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更新時間2016-7-2 13:51:36 字數:2556
幽暗的樹影下有人影晃動,只聞遠處有衣袂飄揚聲,猜得那名女子遠去,慕容朗方才緩步自樹後轉出。
“王。”一道黑影自他身後走出,面容一半被銀色面具遮掩,露出堅毅精致的下巴與冰冷蒼白的薄唇,慕容讓擡眼順着慕容朗的看去的方向将視線定格在那個遠去的身影,良久後,他問,“屬下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放這把火?”
慕容朗清淺的扯了扯唇角,後退幾步,轉過身淡聲道,“不是我。”
“那是何人?”
慕容朗沒有接下去答話,而是擡起頭,眸子隐含冷人的笑意看着前方暗處。他也不解的和他一同看去,只見得那裏黑暗處有一個人影緩緩從中走出,一身青衫,面色蒼白,笑容淡淡而冰冷,就像一塊千年寒玉。
“這個結果你還滿意否?”
黑暗中清懸的聲音幽冷清淡,宛如幽靈一般。
“滿意是還滿意,只是可惜了這樣好的房子。”
這句調侃的話一出,二人皆皆笑起來。
“一座房子換的一顆芳心,這可不就是你想要的?”
他妖王想要的僅僅是如此?不!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如此,他要的是天下!是六界!
“只是,妖王是否應當兌現承諾将一半的精魄還給在下?”清懸雙手抱拳鞠下一躬,禮儀恭敬,若非是極其要緊的事,怕他這狂傲的個性也斷不會如此謙虛。
慕容朗眸子一抹精光閃過,骨節分明的右手上漸漸浮上一層銀光,如點點螢火蟲照亮半邊樹林,将面前的男子的面容竟是照的越發的白雪起來,除了清懸那雙明亮的眸子,一張臉龐竟是毫無生氣。
下一刻,慕容朗右手微揚,手上的光點便紛紛将清懸圍繞,自空氣中竄入他的身體,每進入一星點,他胸前所佩戴的已有裂紋的白玉便會光潤一些。
“不過是一半精魄罷了,現如今你的形體依舊是不穩,若是想得到另一半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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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是知道如何做。”清懸淡淡道。他當然知道如何拿捏分寸,也曉得慕容朗讓他做的無非就是與玄納七言有關。情感真是奇怪的很,他參悟了幾世也沒能将這個情字參透,這便是為什麽在他見到玄納七言對蘇裕的一廂情願的付出時面上流露出明顯不屑與譏諷。
我與慕容朗在王府停留了好一段時間,那次火災之後蘇裕對我也是越發的冷淡起來,俞妗的身體雖漸漸好轉,卻不大如以前那般,一張精致的臉龐嬌襲病态,瞧得也是越發楚楚可憐。
是夜。
我坐在梧桐樹上,看着那扇紙窗裏修長的人影晃動微微出神,明明只是隔着一張紙的厚度,我卻分明有種咫尺即天涯的感覺,我忽然想起臨走時冶婆對我說的話:
“君上心意已決,冶婆無話可說,只是還願君上無論如何都能夠将魔界安危放入心頭,如此,即便你此後落魄,冶婆與魔界便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遠方悠悠傳來陣陣口琴聲擊碎了滿夜寂靜,擾亂了我的心神。
我略微一怔,這口琴聲……
仿佛才忽然明了,那日俞妗過來府上,随後口琴便不知去向,我只覺得是我忘了落在哪一處,又加之事務纏身也未曾好好尋找一番,原來,竟是被她拿了去。
我瞧見紙窗中那剪身形也微微一頓,随即木門被推開來,他逆光而立,宛若一尊完美的雕像,一雙淡漠的眸子淺淺的看向梧桐樹上,那裏,已無人影。
清揚悠越的琴聲自佳人唇邊的風琴中若流水便悄悄流瀉而出,月輝清冷,輕輕柔柔地在她素白軟紗的裙衫上投下一片靈光,宛如一位無塵的精靈一般,她微瞌美眸,掩下滿目動人波光,靜靜地倚靠在玉欄上,若欲乘風飄去的九天玄女一般,美得不可方一物。
