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場誤會
到底是什麽,促使姜藍藍可以愛任何人,而不可以愛自己?商然覺得自己太挫敗了,真的太挫敗了。
“你還會寫什麽字?”商然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麽失落。
姜藍藍卻捕捉到了他一絲敏感的情緒,看來是這個太子不喜歡自己會寫很多字。于是姜藍藍就寫:“會寫自己的名字。”
商然漠然道:“以後在府上,你不許用自己本來的名字,暫且就喚你冬迎。”
姜藍藍乖乖地點點頭,順着他的意思。叫冬迎也好,反正,原本她也就不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的名字。
商然沒想到她這麽乖,這麽聽話,有那麽一剎那,他覺得她變了。他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覺得她變得純粹一些了,眼神也清澈一些了。
他微微失神,讓自己清醒一些,淡漠道:“既然你會那麽多字,倒是寫寫本太子的名字看看。”
姜藍藍一愣,她不會。
準确地說,是她不知道太子的名字。于是,她搖了搖頭,商然卻皺眉,提高了語氣:“不想寫?”姜藍藍立即望着他,誠懇地搖頭。
商然這才覺得心裏舒坦一些:“不會寫?”
姜藍藍點點頭。
商然沉默良久後,語氣低沉:“我教你。”
他繞到姜藍藍的身後,從她身後握住她的手,溫暖的體溫和肌膚間相互觸碰的感覺,令姜藍藍有些暈眩,心跳加速。她不知道太子會有這樣的舉動,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被男孩子這樣溫柔地對待。一想到這一點,姜藍藍就莫名地發憷,所有的所有,不過是因為她寄居在這具美麗的身體裏面,如果是自己原來的身軀,還會有人這樣願意為她執筆嗎?
姜藍藍覺得罪惡滿滿,她已經習慣了來自外界那些被瞧不起、被嘲諷的眼光,現在沾着這具身體的光,竟然讓太子教自己寫字,姜藍藍內心萬分的焦慮。就在姜藍藍焦慮萬分的時候,她聽到耳畔傳來太子略微喑啞而冷酷的嗓音:“記住我的名字,下次若再不會寫,我就殺了你。”
商然感受到姜藍藍的身子一顫,手也一抖。她想她應該是沒什麽好焦慮的了,原本他以為這位太子是喜歡這具身體的主人,現在看來是有仇。這裏是輕輕松松就能掉腦袋的古代,又不是人身安全起碼有最基本的保障的現代法制社會。所以,既然上天讓自己撿回了一條命,那就應該且行且珍惜。
姜藍藍膽戰心驚地點頭,她重新沾了沾墨汁,一筆一劃地把商然的名字寫出來了。她一定會牢記這個名字的。商然看着她這副膽小如鼠的模樣,莫名有些報複的快感。他緩緩湊近她,想在她耳畔低聲警告一句,姜藍藍卻下意識反射般捂住了嘴。
有了前兩次的強吻,這一次,姜藍藍鬼使神差般地以為商然又要親自己。但現在她發覺,太子好像并沒有那個意思,所以她感到一絲的尴尬。商然也沒料到她會做出此舉,頓時臉都垮了,冷得像一塊千年寒冰。
她這是在怕自己占她的便宜麽?商然好不容易把怒氣平息,心中頓時又燃起了火苗。他眯着眼看她,就這麽一言不發。姜藍藍被他看得背脊發涼,慢慢地放下了捂住嘴巴的手,趕快移開和他對視的目光,商然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冷漠道:“受過一次傷的人,要是再在同樣的地方重蹈覆轍,那他就是真的傻,真的蠢。”
姜藍藍的眼神躲躲閃閃,商然欺身湊到她耳畔,聲音沒有溫度地一字一頓道:“從今往後,我要一點一點,慢慢地折磨你。”
果然是有仇的,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一定狠狠地傷害過這個太子,所以太子才那麽恨她。姜藍藍在心中告訴自己,現在自己寄居在這具身體裏,那只要自己不再做讓太子不高興的事情,那她應該是可以活下來的。姜藍藍在為自己以後怎麽存活下來而做計劃的時候,肚子忽然響了。
姜藍藍頓時覺得丢臉,她餓了,而她告訴他,自己不餓。
商然也一愣,随即從她身上起來,望着她的神情裏帶着一絲譏诮。原來不餓是假的,想在他面前裝出一副道貌岸然、不會巴結他的模樣才是真的。
姜藍藍看到了他眼中的一絲譏诮,也不敢辯駁什麽,她只是手足無措地掰弄着自己的手指,然後聽到商然問:“餓嗎?”
都要折磨自己了,還會給自己飯吃嗎?姜藍藍當然不敢妄想,急忙搖了搖頭。
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商然再道,卻拉長了語氣:“餓——嗎?”
姜藍藍想起之前太子的傳聞,太子喜歡羞辱別人,現在看來,他也是想羞辱自己。于是姜藍藍只好點頭,然後等着太子說上一句“那就餓死你之類的”話,結果他什麽也沒有說,看了自己一眼後便一言不發離開了。
姜藍藍頓時癱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松了一口氣。她一邊抹着額頭上被商然吓出來的冷汗,一邊思考着現在該怎麽辦。這個太子就這麽把自己撂在這裏了嗎?今晚她就在這裏休息嗎?她要在府上做些什麽雜活兒呢?他都沒有交代自己。
正當姜藍藍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人進來了,姜藍藍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她看見兩位姑娘走了進來,正是白日裏照顧過自己的侍女。姜藍藍有些錯愕,她們一道接一道地把菜肴都擺了進來,香氣彌漫在屋內,令姜藍藍腹中的饑餓感更深了。
仙蕖微笑着朝姜藍藍走了過來:“姑娘可覺得身體好些了?”
