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更新時間2016-7-2 13:49:57 字數:3468
也是,梧桐樹向來只開純白的梧桐花,哪會開什麽紅豔的鳳凰花,從古至今,一直如此。
“說的也是。”我面不改色,嘴角仍舊含着淺淺笑意,仿佛想開了些什麽,可心中卻依舊有着一團化不開的濃稠苦澀,“七言只願王爺一世安好便可。”
蘇裕聽了這一席話卻是沒有什麽多的反應,只是嘴角不妨多了許些溫和的笑意,這抹笑容溫暖的仿佛能夠化開整個冬日的雪漬,清秀的眉目微微上彎,俊美宛似天神一般,又如華麗美豔的鳳凰般妖冶,他是畫,以千年水墨繪成,在我心中雨化不去,風吹不動。
種下梧桐樹,自有鳳凰來。我的鳳凰心中卻已有了另一個鳳凰。
後院一片銀裝素裹,卻有一道勝似白雪般的袅娜身影緩挪蓮步朝梵禪所在廂房走去,她剛與皇帝道明,自己向來虔誠于佛,幸得梵禪于府中,便想見上一見,同他傾心談佛,通心清神。只是這話雖是真,可她的目的卻比傾心談佛來的更加重要。
她走到梵禪廂房門前,恰被一位相貌清俊的小和尚攔下,他身畔則站了一位身着粉色宮裝,水靈靈的姑娘,本是潛心一意地仔細鑽研手中的經文,不知看到何處時,秀嫩的臉龐淺淡的浮現出一絲冷笑,瞧見她來時,一剎那間便将面上的情感收拾的一幹二淨,和小和尚一同站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
這個姑娘俞妗是識得的,還因為插花插得好自己也曾獎賞過她一支簪子,其實也并非完全是因為她花插得好,恰時碰上她那時心情極佳,又見這丫頭張的水靈讨人憐愛,便順手将一支镂雕纏枝花紋玉簪贈她。
聽說她叫峫韻,随着玄納七言一同進的王府,那麽她也要提防着點,她不是沒有看清楚方才她看經文時面上一閃即逝的冷蔑。
“師父在裏面清修,施主若無其他要緊之事還請莫要多加叨擾。”元正雙手合十置于身前,謙遜有禮。
俞妗倒也沒有太過為難他,只是露出一個清雅溫婉的微笑,輕聲道:“本想與大師淺談佛文,恰不巧來的不是時候,既然如此那本宮便不好多叨擾大師清修,小女改日再訪。”
俞妗徐徐轉身,這次未見到梵禪她心中多少是有些不甘的,可是她有無法做任何事情改變。
卻在這時,俞妗身後的門緩緩被打開,只聽元正驚訝又緩複平淡的聲音謙和的道了一聲:“師父。”
梵禪将她請了進去,這是她沒有想到的,也是元正和峫韻沒有想到的,盡管心中疑惑,可欣喜終究是大多疑惑,不過,有一點她是确定的,梵禪定是知道她的來意,又或者他與她有着一個共同亦或者相似的目的。
本是白晝,廂房內卻依舊點燃了好幾支蠟燭,紫檀浮雕桌上擱置了一盞香爐,袅袅幽香一縷縷穿插交織成一緯薄紗,漂浮在她與梵禪之間。
她與他相對坐在軟墊上,互傾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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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心守志,可會至道……”
“何為其道?”
“垢去明存,斷欲無求,恪守六界輪回道理,心外無物。”
聞此言,俞妗微淺的點點頭,輕勾唇角,露出一個溫和柔美的微笑,溫聲笑道:“本宮此番過來确實是收益匪淺,梵禪大師德高望重,盛名遠揚,本宮該當向大師多多學習,還望大師不吝賜教。”
梵禪未做表情,只是雙手在胸前合十微微彎下脊背,低沉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娘娘言重了。佛理道完,娘娘可還有其他疑惑未解之說?”
