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玉磬番外

更新時間2016-7-8 21:02:09 字數:4714

我叫玉磬,是天帝最寶貝的侄女,是哥哥們最疼愛的妹妹,是衆人手上的明珠。

想來,我是極為幸運的,我錦衣玉食,受盡榮寵,盡管修為不弱,可從未鞭笞過任何人,我是仙界的公主,也是六界最美的公主。

我的一曲歌足抵千金,我的一支舞足換一命,沒有那條魚兒不為我歡跳,沒有哪朵蓮花不為我搖擺,沒有那只仙鶴不為我展翅,然而,在我三千歲的那一年,我遇到了一個人。

他從來不會為我大笑,從不會為我歡跳,從不會為我做任何事情,他清淡寡欲,淡漠脫俗,他總是一襲白衣,面若冠玉,一張俊美的臉龐帶着疏遠的微笑,看似溫和卻又不可親近,無論做任何事,他總是做到恰到好處,不會鋒芒太盛,不會懦弱無能,如同他本人一般,讓人找不到任何能夠挑剔的苗頭。

我看到他最多的時候便是在天池,他總是會站在天池的水面上,腳下化開一圈圈晶瑩美妙的漣漪,雪白的長袍柔軟的曳于水面,墨發飛揚,眉目如畫,膚若凝脂,俊逸非凡,舉手投足間盡是貴達之氣,他就這樣看着天池邊盛開的桃花,每有風起,細碎的花瓣在銀白的天地間飛舞旋轉,溫柔的擦過他的眉眼。

花瓣飛舞間,他緩緩轉過頭,薄唇輕啓,有一道溫和的嗓音從他滾動的喉間流瀉而出,如同天地最純淨的聖水:“這兒的桃花開得甚好。”

我心下一顫,這兒的桃花,是我親手種下的。

面上則是笑的優雅,“落英缤紛,此景也是絕美的,本公主倒是不知道天子也對桃花情有獨鐘。”

他轉過頭,擡步向我走來,猶如穩履平地,每一步便散開圈圈漣漪,“這種凡間的桃樹能夠在仙界存活,公主想來也是花費了不少的功夫,一時有感,便忍不住駐足遙看多時。”

明明心中想更想要靠近他,可面上卻是孤傲的很,冷笑道:“只是不知是落花多情,還是觀者別有用心?”

聽聞這句話,他面上卻無分毫的怒意,只是微勾唇角,與我擦身而過,不再留只字片語。

我一時料想不到,心下頓時氣結,轉過身瞪着他的背影,眼見着他越走越遠,我卻開始懊惱起來,怒自己方才說的一番蠢話。

自那以後,我面上雖是随意無畏,可心中卻是暗自計較着天池的事,每每想着若是再遇到他該如何開口,只是這樣一件事,我便私下斟酌了許多天,可是還沒有等到再次遇見他,我便被玉帝送去觀仙硯修行,那裏靈力分外充沛,是許多仙人向往的好去處,我起先和玉帝提過自己的意願,他便記下了,只是這一次我卻開始有些不舍離開。

我在觀仙硯修行了百年,那的仙者都說我天資禀賦,而我并不潛于修仙,卻是将更多的時間留給跳舞,我想待我再次回到仙界時,定要為他舞上一曲傾城。

百年後,我回到了仙界,當我換上霓彩羽衣,站在他面前,對上他投來的眼神時,我心下卻很是慌亂,這一舞,我傾盡了我的所有,将我最美的一面展現的淋漓盡致,我聽周邊人的驚嘆,可眼光則是實實在在的看着臺上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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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是一襲白衣,只是似乎更加的沉穩了一些,面容更加的豔麗成熟,氣質出塵,宛若有一種與生自來的魔力,吸納着我的心魂。

最後一個音符落定之際,我停下腳步,享受着衆仙驚豔的目光,我看見玉帝對他輕語了什麽,他面上浮動一抹微笑,宛若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他目光觸及到我的一刻,我感受到左胸口的砰動,他的目光淺淡而薄涼,可在我身上卻覺得如此的灼熱,如此的真實。

只是這真實并沒有存留太久,一聲巨響應聲塌下,我不悅的側頭看去,卻見得一名仙娥推翻了花壇,我心下嫌惡,可不表現出來,便匆匆扭過頭,我以為王母自會處置,可是他卻開口護住那名不起眼的仙娥,我聽到他的第一句話卻是為了一名事不關己的仙娥?

