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琦突然消失, 林詩音焦急萬分。風秋頭大如鬥, 畢竟單以李琦在來移花宮的路上所展露的易容術來看,他們要想在短時間能找到他的難度不亞于風秋現在帶人去滅斷魂谷。
風秋只能先寬慰林詩音:“三少爺武功極高, 又擅易容有巧智,想來即便是入了江湖游歷,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我會傳信樓中的兄弟,将三少爺的形貌盡數告知, 若是有幸碰上,必會第一時間告知李園, 我也會去全力尋他。”
林詩音嘆道:“麻煩少樓主了,我倒也不是擔心他會出萬一,我更擔心他這脾性會闖出禍事!這孩子實在是——”末了林詩音也明白這事情是李琦做的不地道, 對風秋行了一禮, 風秋連忙扶住她。
林詩音被風秋攔下,她雙目灼灼,低聲說道:“我也不瞞少樓主, 三弟的功夫多習自昔年憐花公子留下、托表哥保管的《憐花寶鑒》, 憐花公子著《憐花寶鑒》本是要尋個傳人,故而将一生絕學都傾注其中。但憐花公子卻也不是全未留下後手,《憐花寶鑒》離詳述了每一項功夫最大的弱點——”
林詩音頓了一瞬:“三弟并不似他表面良善, 這一點我也不是瞧不出。少樓主這些時日的忍耐退讓, 詩音銘感于心,如果少樓主真能尋到他,怕是也難應付。所以、所以——”她咬了咬牙, 握緊了風秋的手:“我願意将其中的弱點盡數告知少樓主,只願為少樓主一張永用不上的底牌。”
這樣大的退讓,一方面是林詩音對于風秋的尊重與信任,相信她絕不會外傳這事。更多的另一方面,則是林詩音在努力試圖挽回風秋對于李琦的觀感。林詩音雖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麽,但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多少也能瞧出李琦的心思。加上李琦的個性,因她是李園中與李琦關系最親密的,所以她知道的也更接近真實的李琦一些。所以李琦這樣失蹤,将風秋的好意與仍讓全然不屑一顧,甚至以林詩音對他的了解,他這趟走了,任憑誰去尋他大約都不能輕易的将他帶回來——風秋不計較還願意繼續擔這責任,是她大度脾氣好;李園若是毫無表示,那便該是知恩不報,善惡不分了。
風秋在江湖裏滾摸了這些年歲,哪裏會看不出林詩音這般溫柔女兒的隐憂呢?她聽下了這些隐秘,接受了林詩音的好意,又道:“林夫人目前最要緊的,還是安胎修養。無論是我、李二哥,還是遠在京中的李無忌,大家最挂心的,還是你的安全。”
林詩音臉頰微紅,她看着自己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微嘆道:“我知道,也怪我實在是——”林詩音話未說完,又覺得不妥,便複笑了笑,反安撫風秋道:“總歸移花宮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我會在這個地方安靜的待着,直到你們完成該做的事情。”
風秋瞧着林詩音,她依然是柔弱的、溫情的,可她眼中對李尋歡的信任、自我克制的忍耐卻又是天下最堅韌的。風秋有些觸動,她道:“林夫人,您放心,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用最快的事情解決。”
她暗下了決心:“也必須解決。”
風秋想着,李琦雖然失蹤,但林詩音的安全好歹已有了十足的保障。她原本就打算安頓好林詩音後,就将斷魂谷的事情傳回神侯府,看是否能請動神侯府插手——畢竟這件事已經牽扯到了朝堂中的大李。如今林詩音即已表明的态度,那她也該準備出發了。
風秋前去同邀月憐星辭行。
憐星嘆了口氣,倒也沒說什麽,只問風秋可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風秋不太好意思老從移花宮撈東西,連說沒有。憐星便讓風秋多帶些保命的傷藥。
風秋憋了一會兒說:“其實傷藥,邀月師兄已經給過我了。”
憐星聞言微訝,他看向邀月,邀月冷聲道:“你沒給那小子拿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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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秋茫然道:“一瓶快有十顆,他哪用的完?”
邀月:“……”
憐星在邀月開口前果斷截過了話頭:“楓娘打算什麽時候走?”
風秋道:“馬上就走……斷魂谷這事,我總覺得和西葉決鬥有點幹系,感覺上是個麻煩。”
邀月緩聲道:“所以我一早問了你,需不需要我殺了他。”
他坐在首位,一雙眼眸比冬夜寒星還要亮:“這才是最簡單的辦法。”
風秋:“……謝謝師兄,如果真遇上無敵公子打不贏,我會往這裏逃命的。”
邀月冷笑了一聲,他問:“你打算怎麽逃?”
風秋:“……騎馬逃?”
憐星噗的笑了一聲,他道:“移花宮弟子甚少游走在外,楓娘是明白的吧?”
風秋點頭:“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們倆也不愛出門。”
邀月聞言似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話,只是無言盯着風秋。
風秋倒沒覺得哪裏不對,憐星彎着眉眼暗示她道:“但繡玉谷方圓百裏之內,都是移花宮的耳目。”
話畢,憐星卻也不多說,只道:“楓娘既有要是在身,我與哥哥也不便多留。走吧,我送你離開。”
風秋欲言又止,憐星已經站了起來,風秋也不好多待。在她要離開的那一刻,她還是轉過了身,向邀月躬身行了一禮。
風秋老老實實道:“我知曉師兄的好意,心懷感激。但我卻也有我的顧慮,還望師兄體諒。”
邀月聽着前半句本來還好,聽到後半句,卻又是一股無名火起,他念着風秋的話:“體諒?”