這樣的一幕很快便被我的到來打破。她睜開雙眸,将眸中的如星光般的璀璨展現出來,在看到我的來到時,她眸中閃過一絲驚慌,即刻站了起來,動作下意識地要将口琴藏與背後,又似乎覺得如此則是不必要的,便索性從容起來,清麗婉約的露出一個微笑。
“我沒見過偷拿了別人的東西,竟還如此嚣張放肆的人。”
我冷冷開口,眼見着她的面容有些不自在,卻還在極力的用微笑掩蓋的自然一些。
她笑了笑,手指撫摸着琴身上的一朵鳳凰花,“妗兒不知妹妹何處此言。”
“或者你佯裝不知我何出此言,但是你手上的口琴歸誰所有,恐怕你心如明鏡。”我一步步走向她,氣勢逼人。她眼底的平靜也在見我的步步緊逼後終于開裂。
見她方寸已亂,我才向她緩緩伸出手,示意她将口琴歸還,目光依舊緊緊地盯着她面上,不放過她任何一個情感變化。
她輕咬櫻唇,本是病态的嬌容如今愈發的蒼白起來,目光也不知放在何處,卻在欲将口琴拿出時,手上微微一頓,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複雜的色彩,下一刻,她站起來,眸光直直迎上我的眼睛。
我看到裏面有着得意,有着得逞的興奮和淺淡的愧疚與糾結痛苦,正不解着,卻見她美眸上徐徐升騰起晶瑩,下一刻便如珍珠一般悄然滑過嬌嫩的臉龐,我心中略微慌亂,正欲開口安慰,又聞她言:
“是姐姐不好,不該與妹妹争搶,妹妹喜歡,姐姐本該讓着些妹妹的,只是這口琴對姐姐也有着特殊的含義,所以……”
她由低聲啜泣,到了虛掩半面,握着口琴的指尖微微泛白,泫然欲泣的模樣倒是教人好生憐惜。
然而,我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則再無半絲對她的憐憫之情,心中憤然不已中便伸手去奪她手上的物什,“說什麽些胡話,這分明就是我的,你還我……”
她也誓死不放手,緊緊握着口琴與我争奪起來,只是她如今不過凡胎爾爾,如何敵得過我魔界君主,我雖已有意讓她,卻不知如何地,只聞一聲嬌呼,我便只瞧見她朝樓梯下栽去,心中大驚,也無暇顧及其他,便要去拉扯。
只是,我不曉得他會在這時出現,恰好這個時候,恰好在她與我争奪時摔下時刻。
他依舊一身白衣,不遠的距離,我依舊聞得到寒冬将他身上清新淡雅的熏香送到我鼻尖,他懷中緊緊擁着俞妗,那雙可以勾去我心魂的桃花眸此刻噙滿了溫柔與憐惜,卻是看着懷中那名楚楚可憐的美人。
擡眸時,他的眸中有着我的倒映,可眼底深處卻是無盡的寒冷,他很失望,對我很失望。于是,他不再信我,于是,他向我伸出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于是,他用着冷冽到極致的聲音對我說:“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他說,不要忘記了你的身份。
那麽我當初的以命相救對他來說又算是什麽。
我從不知道我竟能如此脆弱,僅僅只是他的一句話,我握着口琴的右手便忍不住顫栗起來,指尖微微泛白,卻仍制止不了手上的顫抖,我極力掩蓋下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聲音看起來那樣平淡,“主子還是主子,是我逾界了。”
是的,在人間,我還是他的侍女,這不是在魔界。
我将口琴輕輕放至他手中,指腹劃過冰涼的琴身,擦過那枝殷紅的鳳凰花,靜靜地瞧着他攬過俞妗向我的方向越行越遠……
交錯縱橫的枝影下,有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輕挑開一枝樹杈,月光給他妖冶的面容鍍上一層寒霜,男人微微眯眼,深邃幽暗的玄黑眸子緘默地看着不遠處那個落寞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