姜藍藍有些愣愣地點頭。
洛香見姜藍藍醒了,很是高興,拉着她笑眯眯道:“冬迎姑娘,這是太子吩咐奴婢們做的,姑娘快過來趁熱吃吧!”
姜藍藍掃視了桌上一圈,菜色比白天裏的更好了,桌上還擺着一個精致的瓷碗,裏面裝着一碗顏色有些像中藥的湯水。
洛香便高興地解釋道:“這是太子今早從皇宮裏拿過來的千年靈芝,專門為姑娘補身體的!”
姜藍藍覺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了,這這這……這不就是在過年之前把豬喂飽了好長肉的前兆麽?姜藍藍的耳畔還萦繞着商然那句要好好折磨自己、記不住他名字還要殺了自己的話,頓時一個哆嗦,他這是想把自己養肥了,然後殺了自己麽?
仙蕖和洛香見姜藍藍臉上的神情複雜,仙蕖忙道:“姑娘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奴婢這就去叫太子過來。”
姜藍藍趕緊搖頭,手忙腳亂地抓起筆寫字:“不用了!!!”
仙蕖愣了下,看着這桌飯菜,姜藍藍又趕忙寫道:“我待會兒再吃。”
“可是現在不吃,待會兒菜就涼了。”洛香好心地說道。
仙蕖大抵猜到姜藍藍可能有些不自在,于是道:“那姑娘想吃的時候,再喚奴婢為你熱一下。”随後便給洛香使了個眼色,拉着她出去了。但仙蕖覺得姜藍藍興許還是有些不舒服,所以還是告訴太子一聲為好。
姜藍藍見她們兩人都走了,這才放下心來。她坐在桌前,聞着那雞腿香噴噴的味道,看見紅燒肉嬌嫩的顏色,越發饑餓。但她不敢吃。她大抵知道,太子是想讓自己現在過得好一些,然後等自己習慣了那些好的,再把自己從天堂推到地獄。如果是這樣,姜藍藍寧願一直吃苦,也不願貪戀一絲榮華富貴。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結果沒坐穩,一下子從椅子上跌了下去。一只銀釵從她發間掉了出來,姜藍藍撿起發釵,重新坐好,揉了揉發酸的骨頭。自己是從亂葬崗複活的,原身體的主人難道是被太子丢在亂葬崗的嗎?姜藍藍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着,手握着銀釵無意間插在了菜裏。
她把銀釵從胡蘿蔔裏□□,又插。她就這樣百無聊賴地插來插去,最後把銀釵插在了雞腿裏,就在這時,商然推門進來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商然難以置信地質問道:“你在幹什麽?!”
姜藍藍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會有這樣難以置信的表情,但還是道歉要緊,于是她趕忙把銀釵抽了出來,規規矩矩放在桌上,搖頭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她還小心翼翼地聞了下自己的一縷頭發,還好,沒有油兮兮的味道,她心想也許是商然嫌棄銀釵上會有頭皮屑。可是,當她擡頭看到商然的目光的時候,她覺得他的目光裏寫滿了受傷的情緒。
商然的手不自覺緊握了下,伴随着喉間微微的顫抖,他冷冷地問道:“你就那麽不相信我?”
姜藍藍執筆寫下幾個字,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我不明白。”
商然不怒反笑,仿佛是看透了她這人的性格一般:“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是嗎?”
姜藍藍還是惶恐地寫下:“還是不明白。”
商然真是恨極了她這副喜歡裝無辜的模樣,他低低冷笑:“我倒是在想,為何給你準備的食物你都不敢多吃,”他凝望着她,微微揚唇,一絲嘲諷,“原來是怕我下毒。”
他修長的手指握起銀釵,輕輕抓起姜蘭蘭的手,将銀釵重新塞回她手中,輕笑:“繼續試一下,保不準,下次我就會命人下毒了。”
姜藍藍最害怕他這副口吻了,因為這讓她猜不到他的情緒。她戰戰兢兢地接過銀釵,想起了古裝劇裏所謂的銀針試毒,原來商然是覺得自己是在試毒,所以勃然大怒。這真是兩碼事啊,她是無心的。但是姜藍藍發現,只要順着商然的話去做,他就不會生氣,所以姜藍藍乖乖聽話地插了下紅燒肉,又插了下魚肉,把瓜果蔬菜都插了個遍,全然沒有意識到商然說的是反話,也沒有看到他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行了。
姜藍藍自顧自地看到桌上還有一碗湯藥,于是也插了一下,就在這時,商然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看着她:“你給我把這一桌子的菜都吃了!要是剩了一根青菜,我要你好看!”
姜藍藍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更可怕的是,商然也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目光裏都冒着怒火似的盯着她。
不吃完,他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姜藍藍握起筷子,舔了舔嘴唇,其實她也餓了。她開始吃了起來。她一邊吃,一邊小心翼翼地看了商然一眼,發現他目光冷冷地望着自己後,就不敢再多看了。餓到極度之後,其實反而很容易飽腹。現在,桌上的菜,大部分已經被姜藍藍消滅了,但她的肚子已經撐不下了,商然也看得出來,她現在吃得很勉強和艱難,可能都快要反胃了,但還是一聲不吭地在吃。
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後,她的性情居然大變,都不敢和自己反抗了。而他所認識的姜藍藍,應該是在得知自己成為太子的消息之後,立馬不擇手段地接近自己、變着法子厚臉皮取悅自己,而不是窩在萬花樓裏做是個人都能欺負她的丫鬟,更不是像現在這樣畏首畏尾,膽小如鼠。
商然深吸一口氣,道:“夠了。”
姜藍藍滿嘴是飯,一愣,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能再吃,于是繼續吃了起來。
商然盯着她,語氣驟然變冷:“我說,夠了。”