風秋似是完全沒聽出邀月話中的低沉暗湧,一禮行畢,朝着邀月大大方方的笑了笑,她是真的挺高興,以至于連笑都是沁滿了眉眼每一寸的。
她笑着對邀月道:“謝謝師兄!”
邀月:“……”
邀月語塞,他指尖微動,但到底最後僅是目送着憐星送風秋離開了。
風秋甫一離開,便快馬加鞭往京中趕去。然而她尚未離開河北,便先撞上了尋她遞信的白樓弟子。
白樓弟子送信急報:“少樓主,淮陽镖局所壓黃河赈災款被劫!劫镖者正是斷魂谷。如今盛大人下落不明,冷四爺追镖重傷——神侯府向金風細雨樓求助,樓主的意思是,請少樓主将其餘諸事暫交,率先馳援神侯府!”
風秋騎在馬上,她聽到這消息簡直不能更驚訝。風秋看過白樓的信件,上面确實是楊無邪特質的印記,是真消息無誤。只是——斷魂谷明明先前的目标還是李園,怎麽突然間會盯上黃河的赈災銀!?這樣大的事情,如今朝廷得該是震成什麽樣?
風秋隐約覺得她就快抓住名為“真相”的那根線了,那根線離她很近,可偏就差着那一步,讓她無論如何也看不見這諸多繁雜事項後的真正名目。
她啧了一聲,又道:“冷四爺在何處,我先去見他!”
冷血在金風細雨樓的一處據點。
他誅殺了第一批奪标人,握着斷劍一步步從林中走出的時候,其實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如果不是那附近有察覺到不對的白樓弟子蹲守暗查,怕是冷血走出森林的那一剎,就會切真的變成一具屍體,而不是個還有一口氣的血人。
風秋匆匆趕到的時候,冷血已經緩過了一口。
他這個人比起人,有時候要更像一匹狼,只要讓他緩過這一口氣,他就會變得比從前更加兇猛,完全瞧不出半點受傷的模樣。如今距離事發不過三日,距他被救回不過兩日,他已經請人去替他買了新劍,要從床上下來了。
風秋剛随弟子來到酒樓的後院,便看見繃帶都快裹上了脖子的冷血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正要去馬廄尋一匹馬。
他握着新劍的手上都纏的滿是繃帶,但路走得倒是穩。
冷血剛要拐去馬廄,就碰上了剛剛進了院門的風秋。
一個要走,一個要進。兩人撞了個正着。
冷血看着面無表情的風秋,不知為何有些緊張。他攥緊了手中的劍,本想要簡單點頭示意後便直接離開,卻不知為何,在風秋的注視下,別說挪開步子,竟連點頭也沒能做到。
他越發的緊張。
風秋不知道冷血的無措,她打量了冷血,粗略估計了他受傷的程度,又在心裏回憶了一下這人的個性,忽而便擺出了一副笑臉,半點陰霾都無的開朗道:“冷四爺,您要出門呀?”
冷血似乎有些更緊張了,他微微垂下眼眸避開了風秋,輕微地“嗯”了一聲。
風秋笑道:“冷四爺的傷,無礙嗎?”
冷血道:“無礙。”
風秋清楚冷血的性格,也不攔他,只說:“冷四爺要走,是為尋镖還是盛大人?”
冷血道:“這兩件事是一件事。”
風秋略思索了一瞬,問道:“冷四爺認為盛大人應與镖銀仍在一處?”
冷血颔首,風秋上來就和他談工作似乎讓他反而沒那麽緊張了,他道:“追镖是斷魂谷的圈套,我本是與大師兄同去,但中途大師兄察覺到了異常,覺得此事中怕還有更深的陰謀,故而與我兵分兩路。我奪镖,遇上一場撕殺,大師兄雖是追着線索陰謀而去,但歸根結底也是為這镖銀。我相信大師兄已追到了真實镖銀的所在,找到他就能找到镖銀,找到镖銀便能找到他。”
風秋點頭,白樓的消息是只兩人分路,具體情況也只有冷血清楚,如今冷血痛快答了也就說明神侯府确實已和金風細雨樓求助,這事确實大的不得了。
既然如此,風秋也不多浪費時間了,她直接對樓中弟子道:“立刻為冷四爺準備馬車——”
冷血聽見馬車,下意識皺眉道:“車太慢,備好馬。”
風秋聞言看了就一口氣的冷血一眼微微挑眉,但她沒阻止冷血,反而對弟子道:“備馬,我與冷四爺急行。”
弟子稱是離開,冷血反應了一說,方才開口問:“少樓主和我一起?”
風秋溫和道:“神侯府已向金風細雨樓發信,我本就是府中備選,由我來襄助此事,冷四爺有什麽不放心嗎?”
冷血當然不會不放心風秋,倒不如說他基本已将風秋當做自己人了,只是——
冷血生硬道:“少樓主一路風塵,不必……”
“哎,”風秋微笑着揮手,瞧着冷血一身繃帶道,“冷四爺重傷未愈都顧不及,我這點辛苦哪裏值得一提。”
冷血啞然,風秋便借勢道:“若冷四爺實則覺得我有些辛苦,那……備車,用最快的馬,沒問題吧?”
冷血:“……”
冷血掙紮良久,最終在風秋含笑的眼中,點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冷血在歷經多個變态而不損的風秋面前,就是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