我霎時惱怒,努力壓制怒氣,面上冰冷,難得再浮動溫和。

後來他被貶下凡,我跪在玉帝面前三日,可一向寵溺我的他卻變得那樣冷酷,幾乎不容置疑便将我的請願擊破,也許,這才是身為帝王的本性吧。

三天後我做了一個決定,我随同他一起下凡。

我換了一個記憶,換了一個身份,換了一個名字,我叫俞妗,一個喜歡王爺的丫頭,一個愛慕蘇裕的女子。

我被納入慕容朗的皇宮,盡管我能歌善舞,可那一刻,我不再舞蹈,不再高歌,對着厚重的宮闱,我每日念得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蘇裕,此生,我的歌我的舞,只為他一個人。

那日,他說會來待我離開,那夜,他真的來了。他殺出重圍,将我攬過,隔着衣衫,我能感受到他的溫度,與耳邊獵獵風聲,忽的他在半空中停下,轉頭看着慕容朗肩上的傷口,再回頭時眸中複雜糾結,我不知道慕容朗對他下了幻術,少頃,他說:“你再等等我,等我回來還你一個天下。”

那一刻,我信了,而且是深信不疑。

後來,我看到了一個叫七言的女子,她生的絕美,與其他女子不同是,她身上總帶着一種神秘堅毅的氣質,有着女子的羞澀,與柔情,也有着男兒的殺戮與剛強。

她喜歡蘇裕,我很清楚,可我不害怕,因為我與蘇裕十幾年的青梅竹馬難道還會弱過她與蘇裕的僅僅幾日的朝夕相處?

她進入皇宮,慕容朗對她的寵愛不亞于對我的,我能夠感覺到他對我的寵愛是為了控制蘇裕,而他對七言的寵愛卻是遠遠不同于自己的,他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好似想要傾盡天下送給他喜歡的這個女子,那時我便無法想象若是他失去自己所愛該是如何的悲痛。

我去找到七言,這一趟我并無他意,只是洽經她的宮殿想進去看看,我看到案臺上的口琴,不知怎的便如着了魔一般,收納入自己的衣袖。

後來,我暗自詢問過江湖異士,也得知這是一把下了雙身咒的口琴,我想到蘇裕的第一次戰役,明明兇險可是毫發無損,原來她竟對他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魔終究是魔!魔怎麽可以去愛人呢!我捏緊衣袖,找準時機,在皇帝偕同我們入裕王府時,我去找了梵禪,我要他的毒殺死七言,可是他給了我一支“若梅忘”,那一刻我悄悄松了一口氣,也許我真的是不想殺人吧。

回去後,我盯着手中的藥瓶看了許久,內心的掙紮更是無法言喻,最後,我還是選擇将它放入藥盒中,未去開啓它。

我不知道這個做法是對的還是錯的,可是終究我還是狠不下心。

那一夜,我吹動了這支口琴,我料想到她會來,只是想不到她來的這麽快,态度如此的強硬,我找準了時機,肯定蘇裕就在不遠處,便做出她推倒我的假象。

在蘇裕擁住我處處偏袒我時,我以為他信了,我以為我贏了,然而這只是我以為。

那夜,他停下腳步,松開擁住我的手,俊美的臉龐隐在黑暗,這樣近的距離,我卻第一次看不清這個男子,他說:“俞妗,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是什麽嗎?”

我迷茫的搖搖頭,心中卻是忐忑。

“我最喜歡的便是你的純良,心無城府,簡單的就像是水晶一樣。這是現在這個水晶蒙上了污垢,你說,我該如何對待她?”

我心下突地一跳,慌亂的低下頭,他卻最早的扼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視。

我看清他眸中的色彩時,那一刻眼淚落下,那雙眸中有着冷漠,質問,還有失望。他對我失望了,他竟對我失望了。

見我如此,他的眸中閃過一絲厭煩,松開手,他冷冷道:“把它給我。”

“什麽?”我低下頭,明明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可還是故作聰明的想要裝傻蒙混過去。

“她的口琴。”

楞了一下,我冷冷一笑,将口琴放入他手心,撇過頭不再看他。

良久,似乎是他輕嘆一聲,而後他輕輕擁住我,在我耳邊道:“我不會喜歡上她,你無需這樣做。”

他這樣說,我便信了。

逼宮那天,我看着他與七言雙雙墜崖,我卻什麽也做不了,我只有失态的哭着喊着,卻做不到與他一起死。

想一想,對比七言的所作所為,我能為他做的真是太渺小了。

我被慕容朗囚禁在宮中,他在皇宮中種滿了梧桐樹,每每梧桐花開時,他便站在樹下,微微仰頭看着滿樹銀白,那一雙玄眸中染上點點滴滴的溫柔宛若璀璨的星河般耀眼美麗,我是如此的嫉妒七言,她能有一個這樣喜歡自己的人。

我被他囚禁在宮中,即便在他墜崖那****已恢複仙身,可在這個男人面前我不能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去逃離,他太強了,那種力量是我在夜汶裕身上也從未感受到的。

“你就不怕蘇裕和阿七單獨相處會移情別戀?”他坐在我面前,眼睛卻是淡然的看向別處,冷冷的開口。

我反譏道:“更擔心的應該是你吧?”