俞妗笑意未見,只是那笑容逐漸冷下幾分,輕聲道:“本宮知道的想必梵禪大師也早已知曉,那便無需本宮繞彎兜圈了,此番過來是早聽聞大師制藥之術了得,本宮便想在此求得一件寶貝。”
“老朽兩袖清風,空有一身名譽,從未藏過什麽寶貝,不知娘娘何意。”梵禪低垂眼眸,目光低沉地落在纏繞在自己手上的念珠之上。
“聞人言,百年前人間曾下數日血雨那時,百姓疾苦,日計死屍無數,都知其乃妖人所為之。今日之情,大師亦是心境通明,應當知曉何為大家,為何小家,早日除去禍害,也免得人間又遭苦難。”俞妗秀美的面容在燭光下映照地有幾分妩媚,她眼底時隐時現的陰狠也漸漸浮現。此刻,她也是害怕的,她從不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在話語自唇齒間吐訴出的一剎那,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可是,一旦做了這種事,她清楚她便再也無法回頭了,可是,她絕不會後悔。
梵禪沒有說話,可心中不是不清楚她要的是什麽。世人只聽聞梵禪大師德高望重,學識五車,嘗遍百草,可解世間奇毒,卻也極少人知道,自梵禪手下制成的毒藥更是六界罕有,若是嘗下一點,便是連神仙也無回天之力。
燭芯被燒灼地噼啪作響,良久,梵禪緩緩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白瓷瓶,不過手心大小,“老朽已許久不再制毒,這是‘若梅忘’,可讓一個人忘卻所有記憶,且永世不能再記起。”
俞妗走時,外面正下着鵝毛大雪,她一步一個腳印緩慢朝外走去,裹在白狐裘大氅的手心中握着那一小瓶“若梅忘”,這不是她所求要的可致人死命的“削紅丹”,可是在梵禪将它拿出來時,她卻是莫名的心上一松。
離開時,她聽見梵禪的聲音攜帶着風雪低沉地傳入自己的耳中,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是夜。
寒潮一波波湧來,看似也快接近新年。我拍落一身積雪,身上夾雜着屋外的冷雪氣息走入廂房,房內一片漆黑,沒有點燈,我随手将鬥篷搭在木椅上,尋黑走向床榻。
忽的,我頓住腳步,周邊霎時凝起一股殺氣,警覺的盯着床榻。
寒風将木窗吹開,撞在牆上發出響亮沉悶的聲音,随即燈油內燈芯霎時間燃上一點火星,逐漸燃升,照亮半個廂房,冷風下,火光卻是沒有絲毫的閃爍。
點了燈,我才看清床榻上确實是坐了一個人,儒雅青衫,墨發散肩,面容俊秀妩媚,此時他正斜斜地靠着床框,閉眼假寐,看似正睡地香甜。
一個人在我廂房內,我居然走近了才能夠察覺到他的存在,究竟是我的功力退步了,還是這個人大有來頭。
屆時我不經意撇眸,目光落定在他身側的大酒葫蘆上,心中仿佛了然幾分。
非仙非人非魔非妖,超乎六界神靈,江湖人稱懸清公子。
下一刻,我的手便已緊緊扣住他的咽喉,沉聲道:“你是誰!為何跟蹤着我!”
良久,他只不過是睜開一只眼睛斜瞧了我一眼,又閉上了眸子,口中發出一聲輕笑,“在下不過酒喝高了,随意翻了個窗進來歇息罷了,從未有過要跟蹤姑娘的意思啊。”說着他便打了個哈欠,證明此刻他真的很困。
我再次細細打量着他,面容清俊秀麗,一派儒雅,看似無害,可他的這份淡定從容不由得讓我警覺那麽幾分,我松開手,朝後退了幾步,方才冷聲道:“我不随意殺人,不過你最好掂量一下你的所作所為。”
懸清這才睜開眼睛轉頭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神情,竟輕松地調侃起來,“姑娘殺的人可不少了啊。”
我微微一愣,淺蹙眉頭,“那是他們自找的。”我微眯起雙眸,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不屬于六界,你到底是誰?”
他并沒有因為我的回答而顯得有半分詫異,面上的神情依舊悠然自若,“江湖人,清懸。”
我輕笑一聲,淺淺地,在黑暗中若玉石相碰般的清脆,“你似乎知道我的許多事,那麽清懸公子倒是猜猜看,我是誰?”
他會猜到我的身份此刻我并不覺得有何驚異,因為他的修為似乎遠在六界之外,或者他根本就不存在六界之中,只是他的行為,卻讓我隐隐察覺到一絲威脅。
“魔君,玄納七言。”
他站起身,手上扯過身側的酒葫蘆,站在雕花窗前,雙眸靜靜凝視着什麽,口中輕道:“魔君無須知道在下的身份,在下也不會對你做什麽,當然,這也是在一個前提之上。”
“你這算是在威脅我?”
“魔君修為可乃六界前首,在下一介白衣不敢輕開狂言,只不過連魔君都無法猜測的人,魔君能有多少把握?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魔君此刻正處于窘境之下,是否應該小心些的好?”他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緩慢而有規律的敲打着雕花窗沿,嘴角揚起一個弧度,一雙眸子依舊靜靜地看着某一處,仿佛在等待什麽,又仿佛在計劃些什麽。
“窘境之下?”我揚了揚眉,不由得覺得好笑,“我從不覺得我身處窘境,公子何出此言?”
“逆天道,萬劫不複。盤古開天辟地之際,便有此天理,從古自今,向來如此,違者代價慘痛,無一例外。天下癡兒無數,魔君對仙界天子入情頗深,卻難料君心已傾旁人,心陷泥潭已難拔,難道這還不算是窘境?就算魔君于生死置之度外,那麽,您千千萬萬的子民呢?”
我并未開口,此刻,我也無法回答他的話語。我很自私,因為我為了一個男子棄了魔界;我又不能太自私,因為魔界裏千萬條性命。
他轉過身,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笑意裏夾雜了許些滲人的寒氣,“自古正邪不兩立,魔君何必守着那份害死人的天真?”
我皺了皺眉,“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你究竟是誰?目的又為何?”
他依舊是不改笑意,我現在才發現我居然這麽讨厭他的笑容,“在下清懸,江湖人士。此番前來,不過是為了魔君身上的一件物什。”
“是什麽?”
我問了他三遍“你是誰”,他只答“江湖人,清懸。”世人皆知江湖青衫,書生清懸,可是,誰有問過,清懸又是誰。我自知從他這問不出問題的關鍵,便也不再堅持。
清懸朝前微挪一步,目光與我的對接,淡漠中閃爍着精銳的光芒,他像似真的與世隔絕,眸子沒有半分情感,仿佛只是一塊雕刻上好的寒玉,“你的血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