佛看在着一個遙不可及的寶物,渴望亦無奈。
他一身似雪的白衣,橫坐在樹枝上,一只手自然的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似綢緞般的長發随意地散在雙肩,膚若凝脂,薄唇淡色如水,他眼眸微瞌,薄如蟬翼的長睫毛微不可察的顫動了一下,他宛如上天細膩精刻出的玉雕像,俊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不知過了多久,我已在他頂上一個樹枝上落坐,眸子卻依舊定在他的身上。
“我很好奇,以前的二月有餘,你時常坐在這棵樹上究竟想看些什麽?”他的忽的開口,平淡的,輕輕的。他沒有用本王,而是用我,這時,我以為我與他似乎近了些許。
慌忙轉回視線,餘光卻看到他仍未回頭,心中暗自松了口氣,自以為他沒有發現我一直在盯着他看。我愣了愣,歪着腦袋認認真真地思索了一番,歡快答道:“看一些我喜歡的物什。”
蘇裕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依舊是平淡的,隐約中仿佛摻雜了些他不曾發現溫柔,對這個丫頭,他似乎夾雜了一些不該有的情緒。
“那麽,你喜歡什麽?”
他輕輕問道。風将他的墨發吹散開,淩空飛揚,似乎每一根青絲滿含着對世人的蠱惑。
他依舊沒有問我的任務完成的什麽樣,“喜歡很多啊,比如素香閣裏的安息香,華寶尚裏的那串琉璃珠子,後花園裏的杜鵑花。”我拍了拍身下的結實的樹身,眯眼笑起來,眸光瞥向他時,頓了一頓,“還,還有……”還有樹上那個清俊的男子。
咬了咬唇,我笑道,“還有這棵梧桐樹啊。”只是這笑容看似有些苦澀。
“那,王爺喜歡什麽?”
他輕笑一聲,将手擱置腦後,目光越過遠處的禦花園,看向遠方。
清冷的月輝悄悄灑向人間,禦花園中飛花彌漫,谧靜中且有樹葉間的沙沙聲,他沒有回答我,可我心中卻已有答案。
于是,那夜我偷偷溜出宮的事被慕容朗發現,看來他也沒多放心我,竟是在我身邊安插了他的人,自此之後,我若再出宮則更是難上加難。
翌日,是夜。
我随意編了個謊話遣下周身侍女,獨自走在小院中,見四下無人才敢躍上屋檐,試圖從這兒作為起點,去到十丈城牆外。
“夜深霧重,貴妃還是去屋內歇着吧。”
冷不丁地,我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随即一把未開鞘的劍橫在我面前,攔了我的去路。
我轉頭看着來人,無名氏……這是我給這個人取得外號。因為我從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算問了他,他也閉口不答,永遠一身玄色衣裳,永遠戴一張銀色面具。
我總感覺他對我頗有敵意,那雙露出來的眸子,有着老鷹一般銳利冰涼的光芒,他就是慕容朗的手下,那個曾去刺殺梵禪未遂的妖!
“屋裏悶,我還是出來走走的好。”我淺咳一聲,直起身板一本正經的說道。步伐微移,繞過他橫在我面前的劍。
“檐上危險,貴妃還是在院內活動吧。”
說完,也不等我是否願意,大手一揚,抽出腰間黑色紋銀邊的腰帶,轉而卷住我腰身,硬是将我帶了下去。
還未回頭,又見他已坐在屋檐上原先的位置,如一尊雕像般,靜靜凝視着院內的一舉一動。
如此監視,還這樣明目張膽!
非我鬥不過他,而是不想将慕容朗引來,否則若是再想出宮,便真的無機會了。
一連好些日子,“無名氏”一直跟着我身邊,仿佛只要稍不注意我便會化為一只蒼蠅溜走了一般。
我同嬷嬷走在禦花園,心思卻全然不被這些姹紫嫣紅的鮮花吸引,一個勁的想着如何甩掉身後的人。
“嬷嬷,這人是皇上的侍從吧。這樣明目張膽游蕩在後宮中,是否不妥?”我皺了皺眉,轉頭問道。
“他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皇上準許了,皇宮中只要他想去哪兒都可以,這人啊,也只是聽皇上一人的話。”
“那……”我咬了咬唇,“除了皇上還有什麽如何能讓他屈服的?”
“能讓他屈服的。”嬷嬷認真思索一番,擡手替我擋過面前的樹枝,“除了皇上本人,自然還有皇上的令牌,見令牌如見皇上。”
“那令牌在何處?”一聞說有了法子,我雙眼放光,緊緊地盯着面前的人。
“這個老奴倒是不清楚。”
“娘娘問這個做什麽?”
“…沒事,只是随口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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