他沒有轉眸,只是眸色更冷,“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她總會回來。”

她總會回來。

是的,她回來了,連着她的心一起給了慕容朗,也許是她太受傷了,哪怕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魔君也會有心累的時候,更何況,她終究是名女子,她該有個歸宿,這個歸宿最好不過的便是一個深愛着自己的男子。

可是,那一****發現我深愛的男子已不是深愛自己的了,我的歸宿終究該如何去來?

那一天,我與他站在高堂之上俯瞰天下,臺下的女子聲音爽朗清脆的回蕩在大殿中央,清晰而響亮,我不得不承認在蘇裕說自己并不喜歡她的時候,我的心中清晰而明确的松了一口氣。

當那名女子轉身離去時,我看到蘇裕的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着,那一刻,我仿佛明白了一些,他終究是離我越來越遠了。

他說還給我一個江山,他做到了,可是他的心卻已不複當初。

最後,七言走了,她留下一瓶解藥給蘇裕,算是了了這段孽緣的盡頭,我看着蘇裕站在梧桐樹下的背影那樣的寂寥而寞落,再轉過頭時,他對我笑的溫和,但不是溫柔。

他待我很好,每日會派人送來湯藥給我調養身子,每副湯藥中都會蘊藏他的靈力,飲下去即便無傷痛也會感覺舒暢不少,時間久了,我也沒了耐心去飲用,有時便悄悄将它倒去。

第二年冬天,我懷孕了,那時朝堂時局正處關鍵時期,我無心去打擾他,便事先瞞着,計較着待局勢穩定了再告訴他也不遲。

我第一次有如此奇妙的感覺,似乎有一點甜軟觸碰到心尖尖剎那間融化了所有的苦澀,其餘的只有無盡無盡的甜膩溫軟,我又開始飲用他贈的湯藥調養生息,親手做各種小物件,每一件都是一針一線自己縫制出來,從不假借他人之手,從不動用法力。

約莫四日,我小産了,我看着身下汩汩不絕的殷紅恐懼的失聲痛哭,我看到他疾步而來,俊美的臉龐閃過一絲震驚,他緊緊擁住我,幾乎是怒吼着叫來禦醫,那一刻,我才以為他是真的在乎我的。

恢複後,我心下疑惑,便暗自調查湯藥,發現所謂的養身湯卻是摻雜了紅花,這本是凡間婦人避孕堕胎之物,對神族的人并沒有影響,只是那湯藥中灌入了天神的靈力,紅花的藥效便非同小可了。

原來,他竟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我冷冷一笑,一抹濃稠的苦澀從心中化開充斥着整個胸膛,心痛如絞的仿佛随時能夠遏制住自己每一次呼吸。

我撫向小腹,仿佛那一日的劇痛還猶在體內,似一條毒蛇一般游走在我的體內,撕扯着我的五髒六腑七經八脈,它才一個月零七天,尚未成型便被奪去了生命,他怎麽能夠忍心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當初停用湯藥還是該後悔,可是不管如何,這個生命它曾真實的存在過,現在也真實流走過,同時死去的還有我的一顆心。

我做了一個決定,就在那一晚,我沒有向任何人告別,仰首喝下那瓶“若梅忘”時,我沒有絲毫的猶豫,想想也是諷刺,這個東西明明是自己為別人準備的,如今用在自己身上卻是恰好不過。

我無法去恨他,也無法再鼓起勇氣去愛他,我能做的便是忘記,這是懦夫的表現,可是我也從未堅強過。

我不知道我走去了哪,只記得腦中越來越混亂,車水馬龍的流走宛若一片片浮雲來回穿梭在腦海中,最終将一切的記憶清洗的幹幹淨淨。

渾渾噩噩中,我仿佛睡了幾個世紀般漫長,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有個男子,他不停的出現我的視線中,卻在我即将觸碰到時眨眼即逝。

醒來時,我身處一個偌大的殿堂中,我看到夢裏的男子出現我的視線中,那一刻,我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直到我觸碰到他,感受手心的真實,我才微微放下心來。

他叫我玉磬,他面若冠玉,溫潤可親,他待我極好,他砍了宮中所有的梧桐樹,盡管讓我種上自己歡喜的東西,我想像這樣的男子若是我之前能夠遇到一定會喜歡的吧……

他常常看着我,一雙星眸漆黑深邃,淡淡道:“‘若梅忘’,若沒忘,便是滄海變桑田,你又該是如何?”

然後,他笑着說:“不管如何,現在的你總比從前快活的許多。”

我不明不白的點點頭,沒有顧慮太多,沒有想到太多,只是将頭貼近他的胸膛,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自以為這顆心中只有我一人。

若是能夠回憶起來,仔細想想,原來千回百繞後我終究是回到了起點,怨不得他人,只是情之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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